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浅笑嫣然,露出倾城般的容颜。
齐华伸出手,将她小心地搀扶着坐在自己的身旁,挽妆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齐华身旁的那个位置一直以来都只属于一个人,她从没想过会有第二个人坐上去,这就是所谓天家的恩爱情意吗?她与陶姐姐曾经羡慕过的恩爱夫妻,如今也要各自飞了吗?
想来被眼前这幕吓到的人并不止常挽妆一人,席间众人均是面面相觑,夫人们也许不识得,但那些在朝的官员早已猜出了这名女子的身份。她便是近来很得今上恩宠的新妃——金一,继向元柳之后的梅楼花魁。
常季兰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她端着一脸的笑容,赶紧地奉承过去:“听闻今上新得一位貌若天仙的佳人,想必就是这位娘娘了吧。”
齐华朝她淡淡地笑着,并没有正面回应她。常季兰应该是最不受欢迎的皇室成员,当年齐华为她抗旨拒婚,不仅让常挽妆成为他人的笑柄,也让齐华丢尽了脸面。这点恨意每每让他看见挽妆就会自然地想起,若不是她,齐珞与挽妆早就成为一对恩爱的夫妻,他又何须背负着沉重的愧疚这么些年呢。
齐华未曾出声,金一却接下了季兰的好意,她端起自己手边的酒杯,向季兰一饮而尽,算是给足了季兰的面子。
“娘娘品行纯良,难怪可以得到今上的恩宠。”季兰又奉承了几句,才缓缓地坐下,末了还不忘给挽妆一个示威的眼神。她常挽妆不就仗着与皇后之间的手帕交才能耀武扬威的么?哼!可眼下,今上出巡避暑竟然不带皇后只带金妃,皇后就算不是马上失宠,将来也注定会失宠的,届时她只要能拍好金妃的马屁,也就可以凌驾在常挽妆的头上。
常季兰自己心中盘算着,身侧的挽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齐华与金一的身上。
帝王的爱情真的那么脆弱?
挽妆忽然想起,那日进宫请安时,凌锦翾眼角隐藏的落寞与忧伤。那个时候,不对,在那之前也许他们之间就出现了问题,否则凌姐姐怎么借着她进宫的名义请齐华哥哥到栖梧宫用膳,而在听到徐多福的一个回禀后,齐华又急冲冲地离开,这一切的变卦都源自眼前的这个女人。
能成为京畿内最富盛名的梅楼花魁,姿色必是一等一的好,瞧自己府里的向元柳便已知晓,只是挽妆没想到的,作为帝王的齐华竟然也偏好那样的地方,还带回来这样的一个妓女成为宠妃。
究竟是为什么?
若说男人偏爱美色,那么凌姐姐也不会逊于这位金妃,两人不过一个端庄,一个风尘而已。
那么多年的专宠,终究还是到头了吗?
挽妆顾不得当下正在宴会中,她责怪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齐华。换做寻常人,这样的大不敬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以示效尤,但齐华只是偏过头,避开了挽妆的目光。
他待她,始终与常人不同。
候在齐华身侧的徐多福瞧着挽妆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幸好今上对她总是纵容,此刻也只装作没看见,他趁空赶紧地瞪过一眼挽妆。
被徐多福的那一瞪惊醒,挽妆明白自己的失态,也清楚自己的大不敬。但是心中仍旧郁结万分,齐华哥哥带着金一来避暑,那么被留在皇宫里的凌姐姐此刻是什么心情呢?
她若是没跟着来就好了,她还可以进宫去陪陪凌姐姐。
席间一番寒暄后,便是歌舞上场了,由着这份热闹,官员们先是向齐华与金一敬酒,尔后才是互相喝起来。而对面的夫人席上,也大抵都是这样的过程。
挽妆的种种神色变幻,旁人也许没瞧在眼里,但对面坐着的文睿渊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早听闻她与皇室的关系非比寻常,且看今日的座位安置便能透出一二来。她不是常季兰,没有王妃的称号,也不是吏部夫人,有诰命夫人的品阶,她嫁给的人是自己一介白丁,竟也可以坐在右方的第二上座,而自己也能跟着她混到左方的第二上座,比吏部尚书还排前,这样的命运对于她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文睿渊与身旁的吏部尚书寒暄起来,两人互敬了一杯酒,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心底里却是暗自讽笑着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齐珞就坐在文睿渊的身旁,冷眼瞧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是妆妆的夫君啊,他脑海里只反复重演着下午的那一幕又一幕他们亲昵的场景。怎么瞧着,都是一副风流浪子的模样,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妆妆托付终生,他当初不应该听季兰的枕边风,让妆妆嫁给这样的一个人。终究是他错了。
宴席到一半,中央的舞姬也来回跳了好几支舞。挽妆端着酒杯,瞧过眼前的这片景象,最后目光落在齐华的身上。金一正媚笑着朝他敬酒,他亦回复着浅浅的笑意,那样的笑意以前也经常出现,只不过对面坐的人是凌姐姐。
她还是想不通,即便是在心底告诉自己千万遍,那是凌姐姐与齐华哥哥之间的事情,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事情,她也不能插手的,皇家的事情。但她还是看不习惯眼前的这一幕,难怪凌姐姐没有来避暑,若是凌姐姐亲眼看见,心里会有多难过。
她以为,她们三人之中,能有一个凌姐姐幸福那也算是上天不曾亏待过她们,只是没想着到底还是有今日。
越想越觉得胸闷,她悄悄地起身,在瞧见没人关注到她的时候悄悄地退出了宴席。
季兰不屑地瞧过一眼挽妆离去的身影,看见皇后被金妃取代了位置,她的心里想必是诸多的不爽快吧,这看在季兰的眼里,却都是一种爽快,大大的爽快。
几道目光随着挽妆的身影悄悄地看去,那人却毫不察觉地离开。她还以为自己成功偷跑,殊不知她的离去,早被许多人悄然地看在眼里。
齐珞本想起身,但方要动弹时,睿渊却递过满满的一杯酒。场面上的脸子还是要给的,他只得按捺下心中的蠢蠢欲动,与睿渊假笑起来。
睿渊透过酒杯,观察着齐珞的举动,他方才是想去寻常挽妆,他今日下午种种的举止都在表明出一个意思,其实他对常挽妆并非传闻中的无情,他的心中还是相当地在意常挽住。但那又能怎样呢?如今的常挽妆是文府的少夫人,是文睿渊的夫人,既然李齐华将她赐婚给他,她就不再是别人可以染指的女子!
他们那厢暗里的波涛汹涌,齐华只俯在金一的耳边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不是宫里,所以许多的礼节,齐华之前都吩咐过不必遵守,如今上位不见了踪影,下位的人们却都盯着新上的歌舞,偶尔有人看见也没有多过问。
月光轻柔地撒在布满石子的路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挽妆提着裙角,一步一步地走在这条近水的路上。这是她最喜欢的第二个地方,蜿蜒的小河边栽种了许多的柳树,春天的时候柳絮翻飞,如同冬日的大雪,而盛夏里又是满心满眼的绿色,让人觉得甚为凉爽的绿意。
挽妆没让从云跟上来,而是让她留在宴会上,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也好及时通知到自己。
此时此刻,月下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在这样美丽的月色里,她不是常府的嫡小姐常挽妆,也不是文府的少夫人常挽妆,她可以任意地脱去身上所有的像枷锁般的身份,只当是一个人。
“妆妆。”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挽妆先是一惊,尔后浅笑着转身。她喜欢的地方,至少齐华与齐珞都是知晓的,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太多的秘密,尤其是与自幼就疼爱她的齐华哥哥。
“哥哥不在席上,怎么也学着我跑到这里来躲清净。”
这样并排着走动的齐华与挽妆,仿佛是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妆妆,今年你便是十八了,可有想法?”
“哥哥可是又要说让我进宫之事?”
“你不是不愿意么?”齐华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挽妆,爱怜地揉着她的额头。
挽妆闻言,朝他扮着鬼脸点头。“宫里太寂寞了,我可过不惯。何况我若进宫,一直在哥哥身边的凌姐姐怎么办?”
“你这鬼灵精,知道用你凌姐姐来压制我!”齐华由揉变成轻拍,装作生气地对她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寻个好日子就向父皇去说,定能了你的心愿。”
“可是,妆妆,齐珞就那般好吗?”
那时的声音一直残留在耳边,挽妆看向身旁的齐华,除却身上的这袭龙袍,他好像都不曾改变过。
齐华哥哥,齐珞也许没有那么好,但是喜欢上了,就连不好的地方看在眼里也会成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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