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十营,在莫小川上任的第三天,弄得又是惨叫又是高呼的,其他营的人听闻消息,纷纷派人前来查看虚实,想看看这位新来的十营主将到底做了什么事,把个十营整顿成怎般模样。
然而,让其他营失望的是,他们派来观望的人,都被莫小川派出去的人赶跑了。
这让其他诸营十分不满。
莫小川却不在意,打完了屁股,晚上又派人去送药,算是打一巴掌,送一甜枣。
不过,领情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对莫小川畏惧有之,恨亦有之。
夜间,莫小川没有回府,连同章立和黄平、冯万他们一同留了下来,事实上,今夜十营中人没有一个离去的,因而,范子智的死,也暂时地压制在了营中,并未传扬出去。
营中的都尉现在只剩下三人。
莫小川摆了晚宴,将他们三人请了过来,这三人中,有一个是跟着范子智一直反对莫小川的,名叫康书,生得面色白净,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四十来岁,但很是胆小,来此之前,甚至都将自己的后世与手下交代了清楚,已经觉得自己不能活着回去了。
另外两人比较有意思。
年纪稍长一些的,名叫吴世鹏,约莫五十岁左右,长得高大壮实,却不与其他三人交往的,自己约束部下,在十营缺少主将这段时间,一直严守军纪,他的手下的人,也是唯一没有挨军棍的,不过,此人话少,人也直,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
另一人名叫高山,却长得很矮小,胖胖圆圆的,看起来便是个圆滑之人,事实上,此人也得确很是圆滑,当初范子智反对莫小川的时候,他在一旁煽风点火,待范子智被莫小川当场击杀后,他立马又满脸笑容地跑来找莫小川大骂范子智不是东西。
对于他们三人,莫小川倒是以礼相待,并未因他们的人品而对其另眼相看。
酒宴上,康书对莫小川极尽感激,表示以前都是收到范子智的威逼,他父亲是礼部的郎中,在范子智父亲手下任职,自己在军中的人望又不如范子智,没办法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莫小川对此表示很是理解,还安慰了他几句。
康书感激涕零地,端起酒杯,就差没跪下磕头了,双手举着酒杯,将腰身下弯,额头几乎快要磕碰到桌面上了,这才说道:“莫将军不计前嫌,果有大将风范,属下以后必定肝脑涂地,以报莫将军之恩!”
莫小川双手扶着他的肩膀,道:“康都尉哪里话,论年纪三位皆可做莫小川的长辈……”
康书和高山忙道:“不敢!”
吴世鹏却坐在那里不说话,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莫小川也不介意,又接着,道:“此乃事实,切莫退却,三位的经验必定胜过莫小川百倍,不过,在军言军,既然我如今做了十营的主将,便需按照军中的规矩来,今日得罪之处,各位海涵。”
“莫将军太客气了。”高山也端起了酒杯,道:“慈不掌兵,此乃古训,莫将军治军严而御下宽,叫我等好不忏愧啊。”
“客套的话,我们便都不说了!”莫小川举起酒杯,道:“康都尉、高都尉、吴都尉,今日酒宴,我们不论从属,只论朋友。我敬三位一杯!”
康书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现。
高山却好似和多年的老友喝酒一般,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很是热情。
只有吴世鹏不苟言笑,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端起酒杯。
莫小川当先饮下,道:“我便先饮为敬,三位随意。”
顶头上司说出了这话,三人哪里敢随意,康书和高山抢着喝干了杯中酒,就连吴世鹏也是尽饮。
康书喝罢急着去拿酒壶为莫小川倒酒,却不想高山却已经率先摸过过去,很自然地给莫小川斟满了……
康书弄了个很是尴尬,好在高山也不故意为难他,随后也给他斟满。
酒满上之后,莫小川叫过了章立,道:“这位是兵部侍郎章大人家的公子,曾在前线大营任都尉之职,我二人原先是所属吴都尉校尉,吴都尉应该还有印象。”
吴世鹏点了点头。
莫小川接着道:“现在营中缺一位都尉,本将打算让章立先暂代,明日我会给统领大人上书,请统领大人批示!”
三人齐声向章立道贺。
章立也说了一番客套话。
又稍坐片刻后,莫小川再次端起了酒杯,道:“明日事繁,今日便不多留三位了,何况,才下禁酒令不久,我们带头破令也不好,今日情况特殊,却也只此三杯,饮罢此杯,三位便回帐休息吧。我们明日校场再见!”
三人齐声答应,饮过了酒,莫小川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帐门外,挥手作别。
回来后,章立不解地看着莫小川,道:“莫兄弟,你今日做的是不是狠了些?”
“呼!”莫小川吐了口气,道:“是有些狠了,他们现在表面上怕我,估计心里早已经在骂我了,而且,我这么做,也不得人心,这个我知道的。”
“知道你还如此做?”章立很是不能理解莫小川的这一做法,听他如此说,更加疑惑起来。
莫小川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法。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来细细调整,慢慢得来收复人心,若不用些雷霆手段,用不了几日,我们便会被架空了。”
章立缓缓点头,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他也知道莫小川说的对,只是,他还是觉得今日做的太狠了一些。犹豫片刻,他又道:“那也没必要和其他诸营结仇吧。我们今日把他们的人都打跑,算是把除了禁卫营的其他十一营的人全部得罪了。”
莫小川拍了拍章立的肩头,道:“章兄,我也不想,只是不能不如此做啊……”莫小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必须把自己孤立起来,不引其他人重视,如此,才能先发展自己,自己羽翼未丰,就结党的话,这样更危险。”
章立有些诧异,怔怔地看着莫小川,隔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已经看得如此长远了?”
莫小川摇头苦笑,自己若是不看的远一点,估计死得很快吧,不过,对章立说到这里已经够了,其他的也没有再与他多说,莫小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了,明日你还要整合范子智的人马,有你忙的,早些休息吧!”
“嗯!你也早些睡吧!”章立点点头朝外面走了出去。
“莫将军,那我们也告退了!”黄平和冯万道。
莫小川点头,道:“黄平先去吧,冯万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黄平行了一礼,退出帐外。
冯万轻声问道:“莫将军,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莫小川想了想,道:“禁军,是个诸多势力混杂的地方,我总觉得当日的齐云绝对不是猎鹰堂打算安置在十营中的人。”
“将军的意思是,那批行进来的民间将官之中还有猎鹰堂的人?”冯万惊道。
莫小川摇了摇头,道:“他们不足为虑。”
“将军是指?”冯万不解。
“今日酒宴上的三人,你觉得谁更像一些?”莫小川突然问道。
“他们?”冯万诧异,想了想,道:“我觉得三人都不怎么像,如果非要制出一个人的话,应该是高山了,此人为人圆滑,八面玲珑,和每一方的关系都相处很好,他这样的人,最合适做内应。”
莫小川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不是他,那会是谁?难道是吴世鹏?”冯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道:“按理说不可能啊,吴世鹏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做内应的人啊。”
莫小川笑了笑,道:“也不是他!”
“康书?”冯万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一下,道:“将军不会是和属下开玩笑吧?”
莫小川坐下身来,将腿放到了桌面上,道:“此时是非常时期,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康书看似软弱,他却是三人之中做的最好的,一个一直被人瞧不起的人,却在禁军之中做了十年的都尉,而且,这次范子智带头闹事,他看似是一个帮凶,可换做是你做这主将之位,会为难他吗?”
冯万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人胆小怕事,只要一些强硬手段,便会俯首帖耳,这种人,是这个时候,正需要的,便是去动吴世鹏,也不能动他!”
莫小川点头,道:“这就是了。与其说他是最软弱的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个最安全的人。做内应的人,可以不会八面玲珑,也可以不会治军,但是不能不安全。安全,才是一个内应最好的品质。”
冯万呆呆地看了着莫小川,隔了片刻,他重重地点头,道:“属下懂了!那我们该怎么做?”
莫小川轻轻摆手,道:“什么也不用做,他对我还有用,你只需派人盯紧了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你的眼中便好。”
“属下明白!”冯万点头。
“今日我只留下你一人,与你说此事,你理解我的意思吧?”莫小川又问道。
“属下知道,此时绝对不会让太多人知道。”冯万说罢,又补了一句:“即便是黄平和章立。”
莫小川微微点头:“不让他们知道,并不是不信任他,你适合做的事,有些人并不见的适合,让不适合的人知道了不适合的事,结果便可能失去控制。章立有勇有谋,却无智,只算得一个将才。黄平无智无谋,但为人谨慎,办事细心,军中一干杂事他管起来游刃有余,只有你看事情还算长远,也比他们多智,所有,这件事由你办,最为合适。不要让我失望……”
“将军放心!”冯万重重地行了一礼。
莫小川轻轻摆了摆手背,道:“好了,你去吧!”
“是!”冯万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帐中此刻只剩下了他一人,他抬起头,看着帐顶,不觉中,盈盈的身影闪现在了脑海之中,想着她那可爱的笑脸和两个酒窝,不禁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又收了起来,因为小瑶临别时那双泪眼,也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莫小川轻叹了一声,甩了甩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