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整个年府人人忙得脚不沾地,要开祠堂祭祖向祖宗禀报、要领着杭东南进宫谢恩、要设宴招待无数上门道贺的亲戚朋友、要介绍无数的要紧人物给杭东南认识……
足足过了七八日,这这日子才算是正常了下来。
而杭东南的地位也正式确立了下来,袭了永安侯的爵位,对于是否接手年大将军手中兵权之事经群臣廷议尚未定论,皇帝的意思也是压一压过些时日考核后再做计较。
毕竟,兵者,凶器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一个不慎,那便是成千上万条性命并且劳财伤民。
而此时,杭东南也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按年家“其”字辈起名为年其岳,连同两位逝去的兄长,他应排行第三。但考虑到如此一来打断了府中现有排行对外对内皆有诸多牵扯不便,老太君与几房商量后,便不曾变动,仍旧令他排行第二,在族谱上名字写在他那位逝去的二哥下边征。
别的杭东南都无谓,唯独对改名字一事颇为耿耿于怀,毕竟这个名字他已经叫了二十多年,一朝说不要就不要了,心里总是别扭。
还是大夫人出了个主意,将“东南”二字作为表字,年其岳乃是大名,老太君亦没有异议。杭东南对这事还是十分感激大夫人的陶。
此后,老太君便交代大夫人,命人好好的教导杭东南各种京城中的规矩礼仪以及各种往来送迎错综复杂的关系等。
大夫人自然领命,更叫人从年大将军的书房中挑了一大批的兵书以及昔年大将军亲手记载的领兵练兵注意事项,又让杭东南设宴单独请了年大将军手下一批亲信将领,将这关系重新的巩固起来。其中,柏家与大夫人的娘家方家出力甚多。
自从杭东南回府之后,府中一下子便热闹了许多,大夫人的娘家侄女方水秀那是早些日子就住在年府的了,不久,廖氏的娘家侄女廖珍、廖思玉、廖莲芳,蔡氏的外甥女蔡如玉、蔡心怡也纷纷前来探视自己的姨妈姑妈的住进了年府。
一时之间花枝招展、莺歌燕舞,与年府上的几位小姐,二房的年依虹、三房的年依茹、年依云不时一处游玩,好不热闹!
对此,老太君心知肚明,却只淡淡笑了笑不置一言,任由她们下边明争暗斗去。
在老太君眼中,不过是几个女人罢了,什么要紧!既然人家愿意巴巴的贴上来,她为何要阻止?要了也就要了,不过那么大点儿事!
而且她也很想看看自己的这位亲孙儿究竟会是什么反应、会如何应付。
大夫人却是气了个倒仰,在玉芝院里咬牙恨骂二房、三房不要脸!这是她长房的人,他们凭什么把手伸得这么长?
想来分这现成的好处,也不看看自个配不配、看看她答应不答应!
这日大夫人正在屋里看账本核对出入,大丫环碧桐进来禀报:表小姐求见。
大夫人秀眉微蹙,仍旧将账册搁下,起身道:“叫她进来!”
大夫人出了书房来到寻常起居的东次间,刚坐下方水秀便进来了,屈膝行礼叫了声“姨妈!”
大夫人见她眉宇微锁,神情略有闷闷,便笑着示意她坐下,道:“今日东南好不容易在府上休息一日,你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大夫人不觉朝她通身的打扮看去,罗裙绣襦、钗环装饰无一不精致,嫩黄绣白玉兰的衣裙配着少女灵气逼人的小双环发髻,打着垂髾,簪着翡翠珍珠的发钗,一边则是娇艳正盛的海棠鲜花,正适合她淡雅脱俗的气质和姣好窈窕的身段,浑身散发着少女的优雅与灵动,任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方水秀一听她这么问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低哼了一声道:“我真是见不得那些人的样!好不要脸的一个个往上蹭,我瞧着没意思,便索性告辞了!”
大夫人眉头不禁蹙了蹙,说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才改一改!都到这一地步了,你还那么矜持做什么?来到这府上来做什么,大伙儿心知肚明!你要是还这么端着架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怎么?难道你看不上东南?他如今可是永安侯!”
方水秀嘴唇嚅了嚅,头垂得更低了。
当初姨妈将她接来府上她便明白了姨妈和父亲的意思,那个时候她连这位表兄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又想着他不过是个乡下的粗人,毫无见识休养文化,当然是排斥的,只不过父命不敢不从罢了。
可自打见了他之后,再经过这一个多月,她哪儿还有什么看不上的?一颗芳心早已暗许。
也曾借着他来给姨妈请安的机会与他搭话过,可是不知他究竟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那副神情总是淡淡的,从来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过话,甚至连眼神也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一刻。
说来也怪,越是这样,她越是着了魔一般的想着他、念着他,越想越觉得他好,觉得从来没有人能有他这么好!
谁知道,她这边正苦恼而甜蜜着,那边又杀出了他一堆名义上的“表妹”,将自己
tang这个也是名义上的表妹生生的完全遮掩住了,他更没注意到自己了!
方水秀气恼不已,可她向来自负美貌多才而清高,哪里能跟其他那几个女人那样舍得下脸面往上凑着巴结,心里更是恼火,忍不住连东南也怨上了,怨他有眼无珠,放着自己这颗珍珠看不见,偏喜欢那些庸脂俗粉包围着!
“姨妈,”方水秀一开口脸就红了,声若蚊吟的说道:“为何……为何要这么麻烦,您是他的嫡母,若您直接同他开口,做了这门亲事,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轻叹道:“哪有这么容易!二房、三房、老太君都盯着呢!若他对你倾心钟情,执意要娶你,那么谁也没法说什么!否则,哼,等着瞧吧,天知道二房、三房还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可别忘了,他是有妻在桐江县的,到时候二房、三房把那个女人拿出来做文章,到时候岂不闹了笑话?你这侯夫人做的也不光彩!”
一席话说得方水秀低了头,好不沮丧。
其实大夫人这话不过是面子上圆过去说说罢了,大夫人心里也懊悔得不得了。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她直截了当的同他说了呢!她之所以这么做,是没有想到东南居然没有看上水秀。
按照她的如意算盘,水秀这样出众的美人儿东南是绝对无法抵抗她的魅力的,她就是要他来求自己将水秀许配给他、要他对自己感激零涕,将来好更好的控制他!
谁知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姨妈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方水秀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那么羞人的话都已经出了口,方水秀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不觉拉着大夫人的袖子道:“姨妈您教教我,我,我该怎么办才能……”
终于开窍了!
大夫人一笑,略一沉吟便说道:“你总算是有心了!这男人家,无论好不好美色,你可知最不能抵挡的,是哪一类女人?”
方水秀哪里知道这个?闻言有些懵懂的抬起头瞧了大夫人一眼,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世上有这类女人吗?
大夫人携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笑道:“是柔弱的女人。男人无论自己强大与否,都喜欢充当保护女人的大丈夫角色,最见不得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即便不好这一口,也往往不能抗拒她们的要求、愿意保护她们!一个既美貌、又聪慧、又懂得示弱的女子,这天下没有什么男人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你明白了吗?”
方水秀心中一动,怔怔思索。
“既美貌,又聪慧,又懂得示弱……”
“不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大夫人微微一笑。
方水秀随即笑着点头道:“姨妈,我懂了!”
大夫人随即释然,笑道:“这示弱啊,可是一门学问。该在什么时候示弱,该怎样示弱,时间、地点、方式、言语、行为、表情、神态这都是有讲究的,还得要有耐心!你啊,也不用着急,回去好好的想一想,三日后正好是十五,我会叫东南陪我去天钟寺进香,到时候,你便随着一块儿去吧!”
方水秀知道这是姨妈在给自己制造机会,遂大喜起身屈膝施礼道:“是,多谢姨妈!”
“哟,别行这么大的礼呀!”大夫人瞅了她一眼,不禁打趣道:“小妮子果然是长大了啊!”
“姨妈!”方水秀垂头不依,娇羞无限。
年东南那边,被几个女人搅合得简直头都要大了。
自打进了年府之后就一直忙、各种忙,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的时间,这一群“表妹”拉着堂妹便找来了敬一堂,先是叽叽喳喳闹腾一番,然后十分热情的邀请他游园。
年东南其实并不想去,媳妇的话他一直都记在心里:那就是不能让别的女人碰到他,连衣角也不能。
媳妇的话,他一向来都听的。
可这些女人的热情和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说笑话语实在是令他避无可避,只得沉默着随她们一道去了花园。
其实说是游园,也没见她们走动,来到小明湖畔的临风水榭,便进去坐着谈天。
其实,也就是她们谈,他一旁听一旁看,除非问到他头上来,否则他是不会出声的。
这些人也不知是有多闲,又是吟诗又是作画,又要弹琴又要泡茶,不遗余力的表现,还总一个个的陪笑着让他点评。
他哪儿知道这些?简而言之都说“好!”。其余的再也没有多余的字。
如果说这些表妹们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还一无所知她们的目的,那么他就真的是傻子了!年东南心里冷笑不已,这些人这么锲而不舍追求自己一个偏远县城乡下来的男人如果说是看上了自己这个人,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冷眼旁观,越看这些人越觉得可恶,趁着她们相互间明朝暗讽得厉害,借口方便悄悄的溜掉了。
年东南回到敬一堂,红星忙斟茶上前,笑道:“侯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非临风水榭那边的茶点安排得不合侯爷的意吗?”
年东南盯着红星不说话。
红星叫他瞧得身上有点儿发毛,陪笑道:“侯爷……这么瞧着奴婢做什么?是不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其实你早知道她们邀请我出去的目的是吗?”年东南淡淡一笑问道。
红星一怔,点头道:“是。”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年东南蹙了蹙眉头。
红星笑道:“奴婢以为侯爷早就知道了,谁知原来侯爷今日才知道呢!毕竟,这些日子来各位表小姐又是送汤又是送各种差点吃食的,奴婢以为她们的心思侯爷知道呢!”
杭东南道:“我若早知道岂会理会她们?我是娶了妻子的人!”
红星不以为然笑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您是侯爷,位高权重,即便是做您的侧室,那也是一样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是一份荣耀!而且,侯爷——您是可以娶平妻的啊!”
红星说着,悄悄睨了年东南一眼。
“娶平妻?”年东南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是啊,”红星笑道:“侯爷您从前虽然娶了妻,可是如今您的身份不一样了,您继承了爵位,侯夫人便是这一府的主母,这年府的主母可不光是相夫教子那么简单!对内对外,不知有多少的讲究、规矩和门道,若是应付不来出了一星半点儿错处,不但会失了年府的面子叫人勋贵权贵之家取笑,而且府内下人也会背地里编排出许多的笑话来,往后做起事来可就不那么上心了!这长久下去,整个府上都是要乱套的!京城中大家世族的嫡女闺秀们,哪一个不是记事的时候起便学着待人接物、料理府内外各种事务、打点田庄商铺、管理检查账本、驾驭奴婢下人?没有个七八年的功力,是管不好一个大家的!侯爷先前娶的那位妻子,她真的能应付得来这些么?”
“你什么意思!”年东南眸光一凛,沉着脸色冷冷的盯着红星。
红星慌忙跪下垂首道:“奴婢僭越,请侯爷恕罪!奴婢,奴婢也是为了侯爷您好啊!论理这些话不该奴婢说,可奴婢如今在敬一堂当差,就是侯爷的人,奴婢不希望看到侯爷您为后院诸事烦扰!”
这些日子以来,红星的表现的确很好,几乎没有什么错处可以挑的出来,年东南对红星算是十分满意了。
在外院,还有洪一几个人能说上几句话,可回到了内宅,那真是半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唯独只有一个红星,他还算看得上眼的。听了红星这么说脸色便缓了缓,轻叹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你起来吧!”
“是,奴婢谢侯爷!”红星恭恭敬敬起身。
年东南点点头,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红星施礼而退。
红星暗暗舒了口气,这些话,自然是大夫人叫她试探的。
因为侯爷头一天进府所写的那一封信既没有交给她也没有交给徐管家,后来大夫人辗转打听才知道他是交给洪一了。
洪一不归大夫人管,大夫人对此也无可奈何。多方设法亦打听不到那封信究竟是送给谁,便让她有机会就试探侯爷,试探他对自己从前那位妻子究竟感情如何?
照这样看来,似乎——
细细回想起刚才的话,红星忍不住有些发怔:怎么似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似乎……还是不甚清楚啊!
红星不觉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年东南坐在榻上沉思,也在想刚才红星那番话。
他当然不信红星一个奴婢敢说出这番话来,她是大夫人派来的人,也就是说这番话多半是大夫人的意思了!
其实细想想,大夫人站在她的立场会这么想也没错,但他年东南不是陈世美,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前程权势,在他眼里统统比不是他爱之入骨的那个小妻子。
别说他根本不相信小妻子会管不好家,也许她需要一点时间学习,但绝对不会做不到!就算她真的管不好,哪怕把这年府给拆了、哪怕这京城中人人都笑话他,那又如何?
一句话,他根本不在乎!
大夫人那边听到红星的回报,挑了挑眉笑道:“侯爷听了你这些话没说别的了?”
“没有。”红星摇摇头。
大夫人点头笑道:“很好,没你的事儿了,回去好好伺候着吧!”
“是,大夫人!”红星暗暗舒了口气,恭敬的退下。离开了芝兰院,方觉得呼吸顺畅。
“你可听见了?你表哥可不是糊涂人!”大夫人微微一笑。
穿着鹅黄衫子的窈窕少女自隔断后出来,纤细白皙的素手捏着帕子优雅的坐下,轻轻说道:“表哥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大夫人浑不在意淡淡一笑:“可他不是在考虑了吗?相信他会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的!阿秀啊,机会就在眼前,你可要好好的把握住了!”
“是,姨妈。”方水秀脸上一热
,轻轻点头。
两天之后的晚上,大夫人冷不丁的差人去告诉年东南,让他次日一大早陪自己去天钟寺进香,切记别忘了。
这是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年东南自然不会拒绝。第二天早早的便到了玉芝院。
没多大会儿,方水秀也来了,温温柔柔的上前福身施礼笑着唤了声“表哥!”
年东南点头答应回礼,瞥了她一眼便向大夫人施礼道:“母亲,我去二门处看看马车都备好了没有。”
大夫人含笑点头:“也好,你先过去,我和阿秀一会儿就来!”
“是。”
看着年东南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离开,方水秀欲要叫住他,咬着唇忍了忍终究没有叫。
她得矜持,不能让他生了厌恶,当他如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反正,今日一天时间还长得很……
可是——
方水秀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这身打扮,白底绣绿萼梅鸡心领的褙子、浅紫折枝梅花水泻长裙,衬出纤腰楚楚;头上挽着半弯鬓,打着垂髾,只点着几点星子般细碎的碧玉簪花,将她清丽绝伦的姿容脱俗的气质衬到了极致。
今日这般装扮之后,几个伺候的丫鬟一时都挪不开眼睛,贴身丫头四儿更是笑着推她悄声笑道:“小姐今儿这身打扮,真如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一般!只要是个人,没有不看呆眼的!”
方水秀虽笑着嗔她胡说,其实心中也暗自得意。
可没想到还没有出府,就受到打击了!四儿说错了,并非只要是个人,见了便挪不开眼……
“好了,走吧!”大夫人其实对年东南的反应也挺意外,却是笑着携了方水秀的手淡淡道:“我们方家的女儿,可没这么容易就被打倒啊!”
方水秀心中一凛,振作了精神笑道:“姨妈说的是,方才是阿秀失态了!”
“这样就对了!无论何时何事,就要笑得这么灿烂,这么美!”大夫人又道,说着二人相视笑了起来。
二门处大夫人与方水秀上了马车,年东南骑着马领着一众家丁护卫们一旁护送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天钟寺开去。
天钟寺显然早已提前得到消息,今日清了场,专门招呼大夫人一行。
大夫人与方丈大师十分熟悉,拈香拜了佛之后,便在寺中茶寮对面坐下品清茶谈佛理。
大夫人便向年东南和方水秀微笑道:“我想静一静与方丈大师谈谈佛理,你们自己逛逛去吧!只别惊扰了寺中的各位师傅。”
方丈大师上手合十忙笑道:“大夫人多虑了,侯爷是何等身份,岂会不自重?这寺中各处,侯爷请随意,无需顾忌。”
年东南谢过,与方水秀一同离开茶寮。
天钟寺虽然十分广阔,一座座大雄宝殿也十分庄严肃穆可供瞻仰,可年东南的心思并不在这上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逛的,便打算寻一处清净地静静的等待。
可谁知还没走几步,方水秀便在他身后柔柔的唤了一声“表哥。”
年东南只得止步,回头道:“有事?”
方水秀莲步轻移上前,螓首微抬凝向他,含笑道:“是这样,后山不远处有一片青竹林,那儿的淡竹叶用来煮水当茶饮对治疗头疼、睡眠不好有奇效,姨妈最近睡得不太安稳,我想去采些竹叶回去给她老人家,不知表哥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事关大夫人,年东南怎么能说不愿意?便点点头道:“好吧……”
方水秀心中暗喜,微微朝年东南屈膝福了福:“那太好了!表哥,我们这就去吧!”
“嗯。”年东南答应,与她一道出了寺后山门。
“表哥你看,就是那边的山坳!”走了一段,方水秀纤纤素手朝对面不远处指了指。
年东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距离还真不近。于是便道:“咱们快些吧,怕要不少时候!”
方水秀听见他说“咱们”两个字虽然知道他其实什么意思也没带,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涌起一阵甜蜜,微笑着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着。
方水秀乃方家嫡女,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哪儿是走过山路的人?没多大会儿,便累得不行,脚上发软发酸,气喘吁吁的只觉得胸肋间一阵一阵发疼,汗水滚落,鬓角都湿润了,背后也觉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话说,年东南的脚步哪儿是她能比得上的?他觉得如履平地,她却是前所未遇!
她抬头看了看走在前边未曾回过头的年东南,咬了咬牙,硬是不叫半声苦一言不发的跟着。
走了好一阵,年东南终于想起来她了,一转头,看到她踉踉跄跄的提着裙子低头跟在自己身后,脸上红通通的显然是累的,半张的朱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额上的汗水在太阳的照耀下亮晶晶的。
看到年东南扭头看她,方水秀心里委屈的不得了,却是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着头喘吁吁的柔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实在是
太没用了……”
年东南不由有些歉意,便道:“是我欠考虑了,这样的山路你一定没有走过吧?”
方水秀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忙又道:“不过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的,我可以的。”
年东南便道:“那咱们慢些吧!”
他目光一扫,顺手“啪”的一声折了一根粗细合适的笔直树枝,将枝叶掠去递给方水秀道:“拿着这个吧,或许走起来会方便一些。”
“谢谢表哥!”方水秀灿然一笑,眉眼盈盈而动,由衷笑赞道:“表哥真厉害!”
年东南听着她小儿女无辜而单纯的称赞不由“呵呵”一笑笑出了声,说道:“这算什么厉害!”
方水秀却笑道:“至少我就不能啊!”
“我可是男人!哪儿能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年东南笑道。
方水秀亦笑道:“所以说表哥厉害啊!咱们快些走吧,这会儿太阳似乎小很多了呢!”说着又不好意思笑笑,“没想到这山间的路这么难走,太阳再一猛,我都觉着有点儿晕乎乎了。”
年东南便道:“前边都是林荫路,想来会好一些。”
“嗯!”方水秀微微含笑点头,同他一块走过去。
年东南放慢了脚步,方水秀终于没有被甩在后边了,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走的,少不得随口说说话,方水秀问起一些他从前的事情,年东南顺口都跟她说了,方水秀听着心中只觉一片柔软。
不多会儿,终于到了那片淡竹林旁,方水秀指着欢然笑道:“表哥你看,就是那里了!咱们过去择些鲜嫩的,这就采了带回去吧!”
年东南看过去,那一片竹林说是竹林其实不过一小片,长在半山腰间的一个凹槽缓坡上,并不高,只到他腰身左右。都是一簇簇的生长着,走近去看,竹竿也很细,小的只有手指大小,大的也大不过一枚鸡蛋,而那叶子却格外的宽大苍翠。
走近了一闻,有股很特别的清香味道。
年东南情不自禁便想起了远在桐江的媳妇儿,媳妇儿这会不知道在做什么?应该还在忙乎着她的竹器坊吧?还有她那些各种各样的宝贝竹子。那些地方,当初可都是他陪她去过的,许多竹子也是他陪着她一点一点的挖回去栽植的。
想着想着,年东南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起来,眸光也渐渐温柔起来,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他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他的媳妇,想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想着她娇嗔的向自己撒娇。还有那略带横蛮的语气和举动,无一不令他想念。
谢谢玉玲珑宝宝、liumin0、dengbibo、katherine1130、水和澹澹的月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