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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赶路,平安顺遂,等到晚上子时,提心吊胆一整天的戚氏困得实在撑不住了,刚想阖眼小憩片刻,忽而隐约听见前边的远处传来短兵相接的厮杀声。

不仅她听见,一直在外边巡护的曲二已来到车前禀报:

“戚女子,镖局那边打起来了,侯爷叮嘱过,倘有动静立马绕道。咱们现在立刻调头,或许能追上侯爷。”

漫漫长路,每到一段路口皆有岔道。只要方向走对,总能殊途同归。

“侯爷那边不是更危险吗”戚氏冷静道。

“侯爷说,镖局遇袭,证明他那边是安全的。”曲二把定远侯的话记得牢牢的。

其实,不一定要追上他,定远侯是个厚道人,离开之前,留下一半亲兵乔装打扮护送曲家家眷。

为确保安全,仅曲二知道,连戚氏等人都被蒙在鼓里。

“好,你们安排吧。”戚氏顿了顿,迟疑地掀帘瞅瞅后方的远处,“要不要通知后边的商队”

“回头的时候我提醒他们。”

曲二不再多话,直接朝前边一挥手,示意队伍调头赶路。戚氏放下帘子,看着依旧熟睡的婆母和妯娌,不禁心生羡慕。

同为曲家妇,有人无忧有人愁,而她正是事事犯愁、吃力不讨好的那个。

甭看妯娌们此时一脸懵然,一副脓包样儿。等到了京城,争宠争权的精神劲就来了。那时候,保准一个赛一个的手段精明,令人疲于应对。

幸好,曲大姑娘人是憨了点,至少心眼清明,知道谁是奸的,谁是真心为她好。

想到这里,戚氏掀帘问外边的家仆,“前边的动静没吓着大姑娘吧”

“没有,大姑娘睡着了。”家仆回道。

哦,那没事了,戚氏安心地放下帘子。曲大姑娘是个一旦睡着,天崩地裂又何妨的人。她身强体壮独霸一辆马车,且睡相极差,没有婢女敢在旁边打瞌睡。

生怕被她一个翻身拍死当场,这种死法挺冤的。

心大是福,就不必打扰了。

……

浓浓的夜色中,前方的厮杀声仍在继续,曲家的车队调头后,与那商队往后走了一刻钟,从另一条岔道飞奔而去。

等到天色微亮,估摸着远离危机了,戚氏和曲二等护卫终于松了一口气。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马疲人倦,暂停路边进食,好让大家下车活动活动筋骨。戚氏也是熬不住了,向婆母告罪一声,略略吃些点心便躺回车里小憩片刻。

不知睡了多久,她在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外边的欢声笑语消失了。随后车帘子被人猛然一扯,刺眼的日光照进来,耳边听见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声暴喝:

“起来!全给老子出去!”

!!怎么回事!

睡意被突然中断,戚氏一脸惶恐,精神恍惚着不知咋回事。愣愣地下了马车,迅即被眼前杀气腾腾的情形吓了一跳,脸色刹白。

她不过小睡片刻,外边的天就变了。

只见道路两旁的树上布满身穿黑衣的蒙面弓箭手,暗处不知还埋伏着多少,全部瞄准曲家车队和商队。

再瞧瞧曲二等护卫,他们面如死灰,死死盯着挟持曲大姑娘的五名……庶民!那不是怕路上危险,恳求曲家人施予援手,允许他们一路跟随的几人吗

明明是几个庶民,怎么眨眼间变成匪徒了!还有大姑娘,明明平时最能打,为甚此刻如此脓包任人宰割!

“发发……发生什么事”戚氏哆嗦着来到婆母等人身边,低声问。

无奈,大家都被吓傻了,纷纷摇头,不敢开口。倒是曲大姑娘的贴身婢女带着一丝哭音:

“姑娘喝了他们的水,中毒了……”

婢女见识少,见她家姑娘四肢无力,瘫软在地,便以为是中毒所致。

原来,趁戚氏上车补眠时,少了管束的曲大姑娘顿感身心轻松,美滋滋地下车散步。不顾婢女的阻拦,非要去关心关心那几位蹭车的平民可有吃的喝的。

那几位平民感激涕零,一名老妪怯怯地递给她一碗水,以表谢意,望她别嫌弃。

对方的卑微,使内柔外刚的曲大姑娘十分同情,甚至有点感同身受。忆起自己初回曲氏老家时的身心不安,茫然不知所措的场景。

于是,她把曲二和伯娘戚氏的嘱咐抛之脑后,接过碗一仰而尽。

等曲二发现时,一切太晚了,浑身酥软的曲大姑娘已经成为人家的质子……

“……”

呼,吸,再呼,再吸……戚氏暗暗来几下深呼吸,按下内心的愤怒问,“看见侯府的亲兵了吗”

“没有。”婢女含泪环顾四周一圈,“婢子不知哪些是自己人……”

戚氏悄眼扫了一圈,说实话,她也分不清。不过,眼下顾不着埋怨侯府言而无信,为免引起凶徒的注意,她不敢再问,瑟缩着站到婆母等人的身边。

全部人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凶徒翻箱倒柜,车里车底地搜了个遍。

最终一无所获,众人害怕极了,担心他们会一怒之下把人全杀了。出乎意料的是,为首的凶徒利落一挥手,那些虎视眈眈的弓箭手唰地收箭,转眼撤走了。

等在场的蒙面人走光了,那几名挟持人质的凶徒才一声冷笑,低头对曲大姑娘说:

“曲姑娘,我等奉命追杀前朝余孽北月元昭,无意为难曲家。是你们倒霉,成了定远侯混淆视听的一枚棋子。今日多有得罪,他日有机会定必偿还。”

言毕,手一松,几人迅速窜入路边的密林深处,眨眼间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从商队里窜出几道人影追了进去。

“姑娘,你没事吧”见姑娘脱险,婢女喜极而泣地扑上前去。

“兰儿,兰儿,我的心肝儿,你可不能有事啊……”曲母哆嗦着腿,在儿媳们的搀扶下哭道。

平时嫌弃归嫌弃,今日倘若曲汀兰出事,她们这一房有何颜面去见她爹曲广平她们还指望他在圣上面前提携族兄弟呢。

一阵忙乱间,商队里出来一位大夫替曲汀兰把了脉。断定她并非中毒,而是中了一种酥筋散,歇息半个时辰即能恢复。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满脸通红的曲大姑娘弹跳起身,朝天一声怒吼虎哮:

“北月元昭!我曲汀兰此生与你势不两立——!!”

“不是,姑娘误会了,”曲二见状,头大如斗地准备解释,“侯爷确实有派兵保护我们……”

整个商队都是,平安无事时,两支队伍离得稍远,可谁也没想到自家姑娘成了质子。曲二曾在私底下跟侯爷提过,谁都可以死,唯独曲大姑娘必须无恙。

对方投鼠忌器迟迟不敢动手,偏偏这一点不便明言,只能另寻机会告知姑娘。

“滚!”不明就里的曲汀兰眼里直冒火,脑子里全是自己被挟持的狼狈样,羞恼交加,“我不听!”

倘若不是受到北月元昭的连累,她今日怎会当众出丑这个账,她迟早与之清算。噔噔噔地抬脚欲踩车凳上马车,咔嚓,车凳碎成了数块板板。

戚氏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