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一家清早就回了分店,刘晖一下马车就钻进后院里找着挽妆,结果翻遍了整座后院,只寻着了睿渊,不见挽妆的身影。
他当即就垮下小脸,愁容不展地看着自己手里包着的东西。
“晖儿,你这是怎么了?”睿渊好笑地蹲到他的身边,捏了捏他的小脸问道。
“我特地给狐狸婶婶带了琼婶做的青梅糕,但是狐狸婶婶却不见了。”
这小鬼,竟是掏心掏肺地在哄常挽妆开心。睿渊嘴角抽搐,他对这小鬼这么好,没见着小鬼给他捎过什么东西。
“狐狸婶婶不见了,吃不到我的青梅糕了……”
他张嘴一嚷,竟是要大哭的前兆,睿渊无奈地向刘夫人看去,后者一脸憋笑地将刘晖牵起来,轻声安抚着:“放心,你狐狸婶婶等会儿就回来了,等她回来你再给她,好不好?”
刘晖含着泪水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母亲,半响才懦懦地问道:“狐狸婶婶不会生我的气吧。”
“狐狸婶婶不会生晖儿的气!”
刘夫人安慰的话音刚落,刘晖的小脸顿时就像朵盛开的太阳花儿,散发着灿烂的笑容。
“那就好了,只要狐狸婶婶不生我的气,以后就不会给我找个丑媳妇儿了!我可不要跟狐狸叔叔一样!”
“这孩子!”刘掌柜歉意地看向睿渊,幸好常挽妆此时不在,否则这孩子真惹恼了少夫人到底是不好。
睿渊摸着刘晖的小脑袋,轻笑着说:“晖儿比起狐狸婶婶来,可是更喜欢京畿的那几位婶婶?”
刘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对着睿渊摇头:“向婶婶不爱说话,谷婶婶笑得太难看,何婶婶好凶!都不喜欢!”
“所以,晖儿,娶妻要娶自己喜欢的就行,长相如何并不重要。”
“是吗?”刘晖怀疑地看着睿渊,扒着自己的小脑袋进行了很深层次地冥想。
“对不起,少爷。”刘掌柜使了眼色让自己夫人将刘晖带回屋子,然后侧身邀睿渊至书房。
“这几日,大抵上也看过翼州这边的情况,你好好地谋划下,年底再关了分店和绸庄,至于银庄嘛,明后年撤掉。”
睿渊背对着刘掌柜,交代起以后的安排。“孟家那两位之间的纷争,可以善加利用。”
刘掌柜会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只是,少爷……”
他说话忽然吞吞吐吐起来,睿渊带着疑惑地转身,询问道:“何事?”
“少爷,这位少夫人怎么处置呢?”
事情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但常挽妆是计划外的,这样的话,到最后时,常挽妆要如何安置呢?
“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主张。”睿渊阻止了刘掌柜接下来的话,他早已猜度到刘掌柜的话语,应该是指常挽妆是今上赐婚的,不得不防。可他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有时间,在还没有到最后的这段日子里,他还有时间,得到常挽妆的心。
“我在此地也逗留了几日,明日就启程去豫州,你先派人送信过去吧。”
“是。”
日光柔柔地从窗户洒落进来,伴随着初春的清新。
陶素心满脸笑容地看着身旁的人,她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好的日光了。今日一早,挽妆就带着婢女到别院来,与倚楼一起,将她搬到窗边的榻上,晒着暖暖的阳光。
“妆妆……”她唤住正在为她吹着药汁的挽妆。“有些人,有些事,应该放下了。他不值得。”
挽妆手上的动作呆滞住,她垂下眼帘,避开陶素心的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不值得,姐姐为什么还不放下呢?”
“我?”陶素心笑意加深,将视线看向窗外那片嫩绿色之中,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往昔灵动的少女早就湮灭在泛黄的时光里,而今留下的不过只是一具满身病痛的躯体而已。
“妆妆,我跟你不一样。文睿渊是个好人,我瞧着他对你也是有心的。我也知道,他的那些风流名声,但有没有那样的名声又如何呢?今上曾经只痴情于凌姐姐,结果呢?李齐珞素有好名声,结果呢?所以,有没有什么名声都是虚假的,真切的是他的心。
妆妆,凌姐姐已经走了。我……我大概也没多少日子了……“
“姐姐,我不许你这么说,”听得陶素心说出这样的话,挽妆红了双眼,急忙堵住陶素心的嘴。“姐姐,只要好好吃药,好好调养身子,你就能康复的。我会等着你的,等你好了,我们就再去东山看满山的枫叶林……”
“妆妆,”陶素心拉下她的手,虚弱地对她摇了摇头:“妆妆,已经回不去了,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这些年无非是挂念着他,纵使身在孟府,也日日为他祈福,只希望他能一生平安喜乐。可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个精力了,也不想再那样的傻了,如果能早点结束这份痛苦,希望来世能够真正地寻到一份好姻缘,过上夫妻相爱的平淡日子。
以后,也许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能让我放不下的,也只有你,但幸好你还有文睿渊,你要相信姐姐,把你的真心交给他吧,你会得到幸福的。“
“姐姐……”
“好好地抓住文睿渊。”陶素心拍了拍她的手,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容。她的目光又看向那片嫩绿,或许是比那片嫩绿更远的地方。
挽妆伏在她的胸前,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阳光洒满大地的日子。她嘴撅得高高的,满脸不高兴地走进凌锦翾的闺房,对正说着话的陶素心与凌锦翾嚷嚷着:“凌姐姐,陶姐姐,我娘不给我做嫁衣!”
那两人对视一眼,随即都笑了出来。凌锦翾眼泪都快笑出来,指着挽妆说道:“哪有姑娘家自己急着做嫁衣出嫁的呀!”
“你还笑话我!”挽妆扭着她的胳膊,又恼又怒地:“齐华哥哥都跟我说了,他会帮我求旨的,我嫁齐珞已是势在必行,早些做好嫁衣就能早些嫁过去。”
这话一出,凌锦翾更笑得没边了。陶素心见着挽妆那副窘迫的模样,将她牵到自己面前,柔声说:“别怕,陶姐姐帮你做。”
那身嫁衣在齐珞抗旨拒婚后就被她压在箱底里,再也不曾拿出来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