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裕成看了眼在旁坐着不肯动弹的睿渊,轻声叹了口气,转过身取出一旁婢女捧着的喜服,走到他的面前。
“少爷,快换上吧,少六夫人就要入府了。”
睿渊慢条斯理地望着他,尔后又仰头灌着酒来,没有一丝要理会他的预兆。
“少爷,再不换上就赶不到吉时了。”裕成捧着喜服,转到他目光所看的方向。
“滚!”睿渊推开挡住自己的裕成,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酒气。
“少爷……”裕成回头瞧着屋外的天色,着急万分地劝说道:“少夫人千叮万嘱要您换上……”
“别跟我提她!”听到裕成搬出挽妆,睿渊心中的火气瞬间烧得更旺,将手上的酒壶甩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瓷声。
一股浓香的酒味在屋子里漂浮起来,还有“汩汩”流出浸湿地毯的酒水。
裕成再次叹了口气,自打少夫人入府之后,他就极少见到少爷会再有如此酗酒的时候,没想到……
“你去告诉她,是她选的,她自己去纳!”
“少爷……”裕成将喜服搁在椅子上,为难地听着睿渊口里的荒唐话儿。“少爷,少夫人是女子,怎么能自己纳妾呢?您莫再说那样的胡话,还是赶紧换上喜服,将那女子纳进来就算为老爷冲喜了。只要冲喜这事儿一成,其他的不就可以不用理会了么?再等两年,就多给些银子打发那位离府就是了。”
裕成这厢劝得辛苦,睿渊却听不进去半个字,他气恼的并非是纳妾这件事,也不是这个人选,他气恼无非就是赞成并执行这件事的人是挽妆。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那么她的心自然不能容下旁的人,也不会应允那个人的身边有别的人。可常挽妆不仅容下了,还要亲自为他操办,这叫他如何能平复得了心情!
“少爷……少夫人这样做,也是为了你。”裕成见劝不动睿渊,丢下这句话便朝屋外走去。
自幼文睿渊脾气就倔,当年文老爷长年在外经商,留下年幼的文睿渊独自在家,为怕睿渊孤独就收养了他,陪在睿渊的左右。睿渊的秉性,裕成是最为清楚的,越发的年长,他就越发的叛逆起来,日日留恋青楼。别人都说他是风流倜傥,可裕成却知道,他不过是想逃避文府这个空荡荡、冷冰冰的大宅院而已。
他曾经庆幸的是,有了少夫人常挽妆入府,他能亲身感受到睿渊的逐渐改变,他以为睿渊终于找到了一处温暖的港湾,终于能够静下心来,谁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除了劝说,除了叹息,他还真没辙了。
裕成的脚步逐渐走远,睿渊的目光落在身前的喜服上,刺目的红,像是谁人的鲜血流淌而出,染红了视线,染红了周遭的一切。
他将那衣服拽紧手里,狠狠地拽着,半响又无力地松开。
他自然是知道的,裕成说的那些话,挽妆所作的不过是为了挽救自己父亲的性命。他是亲生的儿子,论理来说他比挽妆更心急,但他仍旧不想用这样的法子来救父亲的命,可挽妆却为他定了下来。
常挽妆,你果真是心狠之人。
文府的大门,一路到文府的正厅里都是张灯结彩的。红红的灯笼高悬着府门的两侧,红色的绸缎将整个前院都装饰了一遍,比起当初娶她的时候,虽然规模小了些,但重视的程度却没少分毫。
挽妆今日也是盛装出席,比喜服的红色稍微暗沉,但色泽却是极正的,以彰显正室的地位。在她的两侧,分别坐着谷雨香、向元柳及白缘君。她们也都着了上浅红色的盛装,就连素来喜着绿衣的向元柳也不例外。
从云与容儿随侍在挽妆的身后,虽说今次是纳妾,但是为文老爷冲喜,因此也是摆了不少的宴席。这个时刻,府内也聚集了不少等着看新婚热闹的人们。
挽妆脸上撑着虚假的笑容,若是在人后,她定是连一丝的笑意都露不出来,但在人前,她无论如何都要笑得端庄,笑得开心。
谷雨香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这事儿是挽妆定下的,她也只能陪着笑,候在一旁。向元柳素来都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当初纳白缘君时她也只称病不出席,但今日挽妆亲自相邀,也只能拖着病体陪在一旁。
这些人之中,脸上最为不开心的自然是白缘君。老话说的,越小的越受宠,她才受宠不足一年,如今再有新人进门,她就只怕变旧人,没了那宠爱。先前她想着要与挽妆争权,谋了不少的事,可惜都未成功,还连累自己被禁足被责罚,眼下虽说复起,但恩宠还未完全稳固,心中一百个不乐意,碍于其他人都会出席,也就勉勉强强地出席罢了。
府门外的鞭炮已经开始响起来,门口等候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进到屋内,告诉挽妆,新娘已经到了门前。
新娘是到了,可新郎呢?
挽妆扫过一圈,都没能看见睿渊的身影。她偷偷地看过一眼从云,从云便悄悄地从人群里消失了。
“姐姐……”见挽妆要起身,谷雨香忙上前相扶:“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挽妆看了看她,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去接新娘子呗。”
“接新娘子?”谷雨香不解地望着她:“姐姐是正室,又是御赐的姻缘,岂有姐姐去接她的!”
“是呀,姐姐怎么能屈尊去迎她呢!”待谷雨香出声,白缘君随即附和道。
“她是为老爷冲喜而来的,不可怠慢。”挽妆朝谷雨香摆摆手,眼尖地看见跟在从云身后而来的裕成。
“少爷呢?”她压低了声音,朝赶到她身边的从云问道。
从云用手挡着,附在她耳边说道:“小姐,裕管家说少爷不肯换喜服,不肯来。”
“他怎么可以如此糊涂!”挽妆气恼地吐口而出,再见到谷雨香的脸色有所变动时,又急忙地换上笑容。
“罢了,他不来,我就亲自帮他纳!”
“小姐……”
“姐姐……”
从云与谷雨香同时唤住挽妆,挽妆却径自地朝屋外走去,丝毫不理会她们。这真要让挽妆去代为相迎,传闻出去必定会成为大家的笑谈,可挽妆不去,新郎未见,这桩婚事也无法成就,冲喜之事也会成为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做与不做,都是别人的笑话。
几人俱是愁眉不展,眼瞅事态不顺,却都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