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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元十五年的杏月,即二月,武楚放低姿态派使臣前往燕蜀赔礼和谈判。同时派使臣至桑兰国,桑兰国并未出兵,它拒绝大齐的借口是王子在武楚为质。

它已两次拒绝大齐,拒绝燕蜀一回。

千万别以为它是独善其身,它其实在观望,哪边风强倒哪边。定远侯和严公谨,亦即太子太傅觉得它还可以争取一下,万不能让它也被大齐、燕蜀拉走。

至于派谁为使臣,几位老臣争论不休。伍太尉认为它畏武不畏德,应派宋皓去。丰元帝哪能同意?宋皓可是一员猛将,正在严防死守国内有人生乱。

孟丞相提议,派自己的孙子孟轲去。

“司荆能言善辩,聪明能干,然文气太重,只怕桑兰国主不仅没把他放在眼里,指不定将他绑了交给大齐。”客卿章含摇头否决。

毕竟,孟轲的祖父乃武楚的丞相,分量不轻。

身为武楚朝重臣之孙,落在桑兰人的手里,其利用价值比他出使的目的更吸引人。

“要不,让庆王之孙凤阁去?”伍太尉见大家在讨论使臣的分量,于是道,“听说此子胆大心细,且时常在民间走动,指不定能说动桑兰国主弃暗投明。”

然而,章含依旧摇头:

“说句得罪陛下的话,凤氏王朝在诸国君主的眼里,威望甚微……”

这些年,面对大齐的侵扰过于被动,且内乱总是按不住。诸国对北苍的敬畏之心日渐消退,倘若今天这一战武楚自己无法解决,九州诸国能把武楚撕喽!

“这不行,那不行,你身为客卿倒出个法子啊!”伍太尉是个大老粗,着急时说的话不怎么客气。

凤子王孙都不够分量,那其他臣子更不可能了。

“章含,你有话不妨直言,”丰元帝说罢,瞅了太子一眼,“哪怕让太子前往,朕也不怪你。”

“能为武楚出力,儿臣绝无怨言。”太子当即表态,冲章含拱手道,“先生若有计划,但说无妨。”

“太子乃一国储君,怎能轻易出使?”章含回太子一礼,神情犹豫地望向正在一旁静听的定远侯,“……”

众人瞬间明白了什么,尤其是伍太尉,吃惊地一手指着定远侯,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章含:

“先生该不会让定远侯出使吧?”

定远侯:“……”

噗,心情正复杂的章含被伍太尉这句话闹得,揪着胡子瞪眼道:

“荒唐!定远侯乃武楚的镇国之将,他出使,恐怕未到边境,桑兰那边已被吓得与大齐、燕蜀结盟了!”

其他人分量太轻,那也不能把定远侯推出去吓唬人啊!

“陛下,侯爷,”章含分别朝二人施礼,建议道:

“臣以为,出使桑兰之人,由定远侯之嫡次子北月邕担任最为合适……”

甭看北月邕如今一副闲散小吏的姿态,他不仅有文魁之才,还曾在年少无忧时,在国子学举办的“百子评说”的会场之上驳倒一片学官,包括博士祭酒。

那时候的他尚年轻,不懂收敛,在评场之上言辞犀利,慷慨激昂。听得学子们热血沸腾,恨不得亲眼见证那些惊心动魄的伟大场景。

那次之后,国子学的学生少了一半,他们纷纷辞别父母离家远行。誓要踏遍九州列国,亲自去见证北月邕对各国时势的分析,以加深对百家学说的理解。

名留书册的诸子百家已成为历史,如今的天下属于他们这批年轻人的。

他们要创造新的奇迹,名留千古。

作为鼓动者,北月邕更想周游列国,增长见闻。孰料,那次名声大振之后,他成了国家典藏室的一名小吏,从此被困在小小的典藏室中,再也没离开过。

将他变相圈禁的原因,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罢了。

如今突然将他推出来,身为父亲的定远侯不曾为之动容,仅神色如常道:

“能得先生赏识,是犬子的福气;他能为国效力,也不算白活一场。然本侯担心犬子没见过世面,恐无法达到出使的目的,让陛下和众臣失望。”

“你就甭谦虚了,咱在此说三道四有啥用?”伍太尉急得很,生怕大家推来让去的耽误时机,道,“成不成的,得让他试过才知。”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认同章含的建议。

让侯世子去吧,万一他跑了呢?到时陛下怪罪,谁出面担保谁倒霉;不让去吧,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父皇,儿臣觉得可以一试。”太子凤丘倒是果断得很,“儿臣与侯世子倾谈过,发现他谈吐不凡,言之有物且人品敦厚稳重,定能不负重望,平安归来。”

无论北月邕是否皇室的质子,他是定远侯之嫡子的身份摆在那儿,够让桑兰君臣头痛的了。杀了他或把他交给大齐、燕蜀,必定引来定远侯一族的报复。

即使桑兰不答应结盟,至少北月邕能保住性命,换其他人去就未必了。

章含的提议一出来,丰元帝的心里就已经赞同,但不好表态。如今自己儿子挺身而出为北月邕说话,正中下怀,于是望向定远侯:

“阿彦,你认为如何?”

定远侯即刻单膝而跪,朗声道:“臣父子愿为陛下,为武楚效犬马之劳,但凭陛下差遣!”

就这样,当天的巳正,侯世子北月邕正在藏室整理书册,忽闻内官前来宣旨,朝廷命他以天子侍中的身份出使桑兰,择日启程。

他:“……”

顶着一张懵懂的脸,下意识地谢恩领旨,连内官嘱咐他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时,犹记得不住点头称是,谦逊得很。

直到内官走远,他还捧着圣旨继续一脸懵懂,引人瞩目和暗暗耻笑。

却无人留意到,他诚惶诚恐地捧着圣旨的手在微微颤抖,握紧,青筋微显……

二月中,侯世子北月邕与皇后的娘家子侄夏守林,以使臣的身份秘访桑兰。并带去桑兰王子兰木奇的亲笔手书一份,被桑兰国君奉为座上宾,礼遇有加。

说是秘访,不知为何传到了大齐君臣的耳中。大齐国君连忙派人到燕蜀,由两国使臣同往桑兰逼迫他们把交出二人。

偏在此时,由北月礼率领的大军突袭大齐的军营,将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而他原先驻守的城池之上,竖起了定远侯专属的火焰纹图腾的大旗。

定远侯也出来了!

他不曾因丧子之痛而衰弱,一如既往的英勇无双。他驻守于西南部边境,调兵遣将,将燕蜀带来的小国小部落吓得闻风而逃。

燕蜀也想退,但和谈正在进行中,到嘴的肥肉舍不得扔。

而武楚出动定远侯不过是虚张声势,实际上已经是强弩之末,国库空虚,粮草难以为继。久战对武楚不利,朝廷只好忍痛放弃被齐、燕攻下的那几座城池。

等到桃月,亦即三月时,派往各国谈判的使臣相继归来。除了对大齐死心塌地的几个小国,其余使臣皆达到劝退的目的。

包括侯世子北月邕,桑兰君臣同心同德,对大齐、燕蜀的使臣阳奉阴违,把他和随从们安然无恙地送返武楚。

而燕蜀是得了便宜立马退兵,大齐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依附于它的小国力弱,但聊胜于无,陪着大齐的军队坚守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