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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八月朔风。

随着一声“停”的指令,行进中的车队缓缓地停了下来。

为首一个年纪约四十来岁的体格壮硕,满脸的络腮胡子的男子扫了一眼,威严的开口道:“留意四周。”

“山岳将军放心!”旁边的人当即脸色一凛,打起精神。

翻身下马行至中间的马车旁,男子伸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恭敬道:“殿下,还有两日咱们就能到边境了,今日时辰不早,要不就在此整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马车车帘被人从里面缓缓掀开一个角。

慕容云飞抬眸望了一眼那像被金光染了颜色的天空,轻笑一声,“当真是夕阳无限好啊,就在此歇息罢。”

“是。”得到应允,山岳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吩咐行军安营扎寨。

望着山岳那雷厉风行的动作,慕容云飞忍不住轻笑一声,幽幽道:“山岳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情调可言,这大好的夕阳都不看上一眼,只记得夜幕降临,得安营扎寨了。”

他的语气像是带着几分唏嘘,又似带了十足的感叹。

“殿下,山岳将军若是有那样的闲情雅致,就不是那个一心只为殿下的山岳将军了。”马车里,另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低低的笑意。

听到这句话,慕容云飞像是怔了一下,接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和戈先生说的是。”

“这一路凶险,当初殿下突然失踪,山岳将军就差直接冲到大徽皇宫了。”那清朗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有几分无奈,“此次回去,只怕他不会再放过二殿下。”

“二弟之事,自有父王定夺,你且同他好好说说,莫要轻举妄动,不论如何,他终是父王的儿子,本王的弟弟。”慕容云飞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帘子,伸手拍了拍袍子上的褶皱,唇角扬起一丝唏嘘:“说起来,本王也有好些时日不曾与二弟说说话了。”

和戈坐在慕容云飞的对面,看着他的动作眸子闪了闪,低头微微一笑:“那大殿下便去瞧瞧他罢。”

慕容云飞低低一笑,起身掀开帘子,“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和戈也。”

和戈看着那径直朝后方走去的背影,清明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

夜幕低垂时,旷野处总会出现别样的生机,时不时有黄蛙自马蹄边一跃而起,跳入一旁的庄稼地里转瞬不见,徒留下远处传来一阵蛙啼。

许是地面太平坦,又许是本就本事高超,彼时一只蛙跃起时,竟是直接跳过了马腿蹦到了铁笼中。

经过一日的高温暴晒,虽现已凉了不少,但这铁笼的温度仍远比地面要高,那蛙察觉到不对,正要起身跳开时,却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了喉咙。

将那黄蛙拈起,慕容云飞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轻笑一声后,又顺手扔了回去,“这爬虫倒是有眼光,知晓二弟这儿蚊虫多。”

那黄蛙死里逃生,这一回都不用再感知温度,只前掌刚落到实处,后掌便猛地一撑,越出了那被铁索封死的牢笼。

笼子里,被铁索穿了琵琶骨的人抬手懒懒地扫了一下胳膊处蛙跳留下的位置,淡淡地挑起眉头,“是啊,这里蚊虫如此之多,兄长不在车里待着,何故来了?”

璞掌落下的粘渍,随着手指的轻抚,很快淡去了痕迹。

“自然是来看看你。”慕容云飞淡淡一笑,眸子里闪过一抹嘲弄,“原本以为你走之前的那一面,就是你我兄弟二人最后的相见,倒是不想……到底是你命硬。”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那声音陡然变得森冷起来。

“我以为你还会说……是我们兄弟情分格外深厚。”像是没有听出那话里的嘲讽一般,慕容春来嘴角勾了一丝浅浅的弧度,明明脸色惨白,却分外地透着一股悠然闲适。

“本王倒是想啊,奈何你却要本王的命。”慕容云飞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唏嘘,“所以这话,你让本王如何说得出口啊!”

要他的命?慕容春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沉。

从第一次被陷害时的惶然不安,到今日的见怪不怪;从最初的愤怒不解,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似乎也不过是随着年岁渐长,变成了可以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

慕容云飞是很好,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比自己会隐藏。

“晓晓呢?”眯了眯眸子,慕容春来左右看了一眼,“你当真将她留在了大徽?”

“留她,是父王的意思。”慕容云飞挑了挑眉头,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一般。

“她还那么小,她懂什么?!”慕容春来呼吸一窒。

“是啊,她懂什么?”慕容云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不也诓她,让她暴露了皇后娘娘的身份吗?现在在本王面前装高尚仁慈?何必?”

“你!”慕容春来眉头狠狠一皱,双臂扯动之时,晃得铁索“哗啦”作响。

“说起来,本次大徽之行这些意外收获还是你的功劳。”看着那再也无法云淡风轻的脸,慕容云飞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畅快,“只是可惜了,这次没能够将那女人给带回来。”

“谁?”慕容春来愣住,瞳孔微缩。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心上人啊!”慕容云飞低低一笑。

“你不许动她!”慕容春来心脏一抽。

“本王是该说你是个情种呢,还是该说你是个蠢货?”见他如此,慕容云飞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你若是当真按照计划,能将大徽朝堂搅得风雨飘摇,本王就算是被你算计了,死在那儿也就罢了,到底是为丘狄献了身!可偏偏……到头来,你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场笑话。明知她本事不小,却怎么都舍不得下手,你说你……是不是愚蠢至极?”

“慕容云飞,我再说一次!你若敢碰他,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双手紧紧地握住铁笼,任由肩胛上鲜血流出,慕容春来一字一句地低吼。

望着慕容春来这如同困兽一般落魄的凄惨模样,慕容云飞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条命,还能够留着再说这话吧。”

说着,慕容云飞拍了拍手,身后很快上来一个侍从。

扫了慕容云飞的伤口一眼,慕容云飞嘴角扬起一丝若有所思的弧度,“怎么二殿下的伤口都流脓血了,还不给他上药?来,用本王的这个。”

看着慕容云飞从怀里摸出的精致瓷瓶,慕容春来瞳孔一缩,“你敢!”

“你不是都试过一次了吗?有何不敢。”嗤笑一声,慕容云飞将瓷瓶丢进了侍从的手中,“给二王子……疗伤。”

夜幕渐垂,金光褪去,听着身后传来痛苦的嘶鸣,慕容云飞的唇角渐渐荡漾起一丝享受的弧度。

他的哭喊哀嚎,一直都是自己最美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