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正是最热的时候,虽四周都已搁上了冰块,挽妆的身边还候着从云不停地给她扇风,但她还是觉得没有一丝的凉意,不稍片刻,额头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瞧她那副难受的模样,安慧英即使心疼却乐得合不拢嘴。她本以为自己女儿能够保住文府正室的位置便算不错,哪知还真能得到一个乖外孙,想那常季兰嫁入珞王府已有好几年也未见有过子嗣。这一次,她与赵春月相比,自然是让她扳回一局来。
离诊断出孕事已有一段日子了,挽妆的身子也较之前沉了许多,且孕妇比常人能怕热,旁人早就撤了冰块,唯独她这里断断少不得。她又热,又碍着身子在矮榻上躺得不舒服,心里便随之烦躁起来,尤其是看见“罪魁祸首”每日那张得意的笑脸。
自从知晓挽妆有了身孕后,睿渊就将外面的事情大多数交由裕成打理,自己长住在清荷苑里,以便随时能照顾于她。他如今有妻有子,万事足以,满腹的心思都搁在挽妆身上,只是累坏了裕成,府外府内轮番转。
“过来。”她手向睿渊指去,后者便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这副样子连安慧英看着都忍不住想笑。
“夫人何事吩咐?”挽妆心里的火气,他自是知晓的,但丝毫不以为意,只要目光转向挽妆那稍稍隆起的肚子,心里就满是甜蜜。
“啊……”他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声音已然变了调。
“都怪你,都怪你!”挽妆一手揪住他的耳朵,一边冲他嚷嚷着,她那么难受,他还每天都顶着一张笑脸,真是气死她了。
“小姐……”
“妆妆……”
她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安慧英和从云都大吃一惊,两人急忙上前,联手将睿渊从她的手下解救出来。
睿渊揉着耳朵,疼得呲牙咧嘴的,望向挽妆的目光却没有愤怒,只有委屈的可怜样,像被主人无辜惩罚的小狗般,就差没“汪汪”地叫两声了。
“睿渊啊,你没事吧。”安慧英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询问起他来,人都说孕妇的脾气会变,但她也没想到自己女儿竟变成这样,只好堆起笑脸给女婿陪着不是。
“疼啊……”眼瞅丈母娘眼里的心疼之色,睿渊立即垮下脸,凑到她面前叫起疼来。
“哎哟,这孩子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来,哎哟,都红了。”安慧英仔细地瞅着,挽妆这下手可没真轻,瞧睿渊那只被揪过的耳朵通红一片。
听得安慧英的话,睿渊随即乖巧地点点头,还指了指自己被揪红的耳朵。
眼见他这副委屈讨好的样子,挽妆恨不得爬过去踹他两脚,还是从云先她一步,将她按在榻上。
“小姐,你的身子要紧啊!”从云拼命地给她扇着风,希望这样能为她降点火气下来。
睿渊瞄到挽妆那很不友善的目光,只好摸摸自己的鼻子,缩在安慧英的身后,以期避开她的毒手。
正在闹腾间,裕成忽然从屋外走了进来,被这副场景吓得愣在原地。
身侧的风忽然就停住了,挽妆不由抬头都知道定是裕成的到来扰乱从云的心神。她也没有挑起话头,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裕成先是向挽妆问安,目光落在她身侧的从云身上有一瞬间的失神,看见她避开自己的目光才回过神来,附在睿渊的耳侧说了几句。待听完他的话语,睿渊便向安慧英告退,交代从云好生照顾挽妆,就和裕成一起匆匆而去。
屋子里的吵闹随着睿渊的离开而消失不见,安慧英瞧着情绪瞬间下滑的挽妆,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瞧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挽妆才用慵懒的语调问道:“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从云一边轻摇着扇子,一边低声回道:“容儿去查探过了,说是已经查到那名婢女的出身来历。那名婢女名唤欣儿,十岁那年被卖入何府当丫鬟,在何语柔出嫁前夕才被挑选为陪嫁丫头一同到文府的。”
出嫁前夕才成为陪嫁丫鬟,如此说来,她与何语柔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刻,就不排除她有可能会为了钱财或是其他而帮着别人栽赃给何语柔。挽妆屏住心神,听着从云接下来的消息。
“欣儿家里本十分贫穷,但去年年初时发了一笔横财,就举家离开京畿。听说是回了老家,容儿正和小三子一同前往查证了。”
“去年年初?”挽妆脑海中一道光芒闪过,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你确定是年初?”
从云不明她为何要追问这句,只呆呆地点点头,探听时听到的就是如此。“那家本就靠着欣儿在何府的薪俸吃饭,生活十分拮据,但年初时邻居瞧见欣儿父亲竟能三五日就喝上美酒,没隔多久就丢下在文府的欣儿,举家迁移。”
“如果确实是年初的话,那这个幕后之人就不是白缘君了。”
挽妆缓缓地吐露出来,从云心中顿时清明,白缘君是在挽妆入门第二日才被纳进府的,她不会有那样的先见之明,会在年初就开始布置要陷害何语柔。除去白缘君,剩下的嫌疑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谷雨香。何语柔是少二夫人,谷雨香是少三夫人,若是没有何语柔,论资排辈能够掌权的人也只有谷雨香,她有此举动倒也十分正常。
挽妆与从云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等等。”
一旁默不作声的安慧英忽然出了声,这件事挽妆早已告知了她,并且也将心中想法一并告知。
“母亲……”
面对挽妆疑惑不解的目光,安慧英半眯着眼,轻声道:“不是白缘君,也有可能是向元柳。”
“向元柳?”从云惊呼出声,喃喃自语道:“少四夫人长年称病,不问世事,怎么可能是她?”
“不,有可能。”若不是有母亲提点,挽妆几乎就要忘记了一些事,一些当时未察觉现在回想起来却十分重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