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少奶奶却没想那么多,笑道:“乡里乡亲的,自然熟悉了!下槐村与乌桕村相隔不过七八里,是一个猎户,前些年应征入过军营,后来——”
吴大少奶奶突然一顿,目光闪了闪,睁大眼睛道:“他,他应征入伍,不会就在东南的手下当过兵吧?朗”
“对、对!就是他!”春霞拍手笑了起来,“可不正是,我就记得东南跟我说过的!”
“真没想到,他会娶了小蝶!”年东南也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巧了!”吴大少奶奶笑道:“后来听小蝶说,她和离回家之后,在萧子山应征入伍之前,他们两人便认识了。萧子山是个无父无母也无田地的猎户,靠打猎为生,当初他应征入伍,为的就是赚下一份家产好娶小蝶过门!”
吴大少奶奶说着轻轻一叹,道:“如今能有此气魄和担当的男人已经不少了!他既肯为小蝶做到如此,今后必定会善待她的,所以我说你们都不必担心了!”
年东南和春霞听了亦不禁动容。年东南这才明白,为何当初他想要带萧子山回京栽培,萧子山却推辞了,而是带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回乡。
他当时想着,人各有志,有人看重前程,渴望建功立业;也有人喜欢做富家翁,只爱金银财宝。却没想到其中还有别的意思。除了小蝶,也是不愿意让人说什么裙带关系之类的闲话吧?
他明知小蝶是自己的妹子,却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意思,可见此人人品是真的不错,至少有骨气,比那冯家的人好太多了!
“大少奶奶说的是!”年东南笑笑,便简单的将萧子山在军营的表现略略说了些,笑道:“没想到我们家小蝶倒是个有福气的!萧子山做事沉稳,是个极有主张见解的人,小蝶嫁给他我也放心了!不光是小蝶,今后爹娘有他照应,也是好事!宫”
“可不是!”吴大少奶奶笑着点了点头,笑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这萧子山为人还真是低调,堂堂四品的将军,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回去了,对谁也没吱一声!”
“他性格的确如此!”年东南笑笑,又道:“我只觉得奇怪,三年前他就回桐江了,既然他们早就相识,这亲事怎么会——拖到现在?”
要知道,萧子山带回去的财富无数,折算成银子绝对不下于十万两,总不会因为钱财的原因娶不了小蝶。而爹娘被小蝶头一遭亲事吓怕了,萧子山无父无母,说不准正合他们心意呢!
别说年东南奇怪,春霞也觉奇怪,两人一起望着吴大少奶奶。
吴大少奶奶轻轻笑叹,有些怜悯的叹道:“还不是小蝶妹子!她心里头害怕,怕再遇上像冯柯那样的人,所以一直犹豫不决。说起来,那萧子山倒真正是个有心人,他明白她心中所想所苦,从未逼迫过她。两人就这么一个等着,一个犹豫着,三年一晃而过……”
“真是个傻丫头!”春霞不禁轻叹。
年东南也皱眉:“幸亏人家萧子山等她,要不然她就后悔哭死去吧!她心里犹豫不决,怎么也不会来信跟我们说说!跟我这个哥哥不好意思说,跟她嫂子一向亲密,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懂什么呀!”春霞瞪了他一眼笑道:“小蝶向来脸皮薄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敢打赌,她跟萧子山交往这件事儿,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咱们,就算是爹娘、就算是乌桕村、下槐村那么些人,肯定没有一个知道的!”
吴大少奶奶闻言拍手笑了起来,“妹妹说的没错!所以啊,后来萧子山站出来的时候,差点儿没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吴大少奶奶说着,便将事情从头至尾向他们道来……
此事还要从小蝶的前夫冯柯说起。
那冯柯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德文元年恩科通过了乡试,中了举人,去年的春闱中,又中了进士。
这一下子,冯家可算是抖起来了!冯老爷子和冯老太婆以及冯老大、冯老二无不神气活现,敲锣打鼓恨不得整个桐江县都游行一番将这个冯家天大的好消息传扬出去!
让所有人都看看,看看冯家的子孙扬眉吐气、光宗耀祖,好像冯柯马上就要位极人臣了似的。
冯柯外放了在江南做知县,今年九月份上任,上任之前,便暂住在家中。祭祖啊,拜访结交乡绅员外财主啊,与昔日同窗聚会显摆啊,享受远近亲戚朋友的奉承啊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十几年的寒窗苦读,终于熬出了头,如今那种人上人的感觉,他是真的非常非常享受。
这一日,冯老太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带了高氏、毛氏两个儿媳妇跑到了乌桕村杭家,想要在杭赞和叶氏、小蝶面前显摆显摆。
小蝶对此不屑一顾、不置一词。春霞当初置办下的竹器产业规模越来越宏大,连带着杭家也受益,早已是乌桕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再加上年东南和春霞每年都会从京中送银钱礼物回来,杭家要什么没有?
自己的哥哥便是手握重权的侯爷、大将军,她岂会将冯家这点儿暴发户气势产生
tang什么嫉妒羡慕的后悔的情绪?
再说了,对于那一段不幸的婚姻,她早已忘记得干干净净,早已没有任何感觉了,对于冯家婆媳的刺激,她只觉得好笑。
冯家婆媳特意穿着崭新的绸缎衣裳,发髻梳得油光水滑,满头金光灿灿的插戴着,生怕人家不知道冯家今非昔比一样。
可是看到小蝶、叶氏身上明显比她们好上不止十倍、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料子衣裳;看到小蝶发髻上嵌珠金钗上的珠子比桂圆还大,还有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通透莹润如汪了一汪碧水;看到叶氏手上比她们的分量更足、款式更新的嵌宝金镯子,婆媳三个气势就有点儿降了。
叶氏还嫌不够,拉着她们坐下,叫小丫头泡茶端上来,说这茶叶是儿子媳妇叫人从京城送来的贡品,是皇帝喝的,有钱都买不到!又说这茶碗叫做什么“青花瓷”,古代贵人用过的好东西,整个桐江县都找不出来第二套!
又跟她们夸耀得天花乱坠,吹嘘一家子那年上京城里儿子媳妇如何如何招待,给买了多少多少好东西、玩了多少好玩的、吃了多少好吃的,还亲眼看见了皇宫……
叶氏这张嘴巴本来就爱吹嘘,这次又是真的有可以吹嘘的资本,再加上有意在冯家婆媳面前狠狠打压她们一回,哪儿还有客气的?还叫小丫头把首饰盒子拿了一个出来给冯家婆媳眼见为实。
看到那满盒子宝石珍珠、金的银的翠的能闪花人的眼,冯家婆媳眼珠子都要瞪直了,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显摆的话来,灰溜溜的出了门。
小蝶见她们走了也舒了口气,将发髻上那耀眼夺目的珠钗拔了下来,埋怨道:“娘,您也真是!不搭理她们就行了,何必要这样的!”说着又要回屋去换衣裳。
叶氏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啐道:“不要脸的老东西,一个破进士而已,见了我儿子还不得恭恭敬敬的下跪磕头,什么玩意儿,也好意思上咱们家来显摆!不出这口气,我这心里能舒服吗!我说你也是的,”
叶氏皱皱眉,忍不住埋怨小蝶:“那竹器厂有周家打理,咱们等着分银子就行了,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你整日去那儿做什么呀!瞧瞧这身打扮,多好!你也该多在这上头用用心思!”
小蝶哪儿爱听这些,笑道:“娘,咱们乡下人,穿戴成这样太扎眼了!”
“有什么扎眼!多少人几辈子都享不了的福!人家不知有多羡慕呢,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叶氏不满等她。
小蝶笑笑,没跟她争执,只含笑道:“娘,这会儿你心里头舒坦了不?”
“舒坦、舒坦,从没觉着这么舒坦过!”叶氏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她能不舒坦吗?自打年东南和春霞派人处处照看家里,又重新建了大宅子,又请吴大少奶奶帮着买了伺候的下人,又有竹器厂那边每月的进项,叶氏早就想去冯家显摆一回抖抖威风了。
可惜她刚刚露出这种意思就被杭赞骂了个狗血喷头,说她“作”。别看叶氏小事上蹦跶,杭赞当真板着脸发起脾气来,她也是害怕的,只好无不遗憾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冯老太婆几个主动送上门来让她显摆,等于帮她完成了夙愿,她当然喜得心花怒放!
小蝶见状抿唇笑笑,叫家中的做帮佣的一个婆子素来最跟叶氏合拍、最爱听叶氏吹嘘的应付着,自己悄悄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