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城里一间普通的农舍里,一男子手中捧着一个木盆掀开帘子,看着不远处床榻上突然起身的女子,吓得脸色一变,连忙冲上前将木盆丢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玉娘,你怎么起来了?”
“我躺着实在是不舒服,就想动一动。”女子一手搭在丈夫胳膊上,一手撑起半个身子,脸色虽苍白,但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听到她这么说,男子不由得皱了眉,摇了摇头道,“不行,大夫说了,你需还得过一天才能够动呢。”
“成哥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很乖,没有让我吃苦。”女子又是一笑,拍了拍丈夫的手,轻声安慰道,见他还心有余悸的模样,便岔开了话题,“孩子呢,醒了吗?”
“孩子……”一听到她问起孩子,男子的心思也被吸引过去,朝身旁的摇篮里看了一眼,刚硬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他们还在睡着。”
“这两个小子,真是冤家。”女子噗嗤一笑,“之前咿咿呀呀折腾了我半个时辰,你一回来倒是乖巧得很。”
“抱歉,玉娘,我……”想到方才将妻子丢在家独自照顾两个刚刚出世的孩子,男子心里愧疚,下意识地就要解释。
“你看看你,脸色都变了。”伸手挡住丈夫的唇,女子温柔道,“我可没有怪你的意思,他们其实很乖的,慈母严父,这样正正好嘞。倒是你……刚刚去打水感觉你都魂不守舍的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妻子温柔的询问,那被唤做成哥的男子眸子闪了闪,突然叹了一口气,“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个小章大人吗?”
“自然记得。”女子点头,“她如此厉害,若非我这身子不能够出门,可定要见见咱们雍州,还有咱们家的大恩人长什么模样。”
“她……”男子深吸一口气。
“她如何了?”女子见丈夫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便明白怕是出了什么事情,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焦急。
他们夫妻二人向来无话不谈,但回来后,他却像是有了心事一般,自己问他他也不说。
只莫名其妙地在院子的墙角处放了一把椅子,还叮嘱她莫要挪开。
那时候她还笑他,难不成想爬墙出去看红杏。
谁知……她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时,竟是突然破了羊水,那时候他正好去隔壁还斗笠了,无依无靠之下,好在身前有个椅子,这才挪着过去扶着,等到他回来,又火急火燎的去请了稳婆。
虽两个孩子是安然无恙的生了下来,但稳婆临走之前说的一句话,却让他们记忆犹新。
稳婆说:你当真个有福气的,找了个好郎婿,知道在院子放椅子,若没有那椅子,只怕是孩子撑不到她来接生,到时候别说孩子,便是大人都不见得保得住……
她没有忽略丈夫在听到这句话时呆若木鸡,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眼神惊疑不定的模样。
待得她再仔细询问,他这才将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和他说了,包括说要让他在院子墙角西南处放上一把椅子之事。
听到这句话时,她也沉默了。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那位小章大人,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她被人陷害掉下了山崖,我在太守府当值的好友说……她好像至今都未曾醒来。”男子咬了咬牙,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
“怎么会?”女子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丈夫的手腕,“她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受伤,会不会你弄错了?”
“不会。”男子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女子知道丈夫虽然脾气火爆,但其实为人正直,向来不会说假话整虚头巴脑的东西,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夫妻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都像是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伤,直到孩子的啼哭声响起。
“孩子……”女子率先回过神来,转头朝木床里的襁褓望去,眼睛突然一亮,“成哥,我们的孩子你还没有起名罢?”
男子怔了一下,摇了摇头,他这两天心神不宁,哪里敢随便去想孩子的名字。
“那……那不如等到小章大人醒来,我们请她为孩子赐名如何?”女子拉住丈夫的手,眼神带了几分希冀,“她和咱们的孩子有缘,想来定不会拒绝。”
听到妻子这么说,男子明显也激动了起来,但很快眸子的神色便再度黯淡下去,“可她……”
“不行,她为咱们孩子起名,为表示感激,我得去为她祈福。”女子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掀开被子下床。
这一回,男子没有再拦住妻子的动作,而是默默地扶着她来到前厅,陪她一同跪在了屋中摆放的神像面前。
女子恭敬地朝神像一拜,“求仙尊庇佑她,平安无恙。”
男子眸子闪了闪,也跟着行礼。
行礼之后,夫妻二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了然。
其实取不取名真的没有关系,他们只是想要为她祈福罢了。
可他们看不到的是,随着她们心中的祈祷发出,在她们跪下又起身的那一刻,一缕透明的生气从神像周身散出,径直往太守府飘去……
而此刻的太守府里,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连寻了两医士,过来居然都是连连摇头,有一个居然还说什么“可以准备后事了”,好在程使一直在旁边盯着,否则那人怕是要被风止直接给扔出去。
看着愁眉不展的风止,程使眯了眯眸子,上前道:“以往小章大人可有受过伤?”
“她那性子,哪能不受伤?”风止一哼,脑海里却又不由得浮现出章青酒躺在榻上的苍白面容。
“那过往的大夫如何说道?”程使斟酌地开口,“可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你什么意思?”风止眉头一竖,狠狠地瞪向程使,丝毫没有因他是未来雍州太守而客气。
程使见风止对自己怒目相向,当即明白他是知道自己的意思了。
他已经把这两日灾后重建的工作尽数交由司徒勿错处理,全程没有离开风止半步,自然也没有错过这些医士们的反应。
一个说,是误诊,两个讲,是胡说,可接二连三的人都这般说,可就无独有偶了……
“程使,我告诉你,你别胡说八道,当心我……”
突然,屋里突然传来一道轻咳,风止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狂喜,飞奔一般猛地冲了进去,“殿下,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