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为了此事争得不可开交。
出不出兵这个问题已经没什么好争的了,无论文臣还是武将,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叛乱。皇帝已经下旨,命户部、兵部着手准备粮草军资,命各大军营做好整装待发的准备。
如今朝堂上炸了锅般争执的,便是由谁挂帅之事。其中争执的焦点就在经验丰富的老将郑裕与从未出征过的永安侯年东南。
这两人,一个是楚王一派,一个是年大将军的接.班人。
与东宫走得近的都是文臣,鉴于敌人的朋友是敌人的原则,自然是异口同声的反对郑裕,力挺年东南,崔将军、柏将军、冯大人等也都表示愿意跟追永安侯出征,务必将叛军歼灭,夺回失去的城池,挽回朝廷的脸面。
东宫一派很清楚,如果郑裕挂帅打了胜仗回来,楚王的声望势必水涨船高、远远盖过太子。不但在朝堂,就是在民间,也必定会视郑裕为民族英雄,楚王将如虎添翼竭。
因此,东宫的反对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丝毫顾不上读书人的矜持和斯文,与一众武将们争得脸红脖子粗,双方激动之下,差点儿没动手打起来。
御座上的皇帝气闷无比,冷冷的瞧着今日喧嚣堪比菜市场的朝堂,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嗡的快要炸开,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相对于朝臣们的脸红脖子粗,三位当事人倒是淡定得很,按部就班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好像众人的争执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皇帝的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太子、楚王和年东南,心中忍不住有气。这三人,是摆明了要看热闹吗?
皇帝尤为用力盯了楚王一眼,心中既气闷又有点失望。
其实,他很想让楚王出征。那些土蛮子虽然彪悍勇猛,但头脑简单,以区区地方之力就妄想与朝廷作对,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也就是说,这场仗肯定是会胜利的。区别只在于取胜的时间长短、付出的代价多寡罢了。
如果这个他心爱的儿子出征,他肯定会派出最好的兵将、给予最充足的粮草,上阵杀敌这种事肯定不会允许他亲力亲为,也就是说,挂个名而已,功劳是稳稳当当的!到时候他声势一涨,即便他要为他说什么,也更容易。
可这死小子不知为何,把郑裕推了出来,自己反倒不吱声!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争执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皇帝听得头晕眼花,只得吩咐退朝,命朝臣们回去仔细想想清楚,明日再议!明日,务必要议出个结果来!
散朝之后,年东南直接回了年府,大门一闭谁也不见。
不是他不愿意主动请缨,而是昨晚议事之后,皇帝又特意将他留了下来,暗示了他几句。
此次战事主帅一职,皇帝属意楚王,让他不要争,他能说什么?
不过,有柏将军和东宫在,皇帝的心意也不那么轻易达成就是了!
东宫太子书房里,几位心腹正与太子商议着此事,不多会随从来报:永安侯有事,来不了!
众人无不失望,气愤无比。
“都什么时候了,永安侯怎么能这样!”
“唉,到底是在外头长大的,即便是年大将军的血脉又有何用?哪儿见过真刀真枪的大阵势!”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郑裕那个老匹夫得逞,让楚王白白捡了这个便宜呀!”
“……”
“算了吧!”太子叹了口气,神色间甚是无奈,“孤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南百姓受苦,明日上朝再议,你们都不必再有异议了,就让郑裕老将军出征吧!”
“这怎么可以!”冯御史当即叫道:“太子爷这是什么话!如若让郑裕那老匹夫打了胜仗回来,楚王那边的声势还有谁压得住?绝不能让楚王得偿所愿!”
“不然怎么办?”太子苦笑道:“众位大人难道有谁能领兵打仗吗?军情紧急,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父皇也不会容许再拖下去!”
众人哑口无声,翰林院大学士廖英不由一掌拍在茶几上忿忿道:“永安侯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竟然一言不发!不行,就算他一言不发,咱们也得将他推上去,总比让郑裕得了便宜强!”
“说起来这事也有些奇怪!”吏部左侍郎容华略一思索,便道:“永安侯一言不发,柏将军、崔大人他们可没有谁保持沉默的,全都在极力争取,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说起这个来就更气人!”冯御史冷笑道:“永安侯?哼,连普通将领都比不过,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朝堂上!要不然,明日咱们索性推举柏将军好了,我看柏将军就不比他差!”
“万万不可!”容华吓了一跳,忙道:“那样的话,只怕柏将军也不好说什么了!会害得他里外不是人,毕竟,他是年大将军的心腹部将。”
“那要怎么办?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冯御史忿忿道。
容华想了想,目光扫过众人,说道:“依我看,还是
tang照样吧,推举永安侯!他没有开口说话,但却没有约束柏将军他们开口,所以,此事还是有转机的!也许——他在顾忌什么。实在不行,明日咱们想个法子逼他开口!”
容华的话可谓差一点就说到了点子上,皇帝暗示年东南别开口,但却没法让他给柏将军等人下命令也不开口,那样一来,牵涉到的人多了,秘密也就不成为秘密,迟早会有风声漏出去,查都没地儿查!到时候,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存?
再说了,若是年东南一个不开口,也就罢了,如果他手下那些将领们也全部都保持缄默,那不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人这里头有猫腻吗?
皇帝只盼着年东南手下那些人懂些规矩,头领没吱声,就不要吱声,可武将跟文臣不一样,柏将军等一听说西南叛军的恶行,就差没血脉愤张了,怎么可能忍住不开口?
至于年东南没有开口,他们也没有东宫那些人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侯爷年轻,不好意思开口罢了!
毕竟,他们跟年东南相处的时间长,比东宫众人更加了解他的为人。在他们眼中,他绝不是一个没有本事和担当、贪生怕死之辈!
冯御史眼睛一亮,不觉抚掌喜道:“不错、不错!这法子不错!我就不信,只要用对了法子,不能逼得永安侯开口!”
众人又商量了半响,这才相继告辞,各自回去琢磨法子,养好精神,等着明天的最后一争。
长公主府后花园临湖的亭子中,长公主正靠站在栏杆上瞧着池子里蜂拥抢食搅得水面哗哗的各色锦鲤,淡淡道:“永安侯一言未发?”
“据可靠消息,的确如此?”一位身穿软甲的统领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回道。
“不能够啊,”长公主微微挑眉,低低说道:“太子和楚王不吱声倒说得过去,可永安侯怎么可能不出声呢?难道他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后果吗?”
他就不怕被人认作胆小,进而人心尽失吗?要知道他原本就是靠着年大将军的余威才能够坚持到今日,好不容易因训练军士一事获得了些名声,他手下那些人精神可正振奋着呢!这一瓢冷水泼下来,谁受的了?
人心要是涣散了,想要重新拾起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背后没有人说话,长公主也是在阐述自己的意见,并没有要人附和的意思。沉默片刻,她又说道:“听说,昨天晚上父皇召见众臣之后,特意留永安侯多说了两句话?”
“是。这是人人都知晓的。”那人点点头。
长公主眸光闪了闪,片刻亦缓缓点头,“这就对了……”她朝身后挥挥手:“下去吧!”
长公主抬头向湖面望去,波光粼粼,银光跳跃,她轻轻一叹,喃喃道:“父皇的心,果然是偏到天边去了……”
下午,荀贵妃传见了儿子。其实不过是个借口,更主要的是皇帝要见楚王,只不过在这当口不便传他觐见只得借贵妃之口罢了。
“究竟怎么回事?”皇帝皱眉,说道:“从前遇上这样的事你是不会往后退缩的,怎么今日一言不发?”
楚王抬头望了父皇一眼,欲言又止,又垂下了头。
“说吧!”皇帝哼道:“朕恕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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