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才将那木勺搁在了张毅的碗中。“张将军，我可是先和你说好，这粥来之不易，你若吃不下，可千万莫要扔掉！”
张毅不由得皱眉，仔细看了看盛粥的桶，桶中的汤略显清淡，没有半分粘稠，这的确是粟米粥，虽说寡淡了一些，但果腹是可以的。
那为何这甲士几次提醒自己呢？
张毅心中疑惑，面上却不表分毫，将粥端起，就是来到了旁边，与那些领完粥的人站在一处。
喝之前他向旁边人扫了扫，发现有人竟是一边喝粥，一边向旁边吐口水，这让张毅不由得皱眉，莫非这些人都是来假扮领粥都不成？还嫌救济粮不好吃。
张毅不由得深深思索，随后望了望手中寡淡的清粥，大口的喝了一口。
而就是这一口，让张毅顿时色变，噗的一下全吐了出来。
那武侯见此，立刻一脸苦笑的走上前来。“张将军，剩下的你也不用喝了，可不能浪费，全都还给我吧！”
张毅脸色阴沉，他用手指在米粥之中拨弄了一下，竟是捡出了几粒沙子。
这让张毅登时大怒不已，指着那名武侯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粥里面竟然有沙子？莫非你们以次充好，以权谋私不成！”
闻听此言，周围人顿时转过头来，而那名武侯脸色也一瞬间惨白无比，双手更是被吓得发抖。
“将军，你可不能随便乱说呀，我等怎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事情？这施恩粥中有沙子，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你可不能乱冤枉某家呀！”
而闻听此言，张毅顿时愣住，他目光偏向周围，向她投来目光的流民，发现有些人目光含笑，仿佛是在看笑话一样。
这让张毅不由得紧紧皱眉，盯着那名武侯问道。
“你可莫要欺我，不通世事！为何这粥中会有沙子？你可知，平素以来尚未进食的人，吃下这些沙子之后会有何后果？这哪里是什么救济粮，这简直是毒药！”
那武侯一脸苦笑。“将军，长安城虽说富庶，但普通民众也有很多，家中有存粮者也有不少，而一些人则冒领流民，来此胡混过日，当朝兵部尚书杜大人，早已料到此种情形，只能行此下策，将粥中填上沙子，若真的要被饿死的人，又怎会在乎这些？而家中有余粮的人，自然你就不会吃带土的粮食了！”
听到这里张毅幡然醒悟，再看下手中这碗粥的时候，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凄凉感觉。
他望向周围数万流民，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那武侯急忙抢过他手里的碗。“张将军，您是大人物，又何必在乎这些微末小事？而且你别看，我们才刚刚施粥，但今日出来的粥，可没有昨日多，恐怕又有人要饿肚子，您这一碗可不能浪费掉。”
那刚刚将碗递给张毅的小娘子，来到了张毅身边，对武侯说道。“这一碗能给我吗？”
武侯微微一愣，而一旁的张毅更是紧皱眉头。“这一碗我已经喝过，怎能再给姑娘你？”
那小娘子却苦涩一笑。“小女子的弟弟快要饿死了，又怎会在乎这些？还望张将军将这碗粥送给我！”
张毅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对武侯点头。
那武侯也将粥碗塞了过去，又转头对张毅说道。“张将军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有时候我也会如将军这般难受之极，但离开一会儿就好了！”
闻听此言顿时苦笑，若是逃避有用的话，那这些人又何必苦苦求生？
想到此处张毅知道自己的计划必须立即实行，否则那就是辜负眼前这些流民对他的信任，也是辜负了自己苦苦准备的这么久，兴许晚上一天又有许多人会丧命。
张毅又转头看了看人群中那滩血渍所在的位置，那名老妇人已经在几个乡民的帮助之下离开了这里，那尸体也被草草包裹，但那滩血却仍然存在原地。
张毅不愿意再去看，但心里却让他有一种愧疚和怒火，逼迫他转不开视线。
“算了吧，这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大唐，我只需要尽我所能就好了，今日那武侯必然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让活下来的人保住命！”
张毅目光扫向施粥点的位置，发现这已经是在煮最后一桶粥。
而没有领到吃食的人，还数已过万，甚至末尾队伍的人已经在盘算着，是否应该在今天再入白云山，不然有死的危险，但若是能猎得野狼，或者能捡到野狼吃剩下的骨肉，或许还能再维持几天。
张毅咬了咬牙，他来到了那几个盘算入白云山的人面前。
“几位，入白云山太过危险，我倒是能让几位解决腹中饥饿，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尝试？”
张毅此言一出，那几人顿时转过头来，不过其中一人仔细想了想之后，却摇了摇头。
这样张毅不由得一愣。
只见那汉子站起身来，纵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还是彬彬有礼的抱拳说道。“将军恐怕有所不知，我等入白云山，并非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如果我们能有一人回来，便可以找到一条安全进入白云山的路，山中野物极多，一日猎取可养活数百人，而将军在城外的庄子虽然不小，但恐怕难以养活这么多人，所以我等此去也是有大价值！”
听完这人的话，张毅彻底愣在当场。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苟活于世的普通流民，并有着舍弃自身为大家的勇气。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明知必死，却一往无前，寄希望于或许有一人能回来。
而这一人回来之后带回来的消息，足以让数百人继续活下去。
这种生的希望用这样的方法来延续，让张毅顿时动容之极。
这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后悄悄离开了一些，很明显，他们对于张毅的信任还不足够深。
但张毅却知道，这些人如果一旦离开，恐怕就再也难见到了。
于是张毅又跟上前几步，直接开口说道。“我说的办法不仅仅能养活你们几个，还能够养活数万人，如今我需要你们做个榜样，证明这个办法可行，如果你们愿意做的话，我可以从我的庄子里调粮食过来，今日之内绝对会保证在场的所有流民，饱餐一顿！”
闻听此言，那几人顿时惊讶至极，之前说话的那文质彬彬的汉子，即刻间来到张毅面前，拱手抱拳说道。
“张将军高义，若愚感激不尽！”
若愚是此人的字，就是不知姓什么，但张毅也无暇去问这些。
他急忙开口说道。“你立刻召集百人过来，这些人务必要孔武有力，虽然这个要求很难，但你必须要做到！”
那青年皱眉，出声询问道。“不知将军要这些人做甚？”
张毅解释道。“长安城外便是渭水，那水最宽处达十里，水中之鱼数之不尽，我已叫人罗只鱼网，你只需让这些人拖动渔网便可！”
那青年闻言一笑。“原来是如此，那便不需麻烦了，只需找到在水边长大的人集合，便可以替将军解决此麻烦！”
张毅闻言点头。“这样也可，而剩下的人，立即去周围山林附近采集干柴，在附近打猪草，明日清晨会有猪苗送来，即使大家用不了多久都能吃上肉了！”
听到张毅的话，那几人顿时露出惊讶表情，而那青年文士更觉得是有些不对劲，因为张毅所说之话条条有理，显然是早就有算计。
只是这渔网织造，以及捕鱼之事，关中之人并不擅长，而那渔网更是昂贵之物，这张毅真的很下代价来帮助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