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到。”厅内的纷纷攘攘,让搀扶着挽妆到厅外的从云心中气恼不已,于是高声喝了出来。
厅内顿时就鸦雀无声,挽妆扫过一眼从云,才保持着大家仪态缓步进到厅内。在她身后亦跟着少三夫人谷雨香,少四夫人向元柳,以及少五夫人白缘君。
众位掌柜夫人瞧见那衣裳的眼神便已分出个所以然来,未有谁敢抬眼看她,先行礼问好。
“大家一路上都辛苦了,在客栈住着可还习惯,要是有些不舒服的地方,尽管跟谷妹妹提,她会转告给我的。”
挽妆在主位上坐下,谷雨香等人才随后落座。
众位听得挽妆的话语轻柔,声音也颇为悦耳,有胆大的抬头偷瞄一眼,立刻就呆如木鸡。虽说在向元柳和白缘君的对比下,这位少夫人确实不是天姿国色,但也不至于丑到无人敢娶,至多也是位清秀小佳人。看来,传言果真是传言,不能尽信。
各位夫人随着自己的夫君都是见惯了场面之人,很快地便将因挽妆的出席而略微尴尬的局面用热闹弥补下去。
除了挽妆和白缘君,其余两位都是往年见过各位夫人的,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到底是有些脸熟,彼此都热热闹闹地交谈起来。面对此场景,挽妆也不甚在意,即便是这样又能如何,这些人中谁能撼动她的正室位置,她慢慢地品着茶,听那些夫人们说着东家长西家短,偶尔有人朝她看来,她也颇为礼貌地浅笑回去。
直至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百味楼,依旧热热闹闹的,倒比往年国宴更甚。
毕竟是家宴,不像宫里的国宴,后宫与前朝大臣们都是分桌而坐的,民间没那么多顾忌,再则睿渊也想让各位掌柜及家眷都见一见挽妆,确认她文府女主人的地位,这般想的便让各位同自己家眷一起坐下。
主桌上坐的都是今年收入不错的,有京畿分号,惠州分号,扬州分号及翼州分号。
文容初因白日里忙了一整天有些疲了,便让睿渊来主持今晚的家宴。结束白日里的杂事后,睿渊就干脆带着众位掌柜早早地到百味楼坐下闲话家常,此时见挽妆带着掌柜夫人们进了屋子,连忙起身将她轻轻地牵了过来,在自己身边坐下。
“少爷真是个体贴之人。”京畿分号的掌柜夫人是与文府人来往最多的,与睿渊说话也不生分,见他如此珍惜这位赐婚而来的少夫人不由得打趣道。
睿渊没有回话,只朝她笑了笑,将挽妆揽进自己怀中。
这样的场景,让谷雨香等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夫人们都陆续入座,主桌的位置刚好够那四位掌柜及家眷所坐,这不就是摆明了让她们无法同桌么?白缘君不由得朝谷雨香狠狠地瞪过一眼,让她协助操办,连自己被人摆了一道都不知晓。
到底不是个事儿,挽妆悄悄地看向裕成,后者会意地指引几位妾室夫人坐到了旁桌。虽不乐意,但也总比干站着强。
这事儿并非挽妆指使,好不容易平息的后院之争莫不是因今夜座位一事又要重起硝烟,挽妆冷冷地扫过裕成一眼,这笔账等事情完了再好好地跟他算。
“是我的意思。”
耳旁忽然传来温热的气息,挽妆错愕地看向身旁的睿渊,这一切竟然会是他的安排?他这是嫌自己还不够忙,变着法折腾自己呢!
她脸色顿时暗了下去,早已熟知她脾气的睿渊自然知晓,他是又惹恼了她。他总是轻易地就能挑起她的怒气,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特别,因此睿渊并不将她的怒意搁在心中。
“你是我的正妻,自然不能让人轻贱了你。”
“何必呢?”她的声音很轻很低,几乎都听不到一般,还伴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她是他的正妻,不过也是被迫迎娶的,何必对她这般好,事事为她考量。
人已经坐定,裕成吩咐老板开始上菜,睿渊率先举起酒杯,让大家开怀畅饮,不必拘礼,席间顿时热闹起来。
你来我往的,互相说着朴实的吉祥话儿,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辛苦忙碌一年后得到丰收成果时的快乐。挽妆含笑看着席间人们的喧闹,宫里的国宴要么就冷冰冰地例行遥敬,要么就是等皇帝皇后离席后彻底的放浪形骸,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只不过那些年为了多看几眼齐珞而勉强自己参加。
也有不少人到睿渊的面前,朝他敬酒,他也都来者不拒地喝下。掌柜们辛苦一年,若是现在还要拒绝他们,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大抵挽妆是新入门,那些个夫人掌柜们也只管敬睿渊,没有半点向她敬酒的意思,她也算乐得清闲,不过看着睿渊一杯一杯地灌下肚,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到底是个扫帚星!”
席间忽然有人站起身来,没头没脑地丢出这一句,引得众人都安静下来。
“表姐……”
谷雨香拉了拉那人的衣袖,满脸委屈又楚楚可怜地望着那人。
“我说错了么!”那人甩开谷雨香,目光狠戾地看向挽妆,加大了音量说道:“她本来就是个扫帚星!瞧瞧自打她进门,就是连着关了几个州的分店,就连今夜的家宴,这菜品也寒碜地可怜。如果不是因为她,文家会倒霉成这样!”
众人都静悄悄地,观望着眼前事情的发展。
挽妆悄悄地看了看身旁的睿渊,他脸色如常,瞧不出任何的端倪,莫非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哄她的罢了,瞧她此刻受辱也不见得会出手。
“这位夫人……”
挽妆小声地唤着,她不想将事情闹大,虽然明知此刻其他人都等着看好戏般看她如何处置此人,但她不想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局面,毕竟文家来年的生意还要多多依仗这些掌柜们。
“祸害不成珞王,就来祸害文家,像你这样的祸水就应该在当初被拒婚时一头撞死算了!”
那人见睿渊并未出声,又见挽妆小心的模样,竟然越发的大气起来。
心底最深处的那块伤疤又被翻了出来,挽妆咬白了唇,从云正想冲上前去教训那人却被她紧紧地握住。
“小姐……”从云自己可以受委屈,但绝对见不得她家小姐受委屈,这位夫人的话也太过分了些,好歹她家小姐还是文家的少夫人,怎容她如此嚣张诋毁!
裕成也不动声色地站到从云身边,悄悄地将她拽回一旁。
“余掌柜。”半响睿渊才缓缓地抬起头,他因饮了不少酒的缘故,脸色红润,恍若雪里桃花,艳丽非凡。
听到他的点名,先前还嚣张不已的女子顿时灭了火焰,她身旁的中年男子缓缓地起身,脸色难看至极。
“我记得你家夫人从前因为善妒曾打伤过你家里的一个婢女……”
听闻提及旧事,那余掌柜夫人脸色顿时苍白一片,又是担忧又是期盼地望着她的丈夫。
“后来是文府出面将此事料理,皆因你是豫州分店的掌柜,是位不可或缺的人才,还因你夫人是雨香的表姐,所以文府才一力承担。”睿渊眸光一转,没有先前半点的亲和,“可没想到如今还是没有丝毫悔改,正瞧着那丫头前不久病愈不知死了,家里正闹腾得厉害,你还是自己送去衙门吧。”
“夫君!”睿渊话音刚落,余掌柜夫人就软到在地上,抱着余掌柜的腿大声哭起来:“夫君,你要救我,救我啊……”
余掌柜瞧瞧她,脸上有些不忍,恳切的目光转向睿渊,睿渊却径自喝着酒,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少爷……少爷……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见求余掌柜撇开目光,女人又朝睿渊爬了过来。
“少爷的腿岂是你可以抱的!”裕成大声呵斥道:“来人,将她送去衙门!”
“不……少爷……少爷……”女人顾不得仪容,大声哭闹起来,被来人架住直往外拖。“少夫人……少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挽妆看向睿渊,这人,总是这么给自己添堵,将余氏送进衙门,不是让她与这些掌柜夫人们都为敌么!
“停下。”
她狠狠地瞪过睿渊后才出声唤住离去的人,“今日是家宴,不宜有血光,余夫人方才是同我说笑,大抵是说的真切了些,大家可别当真。”
这台阶下的,可真算硬。睿渊用酒杯挡住了自己嘴角的那抹笑意,无惧挽妆的瞪视,若无其事地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