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以为自己已经说出了最坏最糟的可能,可阮阮的话还是令他意外了很半天。
“是你和霍霆吵架了还是……”
“没有,和霍霆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霍朗红着眼眶自嘲的轻笑,“摔倒?”他挑起阮阮的下巴,眸光熠熠的盯着她铺满了碎钻的眼睛,“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啊巫阮阮?因为我爱你对你无条件的让步,所以你觉得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对我说谎言?我的让步换来的不是你信任而是欺骗对吗?”
“我没有……”阮阮轻轻的摇头,眼底透露出一丝惶恐的情绪,
他有力的大手狠狠捏在她的肩头,捏得阮阮生疼,满眼的失望和愤怒,“如果真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流掉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不是应该在发生意外的时候第一个告诉我吗?你考虑过我这个做爸爸的感受吗?以前那个需要我拯救需要依赖我才能存活的巫阮阮哪去了!你就那么爱霍霆,爱到连我们的孩子都不顾了!你怕你告诉我是因为他推开你所以你伤到孩子,我会去找他的麻烦,是吗?巫阮阮?”
阮阮最近瘦了很多,被他捏在手里简直快要没有了,长发湿漉漉的缠在脖颈和锁骨上,除了道歉,没有更多的话可说,“对不起,是我说谎了,对不起……”
“所以呢?真相是什么?”
阮阮认命的闭了闭眼睛,“我那天没有去见霍霆,我是去了医院,是……是我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是我自己不想让霍霆看见我怀了你的孩子,都是我自己……”
霍朗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让两滴眼泪掉下来,他松开了阮阮,向后退了半步,“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你自己就可以做主了,真了不起巫阮阮,你真另我刮目相看。”
“对不起……”
“我对你的要求从来不多,一直不多,你的过去你的任何我都不在乎,我想和你一起过日子,想成为你心里唯一的男人,你做到最好,你做不到,妥协的那一个人也是我,现在我只要求你心里有我,你说爱我我却不问有多少,只要让我看到一点点希望我就愿意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这个家等下去,可你看看,这个家还像家吗?你还爱我吗?现在连我们最后一点点的牵绊你都不要了,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阮阮已经泣不成声,肩膀不住的抽动,“霍朗,对不起……”
霍朗点点头,弯起嘴角释然的笑笑,“你别让我和我弟弟的爱都白白牺牲,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再过问。”这是第一次,阮阮在他的面前痛哭他没有把她拥进怀里,而是淡漠的擦肩,“也不需要再内疚,是我自己不想等了,我放弃了,我会过的比你好,比你们都好。”
霍朗离开了,巫阮阮跌坐在地上,趴在微凉的浴室地面上,放声痛哭。
他说她已经不爱了,可是爱或是不爱,除了阮阮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相遇只需要一个偶然,相爱却要很多个瞬间,好像一颗颗珍珠串成的项链,完成一个圈就是白首偕老那一天,而半路分开,只要轻轻一刀,从中间剪断,那些珍珠便掷地有声的散落满盘……
霍朗搬走了,他那些占了大半个衣帽间的昂贵衣物彻底消失在阮阮面前,只剩一小面柜子里装着阮阮的衣服,那件被珍重挂起的白纱显得孤零零,冷冷清清。
两周之后,阮阮家对门搬来了新住户,她站在防盗门里看到了霍朗和祝小香的身影,祝小香扭动着他十分野蛮的小蛮腰敲开了阮阮家的门,告诉她,做不成家人我们还能做邻居。
安燃也找她谈过,不建议她搬走,霍朗是为了喃喃才搬到她的隔壁,喃喃出生到现在他们连一个保姆都没有雇,喃喃是霍朗亲自带到这么大的,让他可以因为失望而慢慢淡忘掉他对阮阮的感情,但对喃喃,那不一样。
阮阮什么都不用回答,只是让喃喃不小心隔着防盗门看到霍朗的身影,她就已经哭的震天慑地,弄的好像她是阮阮绑架来了,也就是霍朗不在的两周时间里,喃喃瘦了一大圈,小孩子上火就闹毛病,加上已经被霍朗惯的不成样子,巫阮阮完全驾驭不了这个脱缰的娃。
只是他们真的很少碰面,有时候抱走喃喃的是祝小香,送回来喃喃的是安燃,或者喃喃干脆不回家睡,这个小区一梯两户,霍朗在走廊里铺上地毯,两家门大开时,喃喃和螃蟹就来回的乱窜。
如果偶尔碰面,霍朗也会是原来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温存。
可是她们不能一直这样生活,霍朗早晚要离开这里,和喃喃的分离是注定的,她还是动了搬走的心思,许久不见面后在走廊偶遇,被他听到了她在接中介的电话,霍朗直接把她堵在了门口,居高临下的冷眼看她,“我又没对你为非作歹,你躲着我干什么?”
“我没躲着你,我……”
“我不管你什么原因。”他的态度极强硬,一如从前不容置喙甚至不允许你说完便硬生生打断,“反正我要每天见到喃喃,要是让我发现你带着她逃跑,我就去告诉霍霆你已经知道他生病的事,还要告诉他我们已经分开,你因为舍不得他难过打掉了我的孩子,我们打赌霍霆会不会直接气死。”
“你……”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住的不安心,可以付房租给我,看在喃喃的面子上我可以打折,但是不要指望打太多,我尽量控制在你可以支付得起的范围内。”
霍朗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祝小香就来送租赁合同,阮阮去提款机取了钱交给祝小香,“你好像管家。”
“这是我的乐趣所在。”他沾着唾沫吧嗒吧嗒数钱,好像八辈子没捡过便宜似得说,“霍朗说这是我当爹又当妈的工资,我要去给安燃买套像样的……盘子。”
从那天开始,她又有将近一年半没有见到过霍朗。连一次偶遇都没有。有时路过他家门口时,为了方便喃喃来回玩,他便敞着门,阮阮会听到祝小香和他的说笑声,可他从来不坐在面对门口的那张沙发上。
霍朗一直没有上班榜,他和祝小香两个汹无大志的家伙一个放着总裁不当,一个放着设计师不干,潜心为安燃研究那一亩三分地的电子商务平台,还是个b2c零售,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俩不当总裁不要紧,安燃当上了总裁。
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追求上差距,在一个不缺名利的人眼里,名利一文不值,在一个五行缺金权的人眼里,力争上游总是格外有魅力。
巫阮阮从来没进过霍朗的家,就像他离开以后从来没进过阮阮的家。
霍朗的房间很简单,地毯,chuang,还有壁挂电视,每天晚上睡觉前,他打开电视看的不是电视台,而是一段段监控视频,摄像头安装在阮阮客厅里的天花板上,隐藏在茶色水晶吊灯里。
她在茶几上吃饭,在沙发里画手稿,有时喃喃不在,她从外面回来干脆睡在沙发上,然后爬起来接着做设计方案。
她成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与几个响当当的设计品牌进行了合作,工作不多,不忙,霍朗在和那些人联系的时候特地交代过,那些琐碎的小东西就不要给她做了,知道什么是往脸上贴金吗?往脸上贴金的案子给阮阮,默默无闻的活他们不接。
而这一切,阮阮全然不知。
她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简单,工作,看孩子,巡航导弹似得追踪霍霆,什么时候他出院了,什么时候他又住院了,他最近心情好不好,他会走到哪些和自己走过的地方驻足,他会在看见哪个姑娘的背影想起了她,阮阮都知道。
而霍朗似乎也真正做到了他说的那样,他会过的很好,比他们都好。
他的家里经常热闹非凡,笑声四溢,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偶尔他家里会没有人,喃喃在自己身边待上一整天,安燃说,那是霍朗去霍家看霍老太太或者是去看霍霆了。他从没见过比霍朗更重情义的男人。
祝小香过生日那天,霍朗的房子被祝小香自己弄得张灯结彩像要结婚一样,阮阮一下电梯就踩在了红地毯上,不过那地毯只延伸到了霍朗家,和她没关系,祝小香也没有邀请她来。
喃喃在走廊和螃蟹打起来了,螃蟹喵的撕心裂肺,阮阮正在把刚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往冰箱里放,听到声音朝外走去,见到了从童瞳去世后便再未见面的沈茂,两年里,他们只通过几次电话,都是阮阮在询问童晏维的。他笑容温良,不见阴霾,脚边还站着两个和他穿着同款米黄格子衬衣的小男孩,白白净净十分乖巧的相互牵着手,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不忍直视的画面,体重超标的姐姐坐在了体重同样超标的大猫身上。
“阮阮,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因为那两个小家伙,阮阮打招呼都显得发愣,“这两个小孩……?”
“我儿子。”他低头摸摸了两个小家伙的脑袋,“我和童瞳的儿子。”
阮阮惊讶的捂住嘴,“我的天!”她顾不上和螃蟹人猫大战不可开交的小喃喃,热泪盈眶的奔到两个小家伙身边,仔细的打量他们的眉眼,像沈茂,也像童瞳,从长相来看真是半点差池都没有,她吸了吸鼻子,一个宝贝亲了一口,“宝贝们,我是小姨,你们会叫小姨吗?”
两个小孩有点认生,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盯了阮阮半天,一左一右躲到爸爸修长的大腿后面,沈茂弯腰把他们俩抱起来,“嘉南,嘉北,叫小姨。”
嘉北是小的,更害羞,把脸埋在沈茂的脖子里,不看阮阮,嘉南要好一些,腼腆的叫了一声小姨。
阮阮握了握他的小手,笑咪/咪的说,“你好,你也叫南南呀,你的姐姐也叫喃喃。”
“他们太害羞了,胆子小,除了我谁也不让抱。”从他说话轻快的语气来看,现在很幸福。
“真的太意外了。”阮阮想到当初童瞳临走前的那些变故不禁难过,那两年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我们都以为他们不在了,竟然还活着,还长的这么漂亮,你在哪把他们找回来的?找回来多久了?”
“我也以为他们不在了,虽然这两年一直抱着一线希望可以找到,但是始终没什么线索,大概一周之前,霍筱和她老公突然抱着嘉南嘉北来找我,宝贝是在安徽省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被找到,辗转被卖了五六手,能平安到现在没有分开连他们都觉得意外,她老公的家庭有公安背景,看样子对霍筱百依百顺,其实霍筱人挺好的,她可能觉得如果没有介入我和童瞳,很多悲剧不会就这样发生,所以这两年来也一直在帮我找孩子。”
阮阮用手指敛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我很抱歉,连霍筱都能为你们做些事,我却什么忙都没帮上,不过两个宝宝能回到你身边,很幸运……”
沈茂温和的笑笑,“别哭,阮阮,都过去了,他们现在回来了,晏维在英国也很好。”
童瞳去世后没多久,童晏维便失踪了,沈茂的人生一再灰暗,甚至没有脸面到童瞳的墓前说抱歉,他一度患上重度抑郁症,霍朗找来了他在美国认识的一位心理医生,整整一年半,他都和这位医生生活在一起,直到半年前,他突然有了童晏维的消息,他在英国的一个小镇上休养,休养顾名思义就是又休又养,整天无所事事背着双肩包到处游逛,沈茂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用两只手艰难的捧着一个玻璃杯,最后还是打碎在地面,沈茂问他手腕怎么了,童晏维只说出了一场意外,是天意,也是报应。
他想把童晏维带回来,晏维不肯。
直到两个小宝贝被送到沈茂面前,他才算真正从阴影里走出来,童晏维听到也很开心,说希望以后他和宝宝们有机会见面。
不需要多说多想多解释,阮阮已经知道童晏维在国外,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去国外,肯定也不会明白晏维嘴里所谓的天意报应到底是什么,她只会知道,那个她一直很喜欢的大男孩在历经一些不愉快之后,选择了远游。
没有爱恨牵绊的人,永远是最自由的。
只是不知道,童瞳她自己是否知道她的两个宝贝还安好,她曾那么深那么浓烈爱过的男人,现在生活的很好。
“以后我可以经常去看嘉南嘉北吗?”阮阮问。
“当然可以,你是他们的小姨。”
那天晚上,霍朗家里一直吵吵闹闹,霍燕喃很快和两个帅气的小弟耍成一片,耀武扬威的带着他们俩傻乎乎的从霍朗家走进自己家,如此反复,乐此不疲,乍一看就跟女皇摆驾回宫似得特有气势。
这小区上电梯需要刷芯片卡,霍朗又在他们这一层的电梯门外加了围栏,而安全通道的弹簧门,三个小家伙根本没有力气推开,偌大一个走廊,成了孩子的游乐场。
祝小香喝高了,跑到阮阮家来吼她吃蛋糕,她正在给三个小宝贝堆积木,被他一嗓子吼倒了,阮阮摆手说,“我不去了,你们快吃吧,玩的开心一点。”
“来呗!来!”他扒拉开那坨喃喃,拉着她站起来往霍朗家里走。
“小香,我吃饱了,而且你们又喝酒,我不会。”
“不会喝你还不会吐吗?”
“吐……”阮阮为难的不行,她又没喝酒没怀孕,有什么好吐的。
灯火通明的方正客厅,安燃和沈茂在划拳,显然沈茂技高一筹,低落的两年没有让他常年积累的好本领退化,安燃只能愿赌服输的喝酒。
霍朗和金木谣坐在另一张双人位的沙发上笑着看他们俩,他手里端着一杯洋酒,看起来不算很醉,金木谣是看不出来真醉还是装醉,总之看起来是非常的醉,她长发烫着性感的大卷,懒洋洋的靠在霍朗的肩膀上笑着,头部慢慢下滑到霍朗的汹口,她忽然仰起头,搂住霍朗的脖颈将他的头扣向自己,严丝合缝的吻住他的唇。
“啊噢……”祝小香的酒劲被吓没了一半,忽然松了口气,“原来她不喜欢安燃啊……”
金木谣的舌头滑进他的唇,试图撬开霍朗的牙齿,一番努力后,还是不得已的放弃了。霍朗牙齿咬得万无一失的紧,就跟长死了似得。
可在阮阮眼里,那是激烈的热吻,唇分时,霍朗的嘴角还挂着慵懒倨傲的笑容。
视线相汇时,他坦然,阮阮则尴尬的低下头,安燃没有注意到刚才霍朗和金木谣的一幕,拍拍身边的位置把阮阮叫到身边,把果汁推到她面前,“一会喝完了给你做宵夜。”
“噢。”阮阮点头。“沈茂是高手,你不要和他玩,多吃亏。”
“没事,我才刚喝,刚才都是小香在输。”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霍朗盯着茶几上乱七八糟的酒瓶,浅浅的抿了一口酒,霍燕喃从外面跑进来,叽歪着推开金木谣,爬到霍朗身上,“爸爸,带我和弟弟们去兜风。”
霍朗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向后扬了扬头,“不行,爸爸喝酒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为什么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
霍朗皱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快十一点了,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你陪我睡吗?”
“不陪。”
喃喃很生气的大喊了一声,“不行!”成功吸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那一对傻萌的双胞胎,喃喃指着金木谣继续发挥她的大嗓门,“我不让你只陪木谣阿姨睡!你是我爸爸!不是她爸爸!”
金木谣不以为然的笑笑,拿起一个草莓放进嘴里,眯着眼睛看她。
霍朗似笑非笑的按下喃喃的小手指头,“什么叫只陪木谣阿姨睡觉?你看见我陪她睡觉了?”
“你不陪我睡觉不就是在陪她睡觉?”
“狗屁逻辑。”他在喃喃肉墩墩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一身米其林似得肉肉微微发着颤,“你不睡觉这个月你都别想兜风了。”
“爸爸,我好爱你。”她胖胖的小手捧住霍朗的脸颊胡乱在他嘴边亲了两口,“你也爱喃喃。”
“今天不爱了。”
“爱!爸爸爱我,搂我睡觉吧!”
阮阮手边的蛋糕一口还没来得及吃,站起来招呼霍燕喃,“过来,我带你和弟弟们去睡觉。”
喃喃转头看了阮阮一眼,“我要和爸爸睡。”
“你回不回家?”阮阮的语气冷了几分,看起来很严厉,霍燕喃嘟着嘴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恋恋不舍的从霍朗身上爬下来,拎着两个嘉南和嘉北回寝宫了。
“我不喝了,去给阮阮弄点吃的。”安燃起身拍拍沈茂的肩膀,“一会再战。”
阮阮把三个娃带进卧室,一起抱上了chuang,用温毛巾给他们擦脸擦手,让他们并排躺好,盖上被子,“我数三个数,一起闭眼睛,闭眼睛的是乖宝宝,不闭眼睛就挨揍。”
“你敢打我我会告诉我爸爸的。”喃喃及时辩驳,
“我让你舅舅连你爸爸一起揍。”阮阮瞪着眼睛吓唬她,“1,2,3!”
嘉南嘉北立刻闭上眼睛,喃喃也使劲的把眼睛挤上。
安燃找出来一点干贝给阮阮煮粥,又烫了一点点菠菜撒上点花生仁清拌。
“睡了吗?”
“恩,嘉南嘉北本来就困了,喃喃吓唬吓唬也睡了。”
“让你跟着熬夜了,本来和小香说好出去玩的,沈茂说带孩子来,就在家里了,一会喝了粥赶快睡觉。”
“那嘉南嘉北留在这吗?”
“沈茂一会得抱走,你别反锁,一会我给他开门抱孩子。”
“好。”阮阮站在一边思忖了半天,才琢磨出一个正确开口的模式,“安燃……”
“恩?”安燃拿着勺子转头,一脸的不解,“借钱吗?怎么这个表情?”
“不是,我一直以为你和金木谣会在一起……”
“你怎么感觉的?”
“她看起来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玩,小香吃醋了吃了好几年,而且她对你也很特别。”
安燃用勺子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留下一圈白色的米糊印,“你是想问我她是不是和霍朗重归于好了吧?”
“不是,我真的是在关注你的个人问题,你都33岁了,现在事业也很稳定,也该成家了。”
现在的安燃和以前那个有些温柔的痞气的小男人不一样,他也穿白衬衣,黑西裤,身姿挺拔,没人能看出来他有半只假腿,乐观积极而有朝气,会是很多女孩子喜欢那一款,安燃眯了眯眼睛,“她和霍朗有没有好我不知道,我没那么八卦,她和我的话只是朋友,霍朗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对他前妻下手,显得太没有人性了,再说她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小鸟依人的,不依人只小鸟也可以,短粗胖一点也没关系,总之不喜欢长手长脚的衣服挂。”
“你好肤浅啊,只看外表吗?”
“也不是,看内心的话我喜欢没有我聪明的,会依赖我的,她人精呢,过日子还要斗智斗勇,多累,况且她好像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觉得她是那种如果喜欢谁肯定藏不住要说的人,胆子很大又直来直去,只能明恋,暗恋不像她。”
阮阮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那小香呢?”
安燃无奈的笑了,“别闹了,他是个爷们。”
“他好像喜欢你。”
“喜欢吧,不收费。”
安燃离开后,阮阮回到卧室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个圆形的小木盒,打开来,月光下,一枚泛着温润光泽的指环安静的搁在里头,还有一只在黑暗里也掩饰不住光辉璀璨的钻表,它们的下面,压着一个紫红色的小册子,是她的离婚证。
她的决定是对的吗?
现在的霍霆以为她身在幸福中,他在认真的过自己剩下的生活,虽然他的背影看起来仍旧落寞,可是笑容也很多,她偶尔会带着喃喃“一不小心”的和他遇到,她能看到他眼里那若隐若现的欣喜若狂和满足。
而霍朗呢?他什么样子?阮阮不知道。
他们离的很近,一墙之隔,可很难相遇,今天看到时,他换了一个很潮的发型,他身边还有一个他曾经生死相随的相爱着的女人,至少看起来是比和自己在一起是要轻松许多。
她知道,他一直没有离开中国的原因不是仅仅是为了喃喃,也是为了霍霆和他母亲,为了失而复得的亲人。
有人说,当你真正懂得了爱情,就会原谅了那颗心非他不可,而现实生活却给你了更好的选择。
她小心的收好那些珍贵的回忆,下一次夜深人静的夜晚,还可以拿出来看。
那天晚上沈茂也喝醉了,在霍朗家睡下,早上阮阮给两个小少爷洗过脸,喂过了米粉,他才抱歉的来敲门,带走小孩。
不只是沈茂,所有人都在霍朗家睡下的,不知道他们怎么睡的开,可能就是横尸遍野死的躺了一地,也可能共享了chuang铺,而霍朗和金木谣,可能也就像喃喃说的那样。
周末假期,安燃和祝小香带着喃喃去游乐场,顺便带她去买红色的公主鞋,不知道她在哪个忽悠人的动画片里看到那东西,喜欢的不得了,甚至豪言壮语到买不到红色公主鞋就要光脚,霍朗不理她,让她光着脚在小区里跑一圈,回来自己乖乖把鞋穿上了。
霍霆最近又住院了,阿青说,医生不许他再出院了,不然他们的友谊就走到了尽头。
阮阮穿上一件白色的蝙蝠袖衬衣,紧身的九分牛仔裤挽起一个小角,还有轻便的运动鞋,扎上马尾背上双肩包出了门。
小江夜不在霍霆的身边,他一个人坐在清晨的长椅里,两年来,第一次穿上病号服,身后的草坪一片绿油油,日光明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白色的发丝反射出一圈柔和的光,他似乎很享受,微微眯着眼眸,任青草味道的轻风浅浅拂面。
她站在一辆奔驰suv后面,和他有一段距离,霍霆不会注意到停车场这里有人在看他。
十几分钟之后,霍朗拎着连个包装很精致的小糕点在医院另一侧的停车场出现,他们似乎是约好的,霍霆一点也不惊讶他回来,还打开他带来的东西,默默的吃着。
“我儿子很喜欢吃这个。”霍霆捏了捏手里的蛋糕盒,“他喜欢吃草莓,不过每次吃几颗就肚子痛,痛并快乐着。”他看向霍朗,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吃东西,就把剩下的两口蛋糕递给他,“你没吃早饭吗?”
霍朗直接用手捏起来放进嘴里,“我买的就是两个人份的,谁想到你这么能吃。”
“你每次买来的东西其实都不怎么好吃,我一直在忍着吃。”
“不好吃你能忍住?”
霍霆勉为其难的看他一眼,“为了不让你太难堪,可以忍。”
“那我下次买屎来给你。”
“你真幼稚。”霍霆稍稍有些嫌弃,怎么有人把冷笑话说的这么严肃,“我本来想问问你喃喃喜不喜欢吃草莓,你就开始恶心我。”
霍朗心情也很好,笑了一声,“只要不是屎,她都喜欢吃。”
两个人在椅子上胡扯了一会,开始沿着医院的草坪散步,霍霆双手插在病号服的口袋里,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的像个小孩。
“以前你都不穿医院的衣服,看起来挺叛逆,这么改邪归正了?”
霍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带点粉色的骚包病号服,“这还不够叛逆?他一定是故意整我,我说要蓝色或者绿色的,他说只有粉色和紫色是新的,剩下都是回收再利用的。”
“什么颜色都只是一件病号服而已。”
“我的主治医师怕我逃跑,不许我老婆给我带内/衣裤以外的个人衣物,也不让小护/士给我买,他说谁帮我买衣服谁以后就不管我这病房,他在威胁自己的同事。”
他走路的姿态漫不经心的,和他说话时的态度又好像在自言自语,有点像受委屈了的小孩,穿上自己不喜欢的衣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这一点喃喃太随她亲爹了,霍燕喃在家就要自己挑衣服穿,别人给挑的根本没办法出门,自己挑衣服那是要配合天时地利人和的,十分讲究。
“你小时候是不是不穿上心仪的衣服不会去上学的那种小孩?”
霍霆扭头看他,这个问题太不符合实际情况了,“没有,我是那种如果我妈非让我去学校就是光着屁股我也会去的乖宝宝,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因为穿衣服臭美学习不好被家里人说过。”他眯了眯眼睛,看到他一身大牌搭配后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看起来跟我是两路人。”
“噢……我整天因为不会臭美和学习太好被我妈说,她说家里这么有钱不知道花太傻,还说不用学习那么好,学习好的人将来都是给我打工的,但是我又不知道不学习我能干什么,然后就一直学习学习,一不小心就考上了耶鲁。”
“……”霍霆觉得霍朗这人每次见面都要往自己身上拉点仇恨,恐怕别人对他讨厌的不够深刻。
“我带你去绮云四季吃早茶?我们偷着跑出去。”
“恩?”霍霆怔了怔,“偷跑出去?可是我不饿。”
“我还饿着。”霍朗推着他的肩膀往回走,不由分手的给他塞进车里,“我昨天去看过你/妈,在绮云四季给她买的早茶,她都吃光了,说好吃。”
“她还说什么了?”
“还揍了我一顿,因为我说我是她儿子,她说不是,后来我又说,她就把我打了。”
霍霆非常愉悦的笑出了声,“活该,谁让你去找打。”
阮阮躲在越野车的后面,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上车,霍朗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将穿着病号服的霍霆带出医院,她没车,平时霍霆都是走路逃跑,所以没办法跟去了。
她走到霍霆刚刚坐过的那个长椅附近看了一圈,这医院很大,转圈都是椅子,医院的后门出去是一个公园的侧门,休息的地方更多,可是霍霆独独喜欢这个地方,阮阮经常见他坐在这里出神,她在霍霆习惯坐下来的地方坐下,顺着他可以望到的视线向前看去,穿过草坪,越过医院的围栏和围栏下繁茂的高树,在马路对面的商业大楼上有一副巨大的广告,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它被遮住了一半,然而大概也正是因为遮住一半,才能让那个手绘广告看起来别有用意——穿着绿色娃娃裙的棕色长发女孩在吃冰淇淋,背景是各色的甜筒。
虽然那看起来像普普通通一张插画,可那很像阮阮。
他在这里从日出到日落面对的原来不止是单纯的风景,还有他心里的人,那个女孩不像她,会把视线转移到别的男人身上,她看起来,永远在和这里的人对望着。
起身时她无意看到身边的路灯的漆面上以后一行小字,阮阮没在意,乱写乱画的人太多,多半是到此一游早日康复之类,她准备找个别人看不见她的地方等着他们回来。
刚走没几步,阮阮又折回来,站在那根路灯下仔细去看那一行字,黑色的油漆已经斑驳,字迹露出点点锈迹,那上面写着:他们说,天堂没有你,我问,可不可以不去了。
眼眶莫名的发热,阮阮背着包包快步离开,轻风翻卷她的长发,缠绕在她的脸颊,谁知道那是谁刻上去的,刻上了有多久,这世上深情的人多了去了,她哪能每一个都见识过。
想着想着,眼泪就不听话了,阮阮用手背抹掉脸颊上的泪珠,撩开发丝,安静的躲在一颗榕树下。
霍霆,天堂没有我,你可以不可以不去了呢?
*****
“你……吃饭还是喂猪?”霍霆看这一桌子精致的小点心,没等动筷就开始觉得撑得慌。
“喂你。”霍朗夹起一块黑米糕放到嘴里细细的品尝。
霍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来喂吧。”
霍朗是一个经得起抬杠的男人,立马在满桌子的眼花缭乱里挑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糕的东西塞进他嘴里。
霍霆慢条斯理的吃着,有一种病入膏肓的错觉感,连吃个东西都需要人喂了。
有人在霍朗身后拍肩打招呼,“霍朗,来这吃早点啊?”
霍朗转身,是他那个十分热衷斗地主和连连看的总裁朋友,“这话问的,我不来吃早茶来这看电影吗?”
“一如既往的这么不会说人话啊你真是……”他看向坐在一边的霍霆,笑着点了点头,问霍朗,“你弟弟吗?和你挺像的。”
“恩,我弟弟霍霆。”
“穿着病号服就出来,身体怎么了?”
霍霆一向有礼貌,正准备正式打个招呼顺便解答他的问题,霍朗便抢先一步回答了,“没什么大事,小孩生病总不好,多半是欠揍,等我吃饱了打他一顿就好了。”
“……”
“……”
敢情要这么多吃的东西是为了攒力气揍他一顿呢?
一个霍朗坐在这里已经足够引人眼球,再加上一个白发淡粉色病号服的霍霆,还有一桌子根本吃不完的东西,这兄弟俩好像完全不懂低调两字怎么写。
“你还不打算带阮阮回美国吗?”霍霆的筷子在水晶虾饺的笼屉上轻轻点着,这个东西阮阮喜欢吃,呢呢喜欢吃,连江夜也喜欢吃,他从来都不吃。
“等你入土为安,我再带她走。”
“你们不走,我怎么入土为安?”霍霆反问一句。
“那就别入土了。”
“是,现在都改火化了,土葬犯法。”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又问,“阮阮也快三十了,你们不打算要个孩子吗?早点生恢复的更好,你要等到她三十四五岁再要她就算高龄产妇了,不太好。”
霍朗淡定抬眸,泰然自若道,“等喃喃再大一两岁懂事一些,现在太淘气,把她放在怀孕的阮阮身边,简直和放一颗炸弹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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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