锡林郭勒平原，燕军辎重营
密密麻麻的军帐安扎在这里，随处可见装运粮草、货物的马车，从天空俯瞰，就像是无数勤劳的蚂蚁在劳作。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空中有阴云正在汇集，那一轮夏日的骄阳已经被挡了起来。
从北凉到辽东、从戎阴山到六盘口、再到二三十里外的马嵬坡全部打成了一锅粥。
但这个最为关键的地方迄今为止还十分安静，不见半个凉军的影子。
荀空子背着手，一步步在营门口的位置来回踱步，时而就会抬头远望，看向马嵬坡的方向。
他身后站在一名中年武将，出言劝道：
“大人，眼瞅着就要下雨了，要不您先回营，一有军情末将就会通报大人。”
“不！”
荀空子摆了摆手：“我要在这等着，不然不放心。”
凉军被围在马嵬坡的军报早就传到荀空子这里了，但是激战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至今还未分出胜负。
光看老人的步伐就知道，荀空子的心中是有些许不安和焦躁的。
对于一直修身养性的文人来说，露出这般表情还是很罕见的。
凉军虽然被包围，但是虎豹骑和赤焰军先一步偷袭了己方的伏兵、二来凉军的骑兵竟然随身携带了强弩和盾牌。
种种不寻常的迹象隐约表明，凉军恐怕是有备而来。
别看金琅卫和黑底银虎旗、徒单精骑围住了凉军，只要还没吃掉这三万多的凉军主力大战就不算胜利。
为了全歼凉军，荀空子可是连驻扎在辎重营内的两万神鹰军都派出去了大半，留守的只剩四五千人。
算是倾巢而出了。
不怪荀空子心神不宁，这一战或许就能决定凉燕大战的胜负，甚至会奠定未来整个天下的局势。
揪心啊。
“报！”
“哒哒哒~”
在荀空子翘首以盼的目光中，一骑快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骑兵还没停稳，荀空子就沉声问道：
“怎么样，马嵬坡的战事结束了吗，有没有全歼凉军？”
“回，回丞相，不是马嵬坡的军情，是，是戎阴山。”
马背上的骑卒气喘吁吁的抱拳答道：
“凉军，凉军主力尽出，进攻我戎阴山大营。
大凉龙骑、玄武军、右骑军、天狼军，就连凉王尘岳的王纛都出现在了战场上。
眼下陛下和申屠元帅正在指挥大军反击。”
其实这条消息已经是一天前的军情了，毕竟哨骑探马从戎阴山狂奔到锡林郭勒平原需要时间。
“什么，凉军全军出击了？”
荀空子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下意识的嘀咕道：
“不对啊，凉军怎么感觉像是摆开了决战的架势呢？
他们的目光不是应该放在锡林郭勒吗？”
站在荀空子身后隶属于神鹰军的中年武将轻声道：
“丞相大人，凉军或许是虚张声势，想要策应他们的骑兵奔袭我军辎重营。
声东击西之计，说得通，凉军的老手段了。”
“不不不，不对。”
荀空子连连摇头道：
“从凉军的角度来看，锡林郭勒平原才是此战的重中之重，最起码会留几支精锐骑兵以防万一才对，不至于全军压上。
现在连凉王都出马了，谁来指挥全盘战事？
所以凉军一定是在发起决战！”
“可是大人。”
中年武将也不敢反驳，只是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虎豹骑、赤焰军、左骑军都被咱们围住了，凉军那边的兵力远逊于我方，凉王为何敢掀起决战？
这么久以来，我们不是一直等着凉军和我们决战吗？
凉军主动出击，未必是坏事。”
这位将领对己方大军的战力极为有信心，认为就算凉军出动，也不是戎阴山大军主力的对手。
陛下和元帅亲自坐镇，天下可没有敌手。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荀空子老眼微眯，雪白的胡须在风中一点点的摆动着：
“凉王此人行事稳重，没有一些把握肯定不会做出这样冒失的举动。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我们没考虑到~”
荀空子发现不管从哪个角度想都讲不通，凉军的排兵布阵出人意料的诡异。
一边是奔袭大军有备而来，战事久久不绝，另一边又全军出击，准备决战。
就不留一点预备兵力吗？
荀空子冷声道：
“有没有派斥候巡查周边？辎重营周围有没有异常？”
“额。”
中年武将一愣，有些尴尬的说道：
“丞相大人，探马有一个算一个，全派去马嵬坡战场了，其他地方还真没有顾得上。”
“什么？”
荀空子十分不悦：“大战之时，怎可放松戒备？万一凉军偷袭辎重营，我军如何来得及防备？”
不知道为什么，荀空子心底的那股不安越发浓郁，眼皮子一直在跳。
中年武将满脸苦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凉军的偷袭大军不是已经被围住了吗？哪还有人会来偷袭辎重营，这位老大人是不是年纪太大，开始犯糊涂了。
“还愣着干什么！”
荀空子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吼道：
“还不赶紧派骑军出去巡查！快！”
“轰隆隆！”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空中的阴云总算积累到了一定地步，开始响起隆隆惊雷。
“要下雨了！”荀空子跟着叮嘱了一句：“派人去查一遍军营，不要淋湿了军粮！”
“诺，诺诺！”
中年武将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转头就招呼骑兵出营。
“饭桶！”
荀空子很是不悦的背着手骂了一句，转身准备回营。
其实他以往可不是这种性子，一直古波不惊，但今天或许是因为战场局势扑朔迷离的缘故，他的心情差得很，比以往暴躁了许多。
“隆隆~”
就在荀空子转身的那一刻，远方响起了轻微的声响。
仅仅迈出一步的荀空子停住了脚步，眉头紧凝的看向了远处的大地。
“隆隆～”
“轰隆隆～”
轰鸣声逐渐响彻天地，荀空子压根就分不清这是雷声还是什么其他的动静。
不仅是荀空子，还有那位中年武将、营门口的守军也都愣愣的看向远方。
头顶是电闪雷鸣、脚下是大地颤动。
“轰隆隆～”
连天一色的铁甲骑军终于跃出地平线，出现在了燕军的视野里。
泛着寒光的长矛弯刀、奔腾向前的北凉大马、漫山遍野的军旗矗立～
荀空子苍老的身躯开始颤抖，目光中出现了一丝绝望：
“奔，奔雷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