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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三继续感慨的说道:“昨晚跟我坦诚的说,当初在您刚到云都,郝远方心怀叵测跟您争的时候,她为了在你们俩中间左右逢源,也没少跟您耍心眼子。

当时她的小聪明看似成功了,您一直都对她十分信任,也曾经让她自以为得计,得意洋洋的觉得可以把您跟郝市长都满哄住了。

现在才体会到您根本就是故意纵容她,不跟她计较罢了,否则她那两下子连郝远方都识破了后来对我们下手,何况您呢?所以我们夫妻俩没有您的支持帮助,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她说您才是最值得她敬佩跟学习的人呢!”

黎远航的脸慢慢的慎重起来,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慢慢的走动着,等赵慎三讲完了他才满脸的萧索喟叹着说道:“小赵,这几年一直有很多文人,或者是混迹于我们公务员队伍中间的文字爱好者,凭借自身经历也罢,道听途说也罢,意、淫揣测也罢,写出来很多的所谓官场小说,官场文学也曾为了一个独特的题材。

这种作品有什么积极意义或者是扭曲意味皆不足论,里面多展现的所谓权谋跟为官者的荣辱祸福大多很可笑,但只要有人看,就说明是一种文化层面的成功。

这两年这种题材的作品不约而同的提出一个论调,那就是‘当官是个技术活’,换句话说,就是指我们当官的都是手艺人,想当好是需要技巧跟手段的。虽然配套这句话所写的书内容不一定是真的,但这句话却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咱们当干部的,哪一个能够不遇到明枪暗箭?如果一味的以政策跟条例办事情,不讲究智谋跟手段,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或早或晚的被想取而代之的人连根拔除。这是我们当干部的悲哀,也是体制造成的矛盾,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谁也无法自命清高的。

当初我初到云都,两眼一抹黑,如同一个轻飘飘的蒲公英种子,别说扎根了,连找个地方安顿自己都谈不上,在那个阶段,能让我信任的只有焰红一个人。

她虽然会为了自保或者是谋取一些利于她的利益耍一些小花招,但是她那个人不是阴险毒辣的奸诈小人,做的事情也很有分寸,所以我情愿纵容她,也不愿意揭破了逼她彻底投向郝远方。最后的结果不是表现出来了么?现在我跟焰红实现了双赢,郝远方呢?还是呆在政协怨天尤人,这就是技术。”

赵慎三心悦诚服的说道:“黎书记,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今后我还真得经常来听您教导,争取早日成熟起来。”

黎远航没有笑话赵慎三这番明显是拍马屁的话,反而是郑重的点头说道:“是的,小赵你办事细心,有技巧有谋略,这一点是跟你同级别的干部中谁也无法跟你比拟的优势,但是你还缺乏焰红同志那样的大气跟镇定,遇到问题喜欢见招拆招不愿意妥协纵容,这种做法有利有弊,利是防患未然不至于事态恶化,弊端则是锱铢必较失了宽容大度,日后你仔细琢磨琢磨就会明白了。”

赵慎三呆了呆,心里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想反驳显得自己狂傲,赶紧点头答应着一定琢磨一定改正,黎远航一笑说道:“行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体会不到我这些话的含义,章头遇到问题你印证一下就明白了。

明天是郭富朝跟彭会平上任的日子,郭富朝不提了,彭会平这个同志争议很多,我用他去担任宝雒县长也是有很多顾虑的,你跟他不是朋友吗?说说看你对这个人的感觉如何?”

赵慎三又是一愣,没想到黎远航思维跨度这么大,正在谈论自己的个性优劣,怎么就想到彭会平这个人了?这该如何评价呢?黎书记都点明了他们私交不错,说不了解彭会平显然是在敷衍。

那么要是说彭会平有毛病,这人又是黎书记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有扫老板兴头之嫌;如果说彭会平千好万好,万一这个人日后出现什么问题,又显得他赵慎三这个黎书记的耳目没有起到作用。那么该如何说才合适呢?

犹豫了一阵子,赵慎三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把郑焰红对这个人的评价说出来,这样无论日后彭会平是好是坏,郑焰红也是一个市委书记,黎书记也无法追究他赵慎三的责任了。

“嘿嘿……”赵慎三想明白之后突然坏坏的笑了。

黎远航看到他的样子也忍俊不禁的笑道:“你这个小赵,这是什么表情?”

“我想起郑焰红跟我打的一个赌了,不过我说出来也许您会不高兴。”赵慎三先打预防针。

“说你的吧,我不高兴什么?”

“郑焰红说通过她担任分管财务的副市长时,对当时的财政局长彭会平的理解,这个人属于一个工作能力很强但私心很重的人,又最善于看人下菜,上下有别,为了个人利益总是拿工作做筹码,所以她后来才一直让这个人呆在政府办没有给您推荐。

听我说起这次您准备让彭会平去担任宝雒县长的时候,郑焰红说黎书记原本让这个人担任政府办主任窝在大楼里挺好,要是放下去让他掌握了签字神笔,五年以内一定出事,我不服气跟她打了这个赌呢!

黎书记,虽然我跟彭会平私交过得去,但说到底还是接触不深没有发言权,我跟郑焰红的对话我告诉您了,您自己判断吧。”赵慎三圆滑的说道。

黎远航又开始在办公室踱起了方步,好一阵子才颇有些无奈的笑道:“小赵,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可不是我黎某人‘力排众议’重用了彭会平,而是这个彭会平这次钻营到了大人物门下,带着尚方宝剑找到我的,我能够不给面子么?焰红同志跟你打的赌我也可以参与。”

“啊?您也参与?哈哈,那好吧,我告诉郑焰红我有了同盟了,让她加大赌注才行呢。”赵慎三笑了。

黎远航没有笑,他摇摇头说道:“你错了小赵,我参与打赌却不站在你这边,而是跟焰红同志持同样的看法,是我们俩赌你会输。”

赵慎三一呆低呼道:“黎书记您开玩笑吧?既然您跟郑焰红一个看法,为什么还要放彭会平下去呢?即便是有上层领导替他出面,在市直或者是大楼内给他找一个正处级的职务也不难呀,何必让他去宝雒呢?”

黎远航的神情依旧十分索然,带着一些无奈,也带着一些睿智的决然,轻笑了一声,但这笑声却没有半分的喜悦,有的都是深深的讥讽,完了说道:“有句话不记得谁说的了‘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听说过吧?”

赵慎三没明白过来,下意识的点头道:“嗯,听说过,这不是……啊?黎书记,您您您……您这是要?”

“对,你猜得对。”黎远航收起了刚刚的复杂情绪,换上了一种杀伐决断般的果敢说道:“一开始我接到上面人的托付,也是想在保证工作不出问题的情况下提拔彭会平,也做出了让他担任政府办主任,可是宝雒县长一职出缺,彭会平再次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欲。望,再次搬动那位领导在我面前替他争取,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我既然无法却其情面,就只能是满足他的要求了。

此一番让他下去担任政府一把手,也是最后给他的机会,如果他能够安守本分尽职尽责,那么我就会觉得我这个决策没错,这个彭会平也是可以重用的。如果他还是利欲熏心,以权力谋私利,那么就算是我把他高高的捧上去,满足他临去之前的鸿鹄之志吧!”

“捧杀!”赵慎三不寒而栗,喃喃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黎远航,兔死狐悲之意油然而生。

“对,就是‘捧杀’。”黎远航果断的说道:“我把他捧上去,并不怀着必杀之心,相反,我很希望他配得上我给他的职位,能够完美的诠释我这个英明决策,那样的话,他也就真真正正的获得我的认可,日后更进一步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杀不杀就看他能不能受得住我的‘捧’,他若能对得起我的‘捧’,就算我跟焰红两个人都输掉了跟你的赌注,我们也是开心的。反之,他配不上我的‘捧’,自己作孽了,那么到法律之剑横在脖子上的时候,也怪不得我们不仁了。”

从黎书记办公室出来,赵慎三还是时不时觉得身上汗毛直竖,万万没想到彭会平上下钻营才有了今天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背后隐藏的居然是这么可悲的双刃剑,看来自己这种级别的干部在决策者的眼中,统统都是用则留不用则弃的棋子了!

“赵书记,赵书记!”赵慎三脑子里萦绕着可怜的彭会平,游魂一样出了电梯走到政府大院里,刚走下台阶,背后有人叫他他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