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陈嘉木沉思间,朝蔡闰枝摆摆手,示意她出去回避一下。
但蔡闰枝抱着铁墩儿,还是满眼满脸的担忧,望了一眼垂首坐在炕尾的文瑞。
“大双,你可要对县丞大人好好说话啊,你瑞伯伯最爱惜的就是名声,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肝肺的想害死你瑞伯伯,我快要被气死了,唉,今天都是小年了,怎么倒霉的事儿却一件挨着一件啊?”
钱大双了然这种时候不能自乱阵脚,她浅浅一笑,“婶子,你就先回避一下吧,你尽管放心,我会好好配合县丞大人问话,相信黑白是非自有公断。”
蔡闰枝长长叹了口气,依旧愁眉不展的,抱着铁墩儿出去了。
陈嘉木察言观色之余,暗挑拇指,这个钱寡妇小小年纪却不卑不亢,从容有度,比那些山野村妇高出一大截,连他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他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个干瘦的老妇人一瘸一拐闯进来,伴随着一股子尿骚味儿扑面而来。
不是别人,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吝啬鬼归榆花。
她今天出门前特意往脸上抹了点猪油,因此脸上就泛着一股子腻腻的油光,进屋里刚刚站稳,她就朝着县丞陈嘉木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如小鸡啄米似的,仿佛背负着天大的冤屈。似的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给老婆子做主哇,我儿阎大豹死得可惨啦,都是钱寡妇不守妇道害死了他,剩下我一个老婆子真的没法活了啊!”
青天大老爷这个称呼落在陈嘉木耳里,听着很不得劲儿,这片地儿,配得上这个称呼的不是他,而是知县大人,这要是传到知县大人的耳朵里,他得滚回老家挖二垄。
听了归榆花的话,陈嘉木心生疑窦,这个老婆子哭得这么可怜,难道说是钱大双勾搭文瑞害死了阎大豹?
这样一想,他立即叫过来两个捕快,附耳低语一番,后者点头称是,转身出了屋。
县丞陈嘉木不问,文瑞也懒得介绍归榆花是哪位,一方面是担心陈嘉木嫌他啰嗦,另一方面担心自己言多必失。
没有多久,两个捕快折返回来了,赵威如是回禀,“禀告县丞大人,小的一连询问了三个文姓族人,他们都说阎大豹在新婚第二天进山打猎,遭到野熊袭击而惨死。”
高强也是实话实说,“禀告县丞大人,小的一连询问了三个非文姓的外来户,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刚才脑补出来的那个谋杀亲夫的梗儿,这下成了不好笑的笑话,县丞陈嘉木暗暗唾弃了自己一把,特么的,差点被这个老干婆误导进了死胡同。
他嫌弃地瞅了一眼还在磕头的归榆花,来了句废话,“阎钱氏,这老妇是你什么人?”
钱大双不用费劲儿编话,就如实说:“禀告县丞大人,她是我前婆婆阎归氏!因为她不肯出亡夫的安葬费,所以瑞伯伯就帮我自立门户,也就是说我已经与阎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不,这样说也不准确,阎归氏的小儿子阎四豹因为嗜赌,欠下五两银子的赌债,阎归氏为此将他踢出家门,他目前没有正经营生,在我家里帮着打杂!”
还不等陈嘉木说话,归榆花可有理了,“大人啊,你可不能听钱寡妇瞎咧咧啊,她就是个不正经的贱货,哄骗我儿阎四豹去赌钱,赢了的钱都让她吃喝了,欠下了五两银子的赌债哪,我咋能拿出来那么多银钱还债啊,她就到文瑞这儿松了裤带,文瑞就帮着我儿阎四豹还了赌债,现在叔嫂两个天天睡一屋里,把老阎家的脸都丢光了。”
先是谋杀亲夫,现在更劲爆,叔嫂乱情成奸!
不得不说,县丞陈嘉木被这个梗儿吸引住了,如果真的是事实,而他对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儿置之不理,那传到知县耳朵里,他就得回家挖二垄。
想到这儿,捏着两手心冷汗的陈嘉木又对两个捕快耳语一番,后者点头称是,相随匆然离开。
而吝啬鬼归榆花见县丞陈嘉木真把她当盘硬菜了,索性不跪着了,因为跪着不如坐着舒服嘛!
她坐在那儿,拍着大腿哭嚎阎大豹命苦死得惨,阎四豹忤逆不孝顺,她一把屎一把尿白拉扯大了两个儿子,如此等等。
如果小雪在场,准会笑得喘不过气来,而钱大双则置若罔闻,就等着归榆花自作自受。
赵威很快折返回来,“禀告县丞大人,小的挑选了几个面相老实的村人询问,他们的回答都差不多,钱氏不正经之说不过是人云亦云的谣言,没有谁亲眼看见,而且阎四豹赌钱是受了他母亲阎归氏的教唆,前不久欠下五两银子的赌债,最后是文里正和钱氏帮助摆平的。”
陈嘉木微微颔首,这次也懒得附耳低语了,“你再去问问阎大豹人缘如何。”
赵威诺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了,“禀告县丞大人,阎大豹为人老实重义气,经常召三喝四在家里喝酒吃肉,并且他与阎家没有血脉关系,因为他擅长狩猎,阎归氏觉得有利可图,就在文里正家里撒泼耍赖,终将他收为养子,老阎家上上下下都没少得阎大豹的好处,而且阎大豹在世前一直帮着阎四豹还赌债。”
可闹了个烟熏气!
原来,原来阎大豹不是阎归氏的亲儿子啊!
可这老干婆还腆着脸说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儿子不容易,她这脸皮是铁匠铺子里出来的吧!
陈嘉木腹诽着,朝钱大双善意示好一笑,“钱氏,你可有话说?”
钱大双依旧是不卑不亢的语气,“县丞大人慧眼如炬,笃信事实胜于雄辩,我只有敬崇,没有多话可说。”
县丞陈嘉木当然爱听这种拍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的话,与此同时,他对依旧坐在地上哔哔叨叨的归榆花又多了几分嫌弃。
过了片刻,高强折返而归,“禀告县丞大人,小的去钱氏家中查看过了,钱氏与亡夫的妹妹小雪住在东屋,钱氏的大弟弟钱小山独住一屋,钱氏的二弟弟钱小川,以及她亡夫的弟弟小鹏和阎四豹一起住在一屋,而且从屋里的衣服鞋子也可以看出来这点。”
听了这番话,县丞陈嘉木毫无预兆地变了脸色,归榆花暗暗窃喜不已,太好了,县丞大人不高兴了,钱大双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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