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也很意外。
步骘的话,是真正挖大族的根。
陈登现在是绣衣卫都督,负责监察百官,而且也调查豪强大族的不法事情,全面针对豪强大族。可是,只针对违法乱纪的大族,不针对其他。
按照步骘的安排,绝大多数的豪强大族都会受到波及。
这手段,比陈登这样的酷吏,还更加的孤臣。
只是涉及迁徙大家族,必须要慎重。对陆玄来说,现阶段吴国内部的稳定,是第一位的,要对外征战就不能造成内部大范围全方位的撕裂。
陈登处置违法乱纪的大家族,理直气壮,你犯了罪,就必须处置。现在强令大家族拆分,等于是改革,是撕裂内部的团结。
这就需要斟酌考虑。
陆玄赞赏步骘,却没有显露特别的期待,沉声道:“子山,涉及南方的开发,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也不是一两道政令,就能够完成的。”
“你知道哪些地方,需要开山修路?哪些地方,需要重新开沟挖渠引水?哪些地方,能容纳百姓生活吗?”
“可是这些,你完全不知道。”
“你要清楚这些,就必须走遍会稽和豫章郡,否则,你的改革就是纸上谈兵,完全没有可实施性。”
一句话,陆玄盖棺定论。
等于给步骘迁移大族的事情定调子,目前是不合适的。
张昭顿时松了口气。
他不是为大家族惋惜,只是担心现在推行这样的策略,就导致内部出问题。一旦吴国的大家族反扑,内部到处都是问题,而治理南方也迟迟不见效果,那就得不偿失。
首先是一统天下!
然后,再慢慢的改革。
诸葛瑾、杨修和阚泽等人看了步骘,神色平静。步骘的策略被否定,等于是失败。
郑玄、管宁等人,看步骘的眼神有些惋惜。
觉得步骘可惜了。
步骘内心的落差也很大,他刚才听到陆玄对他的称呼,无比激动。现在,陆玄否定了策略,不像诸葛亮直接安排担任县令。
步骘眼神失落,打起笑容,勉强说道:“吴王圣明,在下谨记。”
陆玄摆手道:“坐下吧。”
步骘黯然的坐下。
周围五经馆的寒门士子,看步骘的眼神有惋惜也有不一样的神色。
陆玄没有去管步骘,端起酒樽继续道:“不论是诸葛亮,亦或是徐盛,还是步骘,三人的策略都言之有物,非常不错。或许,还欠缺一定的经验,但在你们的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一步,相当的不错。”
“来,为你们庆贺。”
陆玄直接敬所有人。
诸葛亮、徐盛和步骘等人,纷纷端起酒杯敬酒。
陆玄留下来喝了几杯酒,敬郑玄、庞德公等人,大体流程结束,陆玄就起身提前离开,留下了一众人饮酒。陆玄离开后,张昭也跟着一并离开,只剩下五经馆的名士大儒,以及陆玄身边的主记留下。
酒宴,渐渐热络了起来。
许多人敬诸葛亮,敬徐盛,可是,几乎都没有去敬步骘的,反倒是诸葛亮和徐盛,才亲自向步骘敬酒。
五经馆的大儒也在宽慰步骘,却也有人疏远步骘。
琼林宴虽然热闹,步骘的内心,却是宛如六月飞霜。虽然他的脸上带着笑意,可是笑容很勉强。
他觉得自己选了一条路。
绝对是可行的。
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步骘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没有喝多少酒,酒宴结束后,他跟着所有五经馆的老师,和诸葛亮、徐胜等人一起离开琼林苑原路返回。
在琼林宴结束后,陆逊来到王府书房中。
陆逊见到陆玄,行礼道:“叔父。”
“坐!”
陆玄摆了摆手。
陆逊坐下来,正色道:“叔父,关于步骘的事情,他有些惨。”
陆玄笑道:“说说看。”
陆逊沉声说道:“步骘的胆子太大,公然说拆分大族,迁徙大族子弟去南方拓边。叔父否定了后,步骘的策略宣告失败。”
“叔父离开后,诸葛亮、徐盛向步骘敬酒,可是五经馆的其它寒门子弟都没有去敬酒。”
“在琼林宴上,都是这样的结果,接下来他回了五经馆,消息一传开,步骘恐怕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至少大家族的人都会针对步骘。”
陆玄缓缓说道:“他抛出这样的论断,就肯定做好了准备,这是必须承担的结果。”
陆逊说道:“我是有些觉得,他的策略挺好,胆子太大,又有些哗众取宠。或者说,太想展露能力,想得到叔父的看重,才给了这样的策论。”
陆玄严肃道:“寒门子弟没有资源,尤其步骘这样离开故土,逃难到扬州来的人,更没有根基。所有他选择这样的安排,也是很正常的。”
陆逊说道:“诸葛亮有了安排,徐盛您肯定也要用,其它的五经馆士子,也会吏部的安排。涉及到步骘,吏部上下许多都是大家族的人,他们肯定会刁难。这事儿,怎么安排呢?”
陆玄期待道:“你怎么想的?”
陆逊说道:“要不,把他调入王府,虽然他有些哗众取宠,可是他的策略,也是很优秀的。”
陆玄摇了摇头,说道:“调入王府,不妥当。你去准备一下,传我旨意,任命步骘担任典农校尉,负责调查会稽郡、豫章郡南方的山林情况。另外,再拿一百两黄金给他做盘缠。你告诉他,我等他的好消息,期待他调查南方后,又一个详细的实施方案。”
陆逊听得眼前一亮,赞叹道:“叔父英明!”
他心中佩服叔父的安排。
步骘提出策略,遭到大家族的抵制,陆玄没有直接安排。现在,让步骘去考察,如果步骘能给出切实的实施方案,彻底了解清楚南方的情况,必然能得到重用。
如果步骘无法完成任务,自然就没有了后续。而且这一去一回,必然是数年时间,几年后的情况,又不一样了,到时候更好安排。
这是对步骘的考验。
也是步骘的希望。
陆逊心中激动,站起身道:“叔父,我这就去五经馆,好好和步骘说。”
陆玄摆手道:“去吧。”
陆逊向陆玄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