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闻言,屏住呼吸地仔细听了一阵,四周都寂静一片,哪里有声音。大抵是小姐伤心过度而产生了幻觉,想及此,她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是,她还活着,她在哭。”挽妆见她脸上的神情就知她定是不相信自己,挽妆将孩子放在她的耳边,轻轻的朝孩子的屁股掐下一把。
果然,很细微的哭声,隔得稍微远一点就听不见。
“小姐!”从云顿时喜上眉梢,连脸上的泪珠都来不及擦掉,就匆忙地跑出屋外,去将那个大夫寻回来。
“孩子……”挽妆欣喜地将女婴重新放回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身子,原来她并未离开自己,虽然自己已经决定要用她的性命来保住她哥哥能够活下去。
大夫被从云重新拽了回来,大夫一路骂骂咧咧,但瞧见小三子的瞪视急忙住嘴,乖乖地随从云进到屋内。
“大夫,大夫,她还活着,我女儿还活着!”挽妆抹掉脸上的泪珠,对大夫说道。
大夫弯下腰,将孩子抱进怀里,仔细地为她检查起来。挽妆与从云均是屏住了呼吸,等待他的最终结果。
“确实还有气,”大夫将孩子重新放回挽妆身边,轻声道:“不过她气息太弱,想必是因为夫人难产将其困在腹中多时,又因她体质并不是太好,所以即使现在有气息,怕也是活不过几日,夫人还是另作安排吧。”
“不会的!”他的这番话对于挽妆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她才从伤心欲绝中看到希望,又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破灭。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肯回来,就一定能活下去的。
大夫摇摇头,又转出屏风外,他说的都是实话,偏偏病人总不是喜欢听见他的实话。
“从云……再去请大夫!”
这一次,挽妆的吩咐从云并未照做,她待那大夫走远后方贴在挽妆的耳边问道:“既然小小姐还有气,要不要让裕管家一同送出京畿去。”
“不,”挽妆扫过一眼她,又怜爱地看向奄奄一息的女儿,说:“不仅不能送出去,反而还要去宫里请御医。”
“这……”她这样的做法,不就是让全天下都知道小小姐的存在么?如果这样的话,一旦有什么变故,小小姐也怕是只能随着文家的命运沉浮了!从云脸上惊疑未定,故脚下也没有半分动静。
“我身怀有孕是众人皆知之事,如果生产后却不见孩子的踪影,你认为别人会做出怎样的猜想?”挽妆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她的身子有些冰凉,“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孩子产下,否则今上必定会起疑的,届时两个孩子都跑不掉。”
“可是……”从云望着她怀里的女婴,难道只有牺牲这个孩子了么?
“从云,我知你心中是如何想的,我不是因为要保住儿子才会留下这个女儿,而是你也看见了,这孩子体弱成这样,若真是现在送走,怕……也只是难保性命。我只能将她留在身边,期望能够有好的大夫救回她,让她不至于马上就丢了性命。”
“我这就去找银泰。”她的苦心,从云自然是明了,转身朝屋外走去。
“从云……”挽妆忽然又叫住她:“锦墨之事只能我们三人知晓。”
从云扭回头,朝她点了点,然后离去。
夜色,屋外的夜色一如往昔的美丽,只是不知何时下起了片片大雪,模糊了皎洁的月光。
本该是一片洁白的,却因为人而染上了污垢。
齐华看着手里的酒,一滴一滴地滴落进脚下的雪地里。他披着金丝龙腾祥云大氅,端着手里的梅花雪玉酒,一步一步地走在雪地里。徐多福垂着身子,跟在他的身后,其余人等包括银泰都候在很远的地方。
“朕是不是做错了?”
月光下他忽然转过身子,徐多福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揣测着他的语气,小心地回答:“陛下是明君,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天下。”
齐华转过身,抬头望着明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夜真是个奇怪的天气,明明天上挂着月亮,然而却在半夜后下起了大雪。瞧见这雪,他不由得从书房里起身出来,缓缓地走在雪地上。
白日里挽妆那副决绝的模样一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在想,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他明知道挽妆那样固执的性格,却将她嫁给了文睿渊,以至于如今的局面。
真的是他做错了么?
他抬起头看身边看去,那个女子一身素白,撑着油纸伞,陪他一同走着。这样素俏的装扮正好是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幼年丧父,十五岁时又丧母,他本是随挽妆偷溜出宫的,可不承想被挽妆带到凌府,见到了凌锦翾,那个传说中的京畿第一美人。
他还以为她不记得了,她,甚至挽妆都以为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很久之后的春日踏青。
真的做错了么?
女子朝他轻轻地摇摇头,继续在他身边走着。
那么对你呢?也是做错了么?
女子依旧摇摇头,如同他还未登位之前,一向是他做什么,她都认为是对的,坚定地站在他的这边。
“锦翾……”他伸手想去摸摸她的脸,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其实很孤独。然而伸出去的手,接到的只有飘落的雪花,他的身旁空空如也,哪里有女子的半点身影。
“陛下!”银泰忽然从远处朝他走了过来,徐多福皱起眉,频频暗示自己的徒弟不可造次,然而银泰还是冲了过来。
徐多福正要上前训斥,齐华却将他挡住,等待银泰的解释。
“从云来说,妆妆小姐出宫后就难产,目前在一家医馆,大夫说孩子气息很弱,怕是保不了几日。妆妆小姐请陛下恩准,派御医前去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