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萱殿众人唬得个个魂飞魄散,先是没头苍蝇似的在宫里头到处乱找了一阵,毫无所得,只好硬着头皮报到了皇后那儿。
皇后闻言也大吃了一惊,沉吟片刻命将此事掩下不得声张——皇帝可再经不起什么打击了!若此事暴了出来,这是开国从未有过的皇室丑闻,宫里头定会血流成河!
皇后派人又在宫里各处寻了一遍,又命心腹姑姑、太监们将景萱殿众人拷问了一番,依然一无所得。小皇子竟像是空气般消失了。
皇后忙传来长公主,与长公主商量此事韧。
长公主闻言亦惊,怔了半响半嘲弄般的轻笑道:“想不到雅嫔还有这番心肠,倒是个好母亲!”
皇后闻言皱眉,长公主便笑道:“母后,儿臣在母后面前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小皇子还那么小,在这宫里头能不能长大、就算能长大没有亲娘保护也注定这一生活得不会快活,雅嫔定是自知不起,想法子将他送出宫去了!既然如此,母后便成全了她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皇后心中更加烦乱,皱眉道:“别说你父皇那里没法儿交代,小皇子到底是皇家血脉,怎能流落民间!”
长公主淡淡说道:“他出了宫,便不再是皇家血脉了!血脉这种事情,看不见摸不着,谁还能查的出来不成?雅嫔既然这么做了,必定不会留下后患!母后应该很清楚,若是父皇知晓此事,不知多少人会受到牵连,到时候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人要枉死,母后当真要如实禀报父皇吗?奋”
“本宫为难的正在此处!”皇后轻叹。
长公主便不再言语。
“你说的是,既如此,那便瞒下了吧!”皇后叹道。
皇后随即向皇帝禀报,小皇子得了急病,殁了。
这年头婴儿夭折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皇帝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殁过好几个孩子,此时伤心还未完全过去,再添这一道伤痕便不觉有多显眼,他不忍再听,轻叹着挥手,吩咐皇后办理后事便是。
皇后闻言正中下怀,趁机又请旨索性将景萱殿宫人都遣散分派出去,省得将来见到,勾起皇帝伤心。
皇帝对皇后如此善解人意感到十分欣慰:到底是自己的贤妻啊!想也没想便点了头。
于是,皇后迅速将此事处置了干净,景萱殿所有宫人全部遣送至太庙、皇陵、皇家别苑等地安置。对此,众人没有半句怨言,只有满心的感恩。
毕竟,知晓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皇后没有找借口杀了他们灭口已经实属难得了,能够活着便是赚了,谁还敢嫌弃?
雅嫔之事除了在宫里头掀起一翻波浪,对前朝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众臣也只不过多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等雅嫔丧事过后,此事完全平息了下去,春霞才派人与小蝶和奶娘取得了联系。
小蝶和奶娘迟迟不见春霞派人前来,心中早已急得要冒火,却不敢主动去找——如果春霞变卦了,她们去找除了暴露没有半点用处。
见到春霞的那一刻,简直如同见到了再生父母,差点儿要哭出来。
春霞秘密安排他们去了清凉山庄,在山庄中选了一处偏僻幽静的院落安置,拜托义父义母帮忙照顾一二。
易公易婆都是聪明人,春霞没说小皇子等的来历他们也没问,只是小蝶倒也罢了,那奶娘的气度举止一看便与寻常人家不同,两人心里隐隐也猜测到些什么,便多上了几分心,让春霞放心,不会让外人打扰了他们。
春霞笑着拜谢而去。雅嫔给的那颗药丸她看过了,的确有毒,而且还有媚药的成分在里头,她想了许久,才推测这药应是雅嫔自己用结果药性传给了腹中的胎儿……
此药成分她尚未完全清楚,要研制出解药亦非一朝一夕,所以小皇子还不能远远送走。
也许是接连受的打击太沉重,也许是真的年纪大了,皇帝这次病好之后,身体更是大不如前,说不上几句话便觉疲惫。
深秋第一场大雨过后,气温骤降,邪寒侵体,皇帝又大病了一场,一度咳出了血陷入昏迷。
这一次的大病,皇帝再也没能康复过来。
他急切的需要长生不死的丹药,连连下旨催促赵天师,传口谕赵天师可以随意调用一切资源炼丹。
赵天师信心满满的闭关,声称一个月之后定然为皇帝炼出丹药,虽还不能长生不老,但必定能令他的身体康健如二十年之前。皇帝闻言喜之不尽,赏赐无数,命赵天师专心炼丹。
不料,一个月之后,赵天师并没有出关。
众人惊疑,禁不住皇帝的催促强行打开丹房大门,这才赫然惊觉,赵天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逃走了!丹房中冷冷清清,布满灰尘,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皇帝这才明白自己上了个天大的当,气急攻心之下大喷了一口鲜血,顿时晕了过去。
赵天师的失踪无疑打碎了皇帝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再也没有精神力气支撑下去,整
tang个人由内而外全都垮了!
宽大的明黄龙榻上,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整个人奄奄一息。
皇后背地里逼问岁院判,岁院判的话说得虽然很委婉,但皇后已经听明白了:皇帝如今这样,只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那一刹那,皇后的心骤然一痛,酸酸涩涩的,无限哀痛,亦无限伤感。
皇帝一旦去世,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太后,从此可以舒舒心心的颐养天年过日子,再也不用贤良贤淑的为他操持打理后宫,默默的看着他将别的女人放在心上而她却是他的正妻。
可是,她心里却并不好受,空荡荡的,一片茫然。无论如何,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他是她的丈夫。
金凤宫中,皇后独自在昏黄的宫灯下坐了一整夜。第二天,便命人将此消息传给了太子,命太子这些日子谨言慎行,切不可在最后关头弄出什么意外来。
皇帝的病拖到十二月,终于再也拖不下去了,十二月初八子时三刻,皇帝驾崩,享年六十五岁。
宫中丧钟敲起,嗡嗡的钟声由内廷而外,很快飞入各高门大户门第之中,很快传遍了京城。
半夜的气温彻骨的寒冷,寒风呼啸,滴水成冰,却没有一个人抱怨半句,所有的朝臣、宗亲们连忙起身,肃穆着脸色迅速穿戴整齐,或骑马或乘轿往皇宫方向赶去。
他们的府邸中,则是灯火一片,掌管中馈的主妇们也都起来了,传来内外院的管家们叮嘱交代着,立即将府中悬挂的红灯笼、鲜艳的帐幔帘栊、亮丽的摆设等统统撤换下来,从库房中找出白色布料换上……
这个年,注定会过的惨淡。
年东南赶到宫里的时候,宫中一片灯火通明,车马暖轿络绎不绝,但除了咯吱咯吱的抬轿声音和马蹄车轮声,听不到半点人语,相熟的见了面,也就是相互使个眼色或者低低的说一两句话便算招呼过了,匆匆进宫。
御林军侍卫们甲胄加身,兵刃寒凉,脚步匆匆的在宫门、内城各处都加了哨岗,对进出的大臣们进行严密的监视。
九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也早已得到了通知,派出兵马在各城门处、主要街道站岗巡逻,由皇后下了懿旨,命太子爷的亲信暂时统一调配监管。这种时候,可不能出任何的乱子。
宫里头在皇后和太子妃、长公主等的主持下,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布置灵堂、传令各宫更换素衣素服、安排守灵哭灵……
第二天,整个京城里都变了模样。原本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而忙碌着布置着,将家中布置得鲜亮喜庆,如今国丧一来,所有的鲜亮颜色尽数取下或者覆盖掉,全都换成了素白色,就连发髻上的红花也摘了下来。
京中一时白纱白布价钱大涨,而那些贩卖喜庆年货的商贩们则注定要狠狠的赔上一笔。
春霞是内命妇,也需按照排班进宫哭灵守灵,整个京城皆忙碌起来。因考虑到过年的因素,新帝与太后、内阁、六部、宗亲商议之后,决定为大行皇帝的梓宫在勤政殿停灵十一天,然后下葬。如此细细算来,待得一切首尾处理清楚,也要逼近小年了。
大行皇帝去世第二天,太子便在勤政殿先帝灵前继位,下旨次年元月元日改年德文。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新帝德文帝下旨昭告各地藩王,表示冬季严寒,车马不便,藩王们在各自封地设灵堂为先帝哭灵以表忠孝之心即可,不必进京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