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等同仇敌忾早已愤恨不已,听了这话巴不得,答应一声便朝彩霞涌过去。吴二少急得喝道:“我看谁敢!”
众人一怔微微变色,脚下不由得停了下来。二少奶奶是主子,二少爷同样是主子。众人没有料到二少爷竟然如此不给二少奶奶面子,一下子进退两难起来。
二少奶奶越发气得肝疼,见她们停下了更加火冒三丈,厉声呵斥,偏要她们上前动手。
正在这时候,春霞便赶到了。
姐姐?春霞这一声姐姐一出口,吴二少和二少奶奶都愣住了油。
吴二少不觉回头瞟了彩霞一眼,心道难怪方才就觉着这姑娘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原来是左姑娘的姐姐!
二少奶奶则怒目瞪向春霞,暗道这左家人真是阴魂不散!一个左春霞已经够惹人厌了,没想到她这姐姐比她更不要脸,居然还敢勾.引自己的男人郭。
“小霞!”彩霞见春霞来了心中微松,忍着眼眶中泪水勉强说道:“一场误会,我——”
“什么误会!”二少奶奶恼怒收回自己的手,整了整衣裳,一扬下巴朝春霞冷笑道:“我说左姑娘、左大夫,你们家的人能不能要点脸面呀!光天白日之下,你这个姐姐勾.引我的丈夫,左姑娘该怎么解释!”
“你、你给我闭嘴!胡言乱语、什么!”吴二少脸色黑沉得如同染了墨汁,向春霞抱歉苦笑,才要说话,又被妻子厉声打断。
“好啊,你到现在还护着她!还敢说我胡言乱语!”二少奶奶尖声道。
春霞冷笑道:“我姐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可禁不起二少奶奶这一盆脏水泼下来!你说我姐姐勾.引二少爷?哼,我倒要告你一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捉贼拿赃、捉奸捉双,不知道二少奶奶抓到了什么证据以至于气愤成这样,以至于气得连体统也不顾了在这儿大呼小叫!”
二少奶奶冷笑道:“我亲眼所见他们二人在这拉拉扯扯还能有假?哼,敢做不敢当,不要脸!”
“二少奶奶你误会了,”彩霞小声说道:“我——”
“是我不小心撞了人家姑娘,害的人家的绣件掉在地上沾了水,我拿了银子要赔偿,就是这样!”吴二少冷声打断彩霞的话。
彩霞嘴唇动了动,没有吱声。
春霞便将她手里的枕套抖了抖朝二少奶奶展开,冷声道:“你看见了?”
那枕套上的污渍十分明显。
二少奶奶其实一开始的确是冲昏了头,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的丈夫怎么可能会偷人?就算要偷人也不可能在大街上同人家姑娘拉拉扯扯,说到底不过是她这些日子心里实在是憋屈得狠了,生意上的事没法插手,又受了春霞的气,府上那些管家管事嬷嬷婆子们,哪一个是好应付的?她左拙右支累得心力交瘁、筋疲力尽,偏偏那挑剔的老太太不说她辛苦,反而鸡蛋里挑骨头甚是不满,她心里郁闷憋屈得不行,今日恰好撞见这事,不过是想要个借口宣泄一番心中的火气罢了。
谁知道丈夫竟然不给自己面子!谁知道这大街上随便抓的一个姑娘就是那左春霞的姐姐!
真正是——冤家路窄啊!
这下子好了,肚子里的火气没发泄,反倒又添了一层。
“看见什么!”二少奶奶此时哪里肯认输?反倒是胸膛一挺,傲然冷笑道:“谁知是不是这贱人故意如此好借机勾.引我丈夫!哼,这年头,妄想攀上高枝麻雀变凤凰的贱人可多了去了!瞧瞧,这不是成功了吗?成功的搭讪上了,若非我出现,只怕——”
“周蓉!你、你嘴巴里、放干净点!”吴二少简直无地自容,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居然说得出这种话来。他看向春霞姐妹,脸上尴尬得发红。
“做了还怕人说!真是当了婊.子又想立牌坊!”二少奶奶冷笑,毫不客气瞟了丈夫一眼,这话说得刻薄无比。
“你!”彩霞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姐姐!”春霞拉着姐姐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向二少奶奶不屑冷笑道:“既然二少爷刚才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那就没有我们姐妹什么事了,我们该告辞了!二少奶奶,何必呢?有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冲我们姐妹发火算什么本事?你这嘴也太臭了,跟你争辩我都觉得掉价!啧啧,堂堂吴家的二少奶奶,不顾体统身份在这儿泼妇骂街冤枉人,啧啧,你这会儿真该拿块镜子照照自己这副竭斯底里的模样,有多丑、多难看!”
“左春霞!你!”二少奶奶还从未在人前受过这等辱骂,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颤,喉咙里呼呼的喘着气,阴毒的目光恨不得将春霞凌迟。
冬梅等一众丫鬟婆子也从未见过有谁敢这么大胆当面辱骂自家骄横傲慢、处处好强的主子,齐齐的都愣住了。
等她们主仆反应过来,春霞已经拉着彩霞走远了。
“你!”二少奶奶猛然转身瞪着吴二少,恨声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粗俗不堪的乡下刁妇当众羞辱你的妻子!你还
tang是个男人吗!”
吴二少面无表情的瞅了她几眼,片刻说道:“左姑娘说的没错,你真该拿块镜子好好照照自己这副尊容,真的很难看……”说毕不再理会她,转身扬长而去。
二少奶奶一个踉跄,头晕目眩差点儿晕倒,冬梅慌忙上前扶住。
“好!好得很!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东西!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二少奶奶凤眸圆睁,面容狰狞而扭曲,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走!”
一众丫鬟婆子们敛声屏息吓得心突突直跳,忙小心翼翼簇拥着她上车,心中各自暗道:二少奶奶这回真是……
“姐姐怎么会撞上那个疯女人,没有吃亏吧?”春霞说道。
彩霞轻轻舒了口气笑道:“我没有吃亏,这不刚好你就到了吗?”说着又愧疚道:“真没想到会叫那位二少奶奶误会了,我早该把事情说清楚的。”
春霞撇撇嘴说道:“那女人就一整个泼妇,她肯听你说清楚才怪!往后你可得小心点,这桐江城里谁都无妨,单单那个女人你见了有多远避多远!”
彩霞点点头“哦”了一声,道:“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桐江城这么大哪里会那么容易再撞上她呢!我往后万一见了避开便是!唉,可惜了,这两对枕套可是毁了!叫我白忙乎了三天功夫!”
春霞瞧了一眼笑道:“回去洗洗吧,就算卖不出原来的价钱,想必便宜卖还是有人会买的。赔的也有限!真是吴二少撞了你吗?”
“不是!”彩霞连忙摇头,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颇有些愧疚道:“就是这样,叫二少奶奶误会了!早知如此,我收下那十两银子算了,倒省了许多事!”说着她眼中有些黯然。
春霞见了暗暗叹息,姐姐好不容易情绪好了许多,没想到今日又发生了这种事,她心里不知又该难过成什么样!便玩笑道:“那十两银子本就该收!他妻子把你骂成这样,收十两算少了!真亏,当时我该问他要了银子再走的!”
“你呀!又来胡说八道!”彩霞不由也笑了起来,姐妹俩挽着手一路说笑回去,好一阵,彩霞才渐渐回转了过来。
回到家中,彩霞便忙不迭的打来清水,小心翼翼的漂洗那染了污水的枕套,一边清洗一边念叨心疼不已。除了心疼银子,这每一件东西都是她用心之作,她是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般的由衷喜爱,看见糟蹋成这样,是真心难过。
春霞见她一心扑在这些东西上,没了心思去胡思乱想,也自放了心。
晚间临睡前,春霞忍不住又向杭东南说了这事儿,忍不住好一通抱怨,替自己姐姐不值。一时又担心那二少奶奶心胸狭窄无事生非,便央着杭东南跟衙门里那些捕快们说一声,万一见了有人欺负姐姐帮着照应一二。
杭东南点头笑道:“放心,明日我叫人说一声下去就是,姐姐平日出门也少,不会有那没长眼的欺负她的。”只要吩咐一声下去,捕快们自会跟地面上混的地头蛇、小混混们打招呼,除非不长眼的谁还敢来主动招惹。
见春霞依旧秀眉微蹙,杭东南将她怀中抱着安慰道:“你别想得太多了,今日之事既然是一场误会,想必吴家二少爷回去了就会跟自个妻子解释清楚,那二少奶奶不至于这么闲动不动想着报复吧?这么点小事,她也不嫌累吗?”
杭东南显然认为春霞小题大做。
“你懂什么呀!”春霞说着撇撇嘴哼了一声,道:“她说话实在太恶毒,我可没给她留半点面子呢!谁知道她会不会怀恨在心!这个女人心肠可是促狭歹毒的紧,不然,我干姐姐也不会受那么多罪了!”说毕轻轻一叹,眼巴巴的望着杭东南:“东南,京城里还没消息传来吗?这事儿到底怎么处置,过了这么久皇帝和大臣们也该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了吧!”
杭东南只得苦笑安抚道:“这种事牵连甚广,哪儿有那么快?如今很快就要过年了,这事儿只怕暂时已搁下了,等来年再看吧!不过我倒觉得拖得越久对柏家越有利,边境还得有人镇守、那些胡人也还得有人去打啊,时间越长,皇帝和大臣们定越能想的清楚明白!年家只怕是没什么希望了,有了年家垫底,皇上和朝廷对阵亡将士家属和百姓们也有了交代,柏家再差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吧?你放心,只要一有消息传来,我还能不告诉你吗?吴家肯定也有人在京城里活动着,若有消息,也瞒不过他们。”
春霞轻叹一声,只觉夜色沉沉,前路亦沉沉,干姐姐那样的人,不应该是这般下场。
杭东南抬手,指腹轻轻揉着她微蹙的眉间,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轻笑道:“好媳妇,别光想着这些烦心事儿了!这天还塌不下来呐!况且烦也无用,如今能做的唯有等,夜已深,咱们歇了吧!”
说到“歇了”,他的眸子便闪亮闪亮的起来,流连在妻子小小的脸庞、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处舍不得挪开眼,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令春霞身子一颤,不觉也有些臊热起来,嗔他一眼勾唇微笑,微微垂下眼眸。
杭东南对妻
子的神情举止经过这些日子的实践和锲而不舍的钻研早已了若指掌,见她双颊红晕渐布,羞羞答答的起来便知她也想了,喉咙里咕噜吞咽一声,剥了衣裳便将她扑倒,深而热烈的一个缠绵长吻之后,一口含住柔软雪峰上娇艳颤立的红梅,辗转吮.吸,只觉幽香扑鼻,滋味无限,领他便是溺死在这上边也毫无怨言,另一边也不放过,大手揉搓着,满手的酥棉柔软,令他呼吸顿粗,下身很快便火热坚硬似铁。
春霞轻颤着,水眸半闭娇吟不已,下意识躬身主动往他嘴里送去,紧紧的抱着他,贴在他的身上,滚烫火热,亲密无间。下腹酥麻火热得空虚,玉腿一抬便勾住他精壮的腰身,娇娇的喘着唤道:“东南……相公……”
“想要了?相公就给你……”杭东南抬起头轻笑着,在她红晕如霞的脸颊上重重一亲,探手下去在那处轻轻拨弄,触手濡湿,可见早已春水潺潺,滋润着娇花盛开,他心动神驰,忍不住多摆弄了几下,身下的人儿不堪受此逗弄,轻颤娇嗔起来,鼻息咻咻的扭着身子撒娇,他哪里还忍耐得住,闷哼一声微微躬身对准那处,用力刺入,两人俱喘息着,抱在一处大力动作起来,牙床轻摇,锦帐微荡,遮住一室大好春光。
二少奶奶满肚子气回到府中,越想越觉气闷难当,看谁都不顺眼,身边伺候的一众奴婢们都倒了霉,挨了老大一顿训斥,这才作罢。
不想,她这里才刚刚觉得舒服了些,吴二少一阵风般从外头奔回来。二少奶奶一见他便冷哼一声拉长了脸,故意转过身去,谁知却听到自己的丈夫冷冰冰的声音屏退伺候的丫鬟们。
二少奶奶抬眸,才发现丈夫的脸色比自己的还要难看。她一下子火又大起来,而且委屈,冷笑一声道:“哟,二少爷,这是怎么了?特意回来给我脸色瞧呢!可是怪我坏了二少爷的好事?哼,二少爷既然都知道那是谁家的野丫头了,再找上.门去就是了,多大点儿事值得你这样!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呢!”
“你、你给我、住口!”吴二少没想到妻子牙尖嘴利一上来就倒打一耙,顿时气极。
“住、住口是吗?”二少奶奶见他又结巴起来竟有意学他,仰着头冷笑道:“你做得难道我还说不得吗!恼羞成怒了?气急败坏了!”
“周蓉!”吴二少见她身为妻子,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故意学自己的缺陷,这无疑深深的刺痛了他,比什么都厉害!他脸色难看之极,抓起旁边茶几上的茶碗狠狠朝地上砸去,厉声喝道:“给我闭嘴!”
“哐啷”一声脆响,那甜白瓷花卉粉蝶的茶碗摔得粉碎,茶水四溅,流淌了一地。
二少奶奶从来没见过丈夫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一刻,他的神情亦冷厉得可怖,那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愤怒和锐利,她一下子给愣住了,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吴二少冷声道:“谁叫你插手商号的事务的?你那个远房亲戚,先前在家居行的,不是被大嫂开除了吗?你居然又把他叫了回来!还有好几个店面的掌柜账房,谁给你权力撤换的!”
今日吴二少怒气冲冲离开之后,走了好一会才渐渐平复了情绪。他实在不愿意这就回府面对妻子那张脸,便随意去了商号里转转。谁知正好听到上层的两名大掌柜在诉苦,原来自己的妻子瞒着自己胡乱干预商号中事,弄得各位掌柜苦不堪言,碍于她的身份又不敢说什么。
吴二少又惊又怒,连忙上前询问。二把手和三把手也惊呆了,没想到小小的抱怨一下也叫二少爷听到,见二少爷脸色甚不好看,也不敢隐瞒,可也不瞒和盘托出,便半隐半露的说了。
吴二少听得又气又恼,这才明白为何这些日子生意上分明受损可自己却不知原因何在!他恼火之极将两名掌柜训了一顿,责怪他们不及时通报。
两名掌柜也委屈,硬着头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不是不及时通报,而是以为二少奶奶的意思就是二少爷的意思,这叫大伙儿怎么通报?不是主动送上去讨人嫌吗?谁会知道二少爷居然毫不知情呢……
吴二少听了这些话先是恼火,很快便想通了,定是他那狡猾的妻子狐假虎威,故意令掌柜们误解,这样一来哪里还会有人来向自己禀报?她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吴二少恼火之极,怒气冲冲的就回府找妻子算账去了。
二少奶奶见这事儿叫他知道了一惊之下随即镇定:知道就知道呗,反正她也没觉得能瞒着他一世!自己也是吴家的一份子,凭什么不能插手?从前那柏凌霜在的时候,不是照样插手吗!
二少奶奶非但不认错,反倒振振有词同吴二少争执起来,说来说去倒成了她一片良苦用心为吴家好了!
吴二少本就不会同人拌嘴,在妻子的狡辩下气得“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气之下拂袖去了书房。二少奶奶反倒越发得了意,决定索性就光明正大的干预,他又能怎样?反正许多事情未必需要她吩咐得多露骨,安插个人、提拔个人、打压个人、变动几个合作商,只要稍加暗示,谁敢不听她的?她可是堂堂的主子,又有柏凌霜以吴
家媳妇执掌生意的先例在,即便是大掌柜,也不能不卖她面子!
至于这个一着急说话都不利索的丈夫,她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第二天,彩霞便将那清洗烘干的两对枕套重新包裹了带去绣坊交差,不等那女掌柜看出端倪问话,彩霞主动将事情都说了,表示愿意照价赔偿,这两对枕套便留此降价出售,能收回多少便是多少。
女掌柜略显诧异,拿着那枕套端详了好一阵方看出那隐约可见的印痕,便向彩霞笑叹道:“左姑娘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君子,这枕套处理的很及时,也甚是细心,若不细看还真不易看出来呢!我们吴家绣坊规矩如山,有了瑕疵便是瑕疵,这一点谁也没法否认,便依你所言照价赔偿、降价出售吧!若那等刁滑的不肯主动坦白,等我查出来这活计今后也不用再做了,左姑娘你既主动承认了,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仍旧领了料子和丝线、图样回去做吧,你尽量赶一赶,往后可要小心点了!”说着瞧了一眼那活灵活现的配图,叹息道:“真可惜了!多鲜亮水灵的活计!”
彩霞闻言松了口气,忙笑着道谢,赔了五两银子的材料钱,领了新的料子道别回去。
237.梅花树下
看着彩霞远去的背影,女掌柜不觉轻轻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吴家有绣坊门面铺子,也拥有大批技艺精湛的绣女作坊。从前吴家绣坊是不接这些民间零散绣件的,还是吴大少奶奶接掌之后才改了规矩,特意行此方便给那些技艺甚好,但却另有别事要做、只有零碎时间可以刺绣以便补贴家用的民间妇人少女,一来是令吴家绣坊博得个与人方便的好名声,二来不至于令这些人的东西给竞争对手加分,三来嘛,普通妇人们的眼光看法同专业的绣女不一样,偶尔也会有些奇特的图样、针法或者别的小窍门流出来或者绣坊掌柜凭经验看出来,这对于自家绣坊的发展那也是大有裨益的。
因此,在彩霞一跟梅芳提起想要绣些东西寄卖时梅芳想也没想就把她带到了吴家绣坊,毕竟这桐江城里,还有哪个商家比吴家更靠谱、价钱也更公道?
这女掌柜一见彩霞的技艺便惊讶不已,有心招揽她进绣坊做绣娘,可彩霞只是暂住在城里,过阵子肯定是要回家的,便没有答应。这女掌柜便惋惜不已。今日再见了她的人品,更觉惋惜不已。
这姑娘技艺高超,有心思,有天赋,够细致,做事踏实,又是这般人品,很合自己的眼缘胃口,若进了绣坊,经过专业的训练和栽培,自己再好好调教一番,前途可谓不可限量,可惜了,人各有志!
拿了东西回去放好,彩霞忽然想起不远处的螺蛳湖畔,不知那几株梅花是否开了。彩霞前几日正好绣了一幅喜上眉梢的挂屏,虽众人见了都笑说好,她却总觉得那梅花绣得有些不太对,无意中在螺蛳湖畔看到有好几株梅树,便准备等花开了好好的去观摩一番。不光是花形花色,花簇、枝桠、主干生长形势搭配,有了自然的做原型,绣起来便更增灵气。
彩霞看看天色尚早,阳光薄薄的,却透着明亮,便裹了件秋香色蝶恋花的出风毛披风,锁了门往螺蛳湖方向慢慢踱步过去。
远远的,彩霞便看到湖畔一角那一小片十来株梅花正怒放枝头,粉红的花枝密密麻麻云蒸霞蔚,映着几杆修长高高的翠竹,周围一片枯萎冷凝,欲显出这一角的鲜艳与热闹。
彩霞不觉微微笑了笑,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这样的天气,这个地方鲜少人来,彩霞走近了去,跺了跺脚,握手呵了呵气,便仰头细细的观赏起来,一边观察一边暗暗留心记着,脑海中想象着绣件上如何布局,如何成型,每一朵颜色如何,细微的差别在哪儿,花蕊是何形状、浓密长短与花瓣比例如何,单朵独枝与花团锦簇该怎样绣才好看、哪一枝长势形状如何,绣到绣件上该做何变形,或者直接照搬过去……
彩霞正看得专注,忽然听到有人轻轻的招呼自己,“左姑娘。”
清亮温和的声音令她一怔,彩霞转头看去,只见吴二少穿着一袭宝蓝圆领团花纹锦服背着手微笑着站在不远处,墨发高束,身姿盈盈。
彩霞没有想到今日竟又碰见他了,一时有些发窘,上前点了点头轻轻笑道:“二少爷!”
吴二少也笑了笑,看着她欲言又止。
彩霞眼角余光下意识四下一溜,除了较远处有四五个半大孩子在追逐嬉戏,不时传来一两声响亮的大笑,周围再无旁人,只有风偶尔吹过,贴地卷起枯枝败叶,打着旋儿,呼啸而过。她不觉更添尴尬,垂在身前的两只手紧张的交握把玩着手指,神情微僵。
吴二少很快看出她的局促和不自然,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他心里烦了一夜,今日出了门捡人迹希少之地随意走走散心,谁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儿,无意中看到了彩霞。
不过是几株普通的梅花,她却看得那般投入和专注,神色柔和恬淡,眸光泛着欣赏和赞美,唇角噙着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令他觉得十分惊奇和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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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有专人打理的梅园,遍植各种名品,冬日赏梅赏雪,围炉饮茶,亦乃一大赏心悦事,饶是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家园中的梅花值得人这么专注的去欣赏,这几株野梅,若非由人及花,他压根就不会多瞧一眼。
许是她过于专注陶醉的神情吸引了他,许是他觉得昨天的事情自己欠人家一声道歉,许是觉得既然碰见了不打个招呼也不妥,许是,他什么也没想自然而然就走过来了。
吴二少咳了一下,抱歉笑道:“昨天的事,实在抱歉,我向左姑娘陪个不是,请左姑娘别往心里去。”
彩霞听见他这么说忙笑道:“二少爷这话真叫我无地自容了!昨日本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后来又连累二少爷……让二少奶奶误会,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您快别这么说了!”
吴二少心中微松,点头笑道:“你不往心里去就好!左姑娘心胸宽广,这事儿本是一场误会,多余的话,我便也不多说了。”
彩霞见他没有在这事上继续说个不停徒增彼此尴尬,心中亦微微一松,灿然笑道:“二少爷您过奖了!若连这点儿是非都不分,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当不起您这么说!”
吴二少笑笑,心中不由却想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这话说得轻松,又有几人能做得到?有的人,无事尚要生非,还管什么分不分是非!
他心里不觉又是一阵烦乱,生生压下这股烦乱,笑问道:“对了,昨日左姑娘那几件绣品……不知后来怎样了?”
彩霞忙笑道:“不碍事的。我昨晚回去清洗之后今儿又拿去绣坊里了,我跟那女掌柜说明了情况,赔了原料钱,她应允了我寄放在铺子里减价出售,多少也能找回些本钱。女掌柜人很好,没有怪我,仍旧叫我在那里做活呢,我再多做几件,便都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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