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嬗醒来,下意识伸手摸向身侧,触手冰凉,她腾一下坐起来,惊慌失措地看向身侧,身侧被褥整齐,一点都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云嬗越看越心慌,她连忙掀开被子下床,朝卧室门口跑去。她急得连鞋子都没有穿,生怕昨晚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贺东辰又不见了。
她冲下楼,客厅里与昨晚的梦境一模一样,她心慌的喊道:“辰哥,辰哥……”
太害怕了,以至于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贺东辰几乎每晚都准时回家,能推掉的应酬全都推掉了。昨晚后来他到底有没有回来,她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贺东辰在厨房里听到她慌乱的声音,他探出头来,就看见云嬗赤脚站在客厅中央,像个走失的孩子一样慌张不安,眼眶赤红着,眼泪大滴大滴滚下来。
那一瞬间,他心里只剩下心疼,他连手里的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快步走过来,伸手将难得脆弱不安的女人结结实实拥进怀里,他亲吻她的发顶,道:“别害怕,我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云嬗一时哽咽,伸手紧紧回拥着他的腰,撒娇耍赖般,想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那样的话,他们就能时时刻刻在一起了,“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
她声音里还残留着仓皇失措,贺东辰轻轻闭上眼睛,如果他昨晚没有改变主意的话,此刻她收到的消息,恐怕就是他已经出车祸“身亡”的消息。
他轻拍她的背,声音又低又哑,“傻瓜,你在这里,我怎么舍得去远方?乖,别胡思乱想。”他心里五味杂陈,明知道留下来有多危险,他还是选择留下来了。
他舍不得她,一点都舍不得。
云嬗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飘来什么焦糊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的煎饼!”贺东辰叫了一声,连忙推开她,朝厨房里跑去。
云嬗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抿唇笑了起来,只有在她面前,贺东辰才会展现出大男孩的一面。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唇边的笑容垮了下来。
吃过早饭,云嬗收拾碗筷,却被贺东辰制止了,他握住她的手腕,道:“我来吧,你去休息,瞧你这黑眼圈,别人会以为是我揍的。”
“哪有那么夸张?”云嬗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自从他们在一起后,他就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宠。都快宠成残废了,其实她哪里是公主,分明就是丫头的命。
“去休息。”贺东辰很坚决,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碗,转身进了厨房。云嬗跟了进去,看见他站在水槽前,男人长身玉立,她看着他宽厚的后背,目光多了一抹贪恋。
她缓缓走到他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蛋贴上去,心里忽然就踏实下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偶像剧里,女主角那么喜欢这样抱着男主角。
贺东辰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放在水龙头下冲洗,没有问她为什么。有时候在一起久了,有那样一种微妙的心灵感应,她之所以会变得这么黏人,还是因为昨晚贺夫人出现,她心里的不安全感爆发。
更或者,是知道他们之间来日无多,想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厨房里两人都没有交谈,贺东辰没理会像连体婴一样抱着自己的女人,有些话不说出来。大家都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也能轻松许多。
很快,贺东辰洗完碗,要回楼上换衣服出去上班,云嬗跟着上楼,就连贺东辰换衣服时,她也没有回避,直勾勾地盯着他。
贺东辰被她瞧得浑身血液逆流,他目光火热的盯着她,调笑道:“我要换内裤了,你还要继续盯着看吗?”
云嬗和贺东辰在一起久了,也学得没脸没皮了,更何况心里的不安,让她一秒钟都不想离开他,她红着脸道:“又不是没看过。”
贺东辰笑了,他抬起手朝她勾了勾,促狭道:“过来,我让你看得更清楚一点。”
“……”云嬗转过身去,脸颊又红又烫,忍不住骂了一句,“老流氓!”
“唉唉,我哪里老了?你给我说清楚。”贺东辰怒了,不承认自己老,虽然已经35岁了,他依然认为自己就是20出头的小鲜肉。
云嬗唇边扬起一抹笑,转身去浴室梳洗去了。
贺东辰送云嬗去上班,走出单元楼,眼前停着一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车身看起来十分结实。她下意识忽略,在寻找那辆白色卡宴。
贺东辰拿车钥匙按了一下,装甲越野车车灯闪烁,像犀利的野豹。云嬗诧异地望着他,“你换新车了?”
“嗯,这车空间很大,适合去野外……”剩下两个字,他在云嬗耳边轻轻吐出,声音和着喷出来的热气绕进她耳窝,她浑身都麻痹了,反应过来他在调戏她,她羞愤欲加,跺着脚道:“贺东辰,你正经点。”
“想和老婆亲亲,哪里不正经了?”贺东辰挑了挑眉,一脸的不赞同,反倒像是云嬗大题小作了。
云嬗捂着绯红发烫的脸,不打算理他,反正她没他脸皮厚,偶尔能堵得他说不出话来,也是超常发挥,很快就被他逆袭了。
她拉开副驾驶座上车,刚送来的新车,里面却一丝异味都没有。云嬗坐上车,还是发现了不对劲,这车结实的程度,堪比野外作战车了。
贺东辰坐上车,看见云嬗打量着车内装饰,他担心她会胡思乱想,便道:“我的新车怎么样?”
“挺好的,你什么时候换的车?”云嬗望着贺东辰,问道。
贺东辰笑吟吟道:“早就让人改装了,一直没送回来,昨晚刚送到的,据说这车的结实度,可以当成野外作战车,你觉得如何?”
“安全系数确实高了不少。”云嬗赞同的点了点头,贺东辰如此坦诚,她也没有多想。贺东辰发动车子驶出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贺东辰时而看她一眼,眼中蕴含着满满的情意。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佰汇广场外面,云嬗伸手解开安全带,抬头望着贺东辰,贺东辰忽然倾身过来,一手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薄唇碾压着她的红唇,辗转吮吸起来。
车厢里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声响,云嬗微张着小嘴,承受他热情的索吻,她的心跳砰砰的跳得厉害,又担心被人看见,无法投入进去,更觉得此刻他的索吻,充满紧张与刺激。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贺东辰张嘴咬了她一下,听到她吃疼的声音,他又安抚似的舔了舔她的唇。两人分开时,都气喘吁吁,云嬗脸颊嫣红,眼睛里含着水色,水水润润的。
贺东辰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她,似乎要望进她心里去,他哑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晚上我来接你。”
云嬗心头一跳,她掩饰得再完美,还是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她点了点头,“好。”贺东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目送她下车。
云嬗站在路边,脸上的嫣红还没褪去,她朝贺东辰挥了挥手,贺东辰没有停留,将车驶入车流中。直到看不见那辆黑色越野车,云嬗这才转身往佰汇广场走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一位穿着优雅高贵的夫人站在那里,她脚步一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贺东辰回到贺氏,小a在他办公室里等他,贺东辰昨晚任性的说不走就真不走了,小a表示自己有话说。贺东辰脱下羊绒大衣搭在沙发背上,这天冷得让人讨厌。
他睨着站在沙发旁的小a,小a是他在特战队情报科的手下,多年来对他忠心耿耿。这次他卷入特战队情报科与金三角毒贩的事件中,小a毫不犹豫的选择调来他身边帮助他。
他们除了是战友,还是好兄弟。
“贺队,现在的局势,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清楚,你留在桐城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到时别说你的命,就连云小姐的命都保不住。”小a直言道,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昨晚贺东辰说不走了,在他意料之中,所以今天早上他才会把改装后的越野车开过来,他知道贺东辰一旦决定不走,就不会改变,只是心里意难平。
他们明明有更好的方式,或许一个月,或许半年,只要解决了金三角的大毒枭,危机自然解除。可偏偏贺队为了云嬗,选择了一条艰险的道路。
爱情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让一向冷静理智的贺队,做出如此疯狂的决定?难道半年后都等不及吗?
小a不是贺东辰,所以他无法理解,还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
贺东辰抿了抿唇,心里有火蹭蹭往上冒,早上起来,他就发现嘴里长了溃疡,距离上次嘴里长溃疡,已经是十年前了,他知道他那晚睡的是云嬗,匆匆赶去京城,见到的却是许渊抱着流产的云嬗回军校。
然后他就长溃疡了,一长两个月不见好,他知道是心火造成的,后来怎么好的,他不记得了。
这会儿听到小a的话,他心里更是不舒服到极点,神情冷到极点,“要怎么做我不知道?需要你来教?如今我们处于被动挨打地位,用假死来麻痹敌人是一种策略,迎难而上也是一种策略,哪一样不需要搏命?还是你以为,只要我们去了金三角,就能保住性命?桐城是我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他们要在我贺东辰的地盘上撒野,也要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小a被训得低下头去,“贺队……”
“行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主动出击,让这群混蛋滚出桐城。”贺东辰咬牙切齿道,一不小心扯到嘴唇上的溃疡,疼得直吸气。
刚才在车里与云嬗接吻时,他都没觉得哪里不适,这会儿却疼得想杀人,情绪也暴躁。
小a羞愧极了,头垂得更低,他知道,在战场上作战,必须先发制人,而不是当逃兵,他居然劝贺东辰先逃,难怪他今天火气这么旺盛。
虽然他觉得贺队要留下来,大部分与策略没关系,就是想和云嬗在一起。可他把私心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他却无法反驳,也许这就是领导与下属的区别。
贺东辰站在落地窗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转身看着站在身后的小a,他道:“你去查一下最近入境的人,行迹可疑的都给我监视起来,一旦确定是杀手,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这话时,男人脸上透着一股萧杀与阴狠。
小a点了点头,“是,我马上去办。”
小a转身疾步离去,贺东辰立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钢铁森林,双眼掠过一抹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清除大毒枭迫在眉睫,可让这些杀手滚出桐城,也同样重要。
此时此刻,他绝不可能心无旁鹜的离开,如果他还牵挂着桐城的事,那么就算他去了金三角,也会因为分心而无法铲除毒贩。
更何况,贺夫人知道他与云嬗在一起的事,如果他现在离开,也许他会彻底失去她。
……
云嬗一整天都心神恍惚,昨晚贺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待一只蝼蚁一样,那样的不屑与厌恶。其实在之前,贺夫人并不会这样,大概是从那晚贺雪生开玩笑说,让她和贺东辰在一起时,贺夫人就特别反感她。
她心里很矛盾,既害怕又觉得是解脱,贺夫人知道了,也就意味着战争全面爆发了。妈妈很快就会联系她吧。
事实上云嬗猜对了,贺夫人想了一整晚,她知道她现在不能当恶人,否则贺东辰会对她的意见更大。如今徐卿活着回来,虽然她有家有室了,但是她亦感觉得到贺峰对徐卿还余情未了。
再加上上次年会的事,她与贺东辰之前产生了隔阂,虽然他还一如既往的尊敬她,但是若她插手他和云嬗的事,只会让他们之间的隔阂更深。
所以除了云姨,没人能做这件事,贺峰的态度,只要贺东辰带回来的是个女人,他并不在乎对方的出生。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找云姨。当然,为了表明她的态度,她打内线下去,让佣人叫云姨到她房间里,她有话要说。
午后,云姨被贺夫人叫上了楼,她站在门外,敲了门才进去。贺夫人穿着一身旗袍,旗袍上暗绣着牡丹,将她衬托得十分高贵。
此时她坐在靠窗边的椅子上,阳光照射进来,洒落在她身上,她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贵夫人的气势,她道:“云姨,坐吧。”
云姨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夫人,我站着就可以了。”
贺夫人瞧着她谦恭的态度,她抿了抿唇,状似闲聊般道:“云姨,你来贺家做事有多少年了?”
云姨不知道贺夫人问这话的意思,她认真算了算,道:“有35年了,夫人。”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35年了。孩子们长大了,我们也老了。”此刻与云姨话家常的贺夫人给人十分亲近的感觉,云姨点了点头,“是啊。”
贺夫人与云姨闲聊了几句,就把话题切入正题,“云姨啊,你也算半个贺家人,这些年贺家不曾亏待过你们母女,是真真切切把你们当成亲人一样,可我们贺家怎么就出了……”
贺夫人也不把话说完。就开始长吁短叹,云姨看着贺夫人,见她明显有话说,她道:“夫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是不是贺家出了什么问题?可我瞧着老爷与大少爷都挺好,允儿小姐过得也挺开心。”
贺夫人不想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之前她与贺峰闹,是因为她知道徐卿已经死了,她再怎么闹腾,贺峰也不可能和她离婚。
但是现在不一样,徐卿回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优雅知性,35年前她比不过徐卿,35年后,她依然输在了气质上。
所以她就算反对贺东辰与云嬗在一起,也不能出面去当这个恶人。更不能让贺峰知道,她羞辱云姨,来达成目的。
可这会儿听着云姨的话,她忍不住怀疑,云嬗和贺东辰在一起,云姨会不会早就知情,现在才在她面前装傻。
“就是……唉!”贺夫人吞吞吐吐的,一句话没说完就叹气。
云姨站在旁边。听得着急,在雪生小姐出现在贺家之前,贺夫人还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只是这几年和允儿小姐在新西兰生活,性情变得越发古怪。
可贺夫人向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少像现在这样吞吞吐吐的,她连忙问道:“夫人,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云姨,昨晚我给东辰送小菜过去,你猜我在他公寓里看到了谁?这些年,他一直不肯结婚,原来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贺夫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云姨闻言,连忙道:“夫人,这是好事啊,大少爷若真喜欢这个女人,迟早会娶她进门,到时候您和老爷就不用愁抱不到孙子了。”
贺夫人差点气得吐血,云姨这是几个意思,还想让云嬗嫁进贺家么?她想得倒美!“对方要是千金小姐或是小家碧玉,我也不会这么着急了,偏偏对方是佣人的女儿,我们贺家绝不能出个佣人之女的当家主母。”
云姨耳边“轰”一声,佣人的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了云嬗。同样身为女人,她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云嬗与贺东辰之间那点暧昧。有时候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虽然立即移开,但是还是有火花四溅。更何况有一次大少爷叫云嬗给他送杯水上去,云嬗半天才从楼上下来。
云姨越想越心慌,她再三对云嬗耳提面命,让她离贺东辰远点,难道昨晚贺夫人看到的女人是云嬗?云姨顿时脸色苍白,她道:“夫人,那个女人是谁?”
贺夫人瞧着云姨,眼底掠过一抹讥嘲,“云姨,你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妙。”
云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卧室的,贺夫人充满鄙夷的目光,让她浑身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她下了楼,快步走回房间,她拿起手机,想要给云嬗打电话确认这件事,拨出云嬗的电话号码,她犹豫了几秒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总要亲眼看见,云嬗才百口莫辩。
云姨放下手机,哪怕一颗心被猜疑煎熬着,她也不能这么冲动。
她请了半天假,来到佰汇广场下面,在门口徘徊,等云嬗下班。云嬗在外面有自己的公寓,所以不常回贺家。而贺东辰在外面也有自己的公寓,也很少回贺家。如果云嬗真的和贺东辰在一起了,她根本就发现不了。
她在楼下转悠了许久,就见到一个有些面熟的职员从里面走出来,云姨连忙上前去,问道:“李助理,云嬗下班了吗?”
“云秘书下班了,不过她直接乘电梯去负一楼拿车了,阿姨你可以给她打电话。”
云姨连忙谢过李助理,转身朝路边跑去,跑到路边,刚好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下客,她拉开副驾驶座车门坐进去,对司机道:“司机,你先等一下开车。”
“大婶,我要交班了,你要去哪里?”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看云姨怪怪的,不想载这样的客人,怕惹事上身。
云姨哪还有功夫理司机,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前面,看到云嬗的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来,她连忙叫司机跟上,司机又不敢轰她下车,他道:“大婶,我要交班了。”
“我出双倍的钱成不,你跟上前面那辆车。”云姨心里着急,第一次学电影里那样,跟踪自己的女儿。一想到她和贺东辰偷偷在一起,她就五内俱焚,她养出来的好女儿,怎么能这样阳奉阴违?
司机边跟着边道:“大婶,你为什么要跟踪她,她是你老公的小三么?看着倒是年轻漂亮。”
“她是我女儿。”云姨道。
“……”司机小哥没再说什么,一直跟在云嬗车后,云嬗很警觉,后面的出租车跟了她一路,她早就发现了。
云姨虽然有个厉害的女儿,但是她对跟踪这事一点也不懂隐蔽,所以当云嬗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云姨时,她心一凛,妈妈跟踪她,是贺夫人和她说了什么,她要来确认么?
云嬗心中慌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可她还是想瞒下去,能瞒一天是一天,她拿出手机给贺东辰打电话,响了一声,那端就接通,她连忙道:“贺东辰,晚上我不过去了,我回我公寓。”
贺东辰听见她的声音略显急促,他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到时候见面再说,我先挂了。”云嬗急急挂了电话,因为妈妈就在后面的出租车上,她心思有点飘,一时没注意到前面红灯,别的车都停了下来,就只有她的车没有减速,“砰”一声,她追尾了。
云嬗握紧方向盘,整个人有点懵,直到车窗被敲响,她才反应过来,她撞了别人的车屁股,她甩了甩头,连忙熄火下车。
正是下班高峰期,两辆车停在路中间,后面立即拥堵起来。云嬗站在车身旁,看着对方的尼桑天籁车尾被她撞凹进去,她连忙道:“真对不起啊,人有没有受伤?”
对方是个长得有点凶神恶煞的男人,见她态度这么诚恳,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发泄心里的不满,他板着脸道:“你追尾了,把我车撞成这样,你说说要怎么赔吧。”
云嬗刚才心神恍惚,也知道撞了车要赔钱,她只想快点赔了钱,让交通疏散开来,这样堵成一条长龙,后面的车不停的摁着喇叭,她也心烦气躁,她道:“这事是我全责,你看现在是下班时间,要不我赔修理费,我们就私了吧。”
“私了?行啊。我这车买来才开了几天,你就给我撞成这样,你赔我五千修理费,我就私了。”
云嬗看着那车哪像新车,至少也开了两三年了,她不想在这事上与那人争,反正是她的错,破财消灾吧,再说她也没心情和对方争,她拿出钱包,可钱包里根本没有五千,她道:“要不我们先把车移开,我去银行取给你。”
那人倒是很好说话,转身上车,把车开到路边,云嬗取了五千块给他,那人就开着车走了。处理完交通事故,她回过头去,才发现刚才一直跟着她的计程车已经不见了,她坐上车,就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怔怔地盯着,就好像那是洪水猛兽一样,让她感到害怕。
犹豫半晌,她还是伸手接通,道:“妈,您找我?”
“嬗嬗,你现在在哪里,我在你公寓楼下。”
“哦,我马上回来,刚才出了车祸。”云嬗发动车子,看着车前面撞塌下去,保险杠都掉了,还有大灯也撞坏了,她心里难受。
云姨在那边紧张的问了几句,云嬗挂了电话,然后发动车子驶回公寓。下了车,她远远看见等在楼下的母亲,她深吸了口气,快步走过去的同时,脸上已经挂满了笑意,她道:“妈,您怎么来了?今晚不用准备晚饭吗?”
母亲在贺家帮佣三十几年,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贺家的一份子,她从不会报怨自己付出太多,得到太少,她总是默默的付出,希望那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开心。
小的时候她也不平衡过,为什么母亲要在贺家当佣人,为什么不能去找个别的职业,就算是给人端盘子洗盘子,也好过当下人。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那是报恩。
云姨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儿,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女儿了?这两年虽然云嬗在桐城,但是她们母女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她握住她的手,道:“我请了半天假,过来看看你。”
云嬗想起刚才母亲跟踪她的事,再加上她与贺东辰的事被贺夫人撞破,她道:“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你在贺家做得不开心?”
云嬗挽着母亲的手进了单元楼,云姨看着她欲言又止,云嬗以为她真的不开心,她道:“要是不开心,就搬来和我一起住吧,以前我还小,赚不了钱,要您辛苦赚钱养我,现在我赚的钱足够养您一辈子,您就别再辛苦自己了。”
听着女儿孝顺的话语,云姨打心头高兴,母女俩走进电梯,云姨道:“嬗嬗,妈妈在贺家待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我不用你养我,你赚的钱就存起来,以后结婚生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云嬗不说话,云姨望着她,轻叹道:“你别怪妈妈催你,你也不小了,妈妈总要看着你成家立业,才有脸去黄泉下见你爸爸。”
“妈,我知道,我没怪您。”云嬗太阳穴突突直跳,妈妈旧事重提,像是一种变相的逼迫,逼迫她结婚,好让她安心。
可她……
“嬗嬗,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你告诉妈妈,妈妈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可以托朋友帮你找。你早点结婚,我也才能安心。”
“妈,感情和婚姻是不能勉强的,如果有合适的人选,我会带回来给您看的。”云嬗说得大义凛然,心里却十分愧疚,因为她对母亲撒谎了。
云姨见她一再推托,她皱了眉头,她说话的同时,电梯“叮”一声开启,“嬗嬗,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和……”
“云嬗,你可算回来了。”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云姨的质问,云姨母女同时回头看去,就见许渊手里拧着两大包东西站在门外,正笑吟吟地望着她们。
云姨诧异地回头看了云嬗一眼,问道:“这位是……”
云嬗望着许渊,说:“妈,这是我军校的师兄许渊,许师兄,这是我妈。”
“伯母好,伯母看起来好年轻,刚才你们走出来,我还以为你们是两姐妹。”许渊很会说话,更会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这对母女之间的气氛有点紧绷,他才这样说调节一下气氛。
下到十八岁,上到八十岁的女人都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年轻,云姨也不例外,被许渊哄得心花怒放,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五官清俊,一身正气,她越看越满意,见客人还拎着东西站在门外,她连忙撞了一下云嬗,道:“还不快去开门,让客人在门外等,你好意思吗?”
说着她上前,热情要接过许渊手里的东西,许渊笑着拿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道:“伯母,我没那么娇气,再说我是男人,这点东西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
云嬗过去开门,她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地板上积了一层灰,她站在门边,打开灯掣,请母亲和许渊进来。
公寓里空气不流通,地板上还铺着一层灰,云姨皱紧眉头,这说明云嬗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这段时间她没回贺宅去,又去哪里住了?
那个答案在她心里横冲直撞,若不是碍于还有客人在,她几乎就要质问出口了。她太疏忽云嬗了,从她十八岁离家后,她几乎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了什么。
许渊站在玄关处,自然没有错过地上蒙上的一层薄薄的灰,那是久未居住才会有的积压的灰尘,他转头看了云嬗一眼,没有雪上加霜的问要不要换鞋子,然后拎着东西去了厨房。
云嬗站在客厅中央,看见母亲难看的脸色,她道:“我去厨房里看看。”
她走进厨房,见许渊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冰箱里,冰箱里空空的,也有好久没有动过了,她站在他身后,道:“许师兄,你怎么来了?部队上放假了吗?”
“我来看看你,这不是好久没看见你了,怎么瞧着你都瘦了?”许渊看着她,本来就够形销骨立的了,如今下巴都尖了。
“有吗?”云嬗不自在的摸了摸下巴,她倒没觉得自己瘦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许渊轻笑道,将东西放满冰箱,他转身望着她,“来之前没有给你打电话,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撞上伯母了,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云嬗摇了摇头,“不会,你还没吃晚饭吧,我马上做。不过我厨艺不好,你别嫌弃就是。”
“能吃到你做的饭菜,就是毒药我也得咽下去。”许渊一脸荣幸之至的模样,云嬗让他出去坐会儿,许渊想了想,还是出去了。
客厅里没有云姨,云姨正在云嬗房间里查找蛛丝蚂迹。女儿大了,有些事情在没发生之前,她可以对她耳提面命。阻止事情发生,可是如果已经发生了,她就必须想一想,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分开。
大少爷在外面养女人,如果与她无关的话,贺夫人不会叫她上去特意说那番话给她听。再加上她最近发现只要云嬗在的地方,大少爷看云嬗的目光总是格外的火热,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所以一联想,其实真相已经快要浮出水面了。
云嬗屋子里没有任何男人的东西,云姨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许渊坐在客厅沙发上,许渊看着她,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洞穿她的心思,她有些不自在,走过来坐下,道:“许先生……”
“伯母,您叫我许渊吧。”许渊笑道。
云姨点了点头,其实许渊真的很优秀,长得好,性格也和善,看起来也很正直。如果云嬗能和许渊在一起,她倒是不用担心她和大少爷在一起了。
思及此,云姨问了些许渊的家庭情况。许渊的家庭情况很普通,父亲是工人。母亲是老师,都是朴实无华的人,云嬗和他也算是门当户对。
云姨了解了情况,对许渊越发满意了,所以云嬗从厨房里出来时,听见妈妈正问许渊,“你没有女朋友,你觉得我家云嬗怎么样?她也没有男朋友。要是你不嫌弃,要不你们在一起试试?”
云嬗连忙将盘子放在餐桌上,她脸红耳赤道:“妈,您怎么这样?您就别吓唬许师兄了。”
“你这孩子,男未婚女未嫁,怎么就是吓唬了,你说呢,许渊?”云姨瞪了她一眼,又继续问许渊。
许渊望着云嬗,云嬗立即朝他使眼色,瞧她着急的模样,他心里倒是越发的高兴了,他笑道:“伯母,我倒是挺喜欢云嬗的,就是她不喜欢我。”
“……”云嬗无语地望着他,母亲听了这话,怎能不上心?
“男女多在一起相处就会有感情的,只要你喜欢云嬗,这事包在我身上。再说你这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我保证嬗嬗心里也是喜欢你的。她从小性格就内敛,喜欢也不会挂在嘴边,你要多体谅她。”云姨大喜过望,看着许渊的目光像看着自己的乘龙快婿,只要云嬗交了男朋友,不管她和大少爷有什么牵扯,都得分开。
云嬗抚额,妈妈这话的意思,已经把许渊当成了准女婿了?她头疼不已,“妈,您别吓着许师兄。”
“这里没你什么事,去做饭吧,别把小许饿着了。”
“……”
云嬗默默回厨房做饭,妈妈突然对她的婚事这么上心,难道真是因为贺夫人与她说了什么?她心不在焉的做饭,以至于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根本难以入口。
云姨吃了一口,就吃不下去了,反倒是许渊,一直津津有味的吃着,仿佛这是最美味的佳肴。云姨望着他。越看越满意。要是云嬗和许渊在一起,会很幸福吧。
吃完饭,时间不早了,许渊要回部队,云姨也要回贺家去。因为许渊突然出现,云姨没能和女儿好好谈谈,不过现在不用谈了,她只要努力撮合他们就可以了。
云嬗送他们下楼,一路上许渊与云姨有说有笑,云姨越发喜欢这个幽默的大男孩,真恨不得许渊立即成了她的女婿。
许渊所在的部队刚好要经过贺宅,许渊自告奋勇要送云姨回贺宅,云嬗站在路边,目送他们离去,她轻叹一声,只觉得夜深露重,浑身都被夜风吹得凉悠悠的。
她双手抱肩,转身走进小区,想都会刚才妈妈在厨房里对她说的那番话,她心情越发沉重。走到单元楼下,她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转过身去,就看见贺东辰倚在树下,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他站在黑暗处。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却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与不悦,她心下一慌,他来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