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所有人都玩得很高兴,唯独刁小四例外。
自己辛辛苦苦地整整干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有了点劳动成果,还没来得及享受,便被这群不请自来厚颜无耻的家伙给霸占了去。
原以为在失恋的日子里自己会是个悲情的主角,结果到头来竟然是个被全体人无视之的悲催龙套。
刁小四算是闹明白了,这些吃喝玩乐满屋子撒野的家伙哪儿是来探监的,分明就是来找乐子秀优越的。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看着张无极很快就水乳交融进了由李逸风、长孙无忌等人组成的激情公子团里,忘恩负义地任由自己被孤苦伶仃地丢在一旁干晾着,备受冷落无处话凄凉,不由悲愤交加欲哭无泪。
刁小四当然也在猜李靖等人是否在对自己施激将法,用这个法子让自己主动让出地盘滚出牢房。
可是他们错了,大错特错!真所谓他强由他强,明月照大江;他横由他横,清风拂山岗。
这回,你家小四爷抱定主意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棺材不落泪。
至于为什么这么干,又到底在跟谁较劲儿,刁小四自己也没想明白。反正这么没事找事折腾一下,心情竟然好受一点儿了,无论如何都比一口闷气空落落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不晓得该往哪里出的强。
忽然他看到孙紫苏熟悉的身影亭亭玉立在牢门外,禁不住热泪盈眶。
不料没等孙紫苏挪步进来,红拂和郁金香猛然半道杀出,一左一右挽住她的胳膊,谈笑风生拽去了野炊,只留下了三道让刁小四欲哭无泪的侧影。
总算,孙紫苏这丫头还有点人性,百忙之中居然还记得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白了自己一眼。不等刁小四热辣辣的眼光回射过去,这丫头昂起娇俏的俏脸,挺起茁壮的胸脯,宛若一头骄傲的紫孔雀故意从他身前不远处花枝招展地走过。
这时候长孙无忌愁眉苦脸地蹭着小碎步来到刁小四跟前,委委屈屈坐下来说道:“别瞪着本公子,你那双小眼睛也就是掉进芝麻里再也找不见的那么点大,我是代表大伙儿来问你一句话——你还想闹点啥?”
刁小四咬牙切齿道:“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反正老子准备安家落户扎根天牢,在这儿住上一百年。”
长孙无忌疑惑道:“你开年就要和紫苏成亲,好意思让她陪你住单间?”
“为什么不可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给我从此就姓刁。”刁小四理直气壮道:“既然老子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她也只好三从四德从一而终,我看把这儿收拾一下做成洞房挺好的。”
长孙无忌恍然大悟,道:“我说你为何赖在牢里死活不肯出去,竟然是为婚后的住处发愁。这点小事儿,包在愚兄身上。不就是座两人住的小院子嘛,我有!咱们青城派在长安城里有不下十处的宅院,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明天愚兄帮你物色一栋好的,住多久都没问题,房租就不收了。”
“无所谓,反正老子大牢也住过,对房子基本没要求。你要真心做好事,就帮忙挑个朝向好点的,背山面水门朝大河,春暖花开的那种。园子占地不用太多,长安的地价贵,能打打猎划划船就好,三五千亩差不多够用了。唯一的要求是要有座温泉,我喜欢和紫苏洗鸳鸯浴,等往后婉儿搬回来,用得就更多了。”
刁小四无精打采道:“其他太多的我也懒得想,宅子比照着皇宫的式样来就成,不过规模得小点儿,人家有三间,我只要一间半就好。做人要低调,免得遭人嫉妒。里头的家具摆设啥的,能用纯金的绝不用镀金,能用玛瑙的绝不用猪脑。”
“地毯要大食的,银器要扶桑的,玉石要和田的,家具随便弄点金丝楠木镶些翡翠玉石,书房里挂两幅王右军的字——不准拿赝品糊弄老子,我可是干这行的出身。总而言之,不求最好,但求最贵——无鸡兄,我是个俗人,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意儿,还是你教我的,你比我懂!”
“你这叫没要求,怎么不直接搬皇宫里去住?”
“宫里头都是些假山假水,老子喜欢的是返璞归真的自然风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嗯,在园子外头再弄点良田,种些瓜果蔬菜五谷杂粮,闲着没事我就去地里练刨土。”
“还有,紫苏得有人伺候,园子也要有人打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问题一事不烦二主,有劳无鸡兄代劳了。明天起早帮我去东市买十个会说鸟语的大胡子管家,二十个……不,两百个漂亮机灵能歌善舞的丫鬟,其中西域和江南各要五十个,姐妹花优先。要是看见高句丽、扶桑的女子,千万别忘了也把她们救出火坑。”
刁小四的精神头渐渐上来,掰着手指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道:“御医御厨宫廷乐师,还有长安各大亲王公侯府里的账房、书僮、花匠、车夫、马夫、老妈子……只要肯跳槽过来的,有多少老子收多少,待遇从优年底双薪。”
长孙无忌翻着白眼拖长音调道:“你就不害怕树大招风,引来各地的绿林好汉?”
“怕什么,我家婉儿是蓬莱仙阁的阁主,紫苏是终南剑派孙家的小姐,你是青城剑派的玄门护法,还有唐小三会使毒、老疯子会治病,每家派驻两三个长老七八名弟子过来,包吃包住权当养老,看家护院的人不就有了?若是逢年过节人手吃紧,大不了老子再从漠北调人。至于平日里巡逻打更站岗放哨的活儿,交给耿老爷子手下的镖师来干,肯定没问题。”
长孙无忌彻底无语,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扭头就走。
刁小四急道:“无鸡兄,我还没说完呢,紫苏家学渊源,你记得要找块好地儿栽各种各样的草药,像啥千年灵芝何首乌,交梨火枣老山参……”
他正说得兴高采烈之际,背后的砖墙蓦地轰然碎裂。尘土飞扬中一根又粗又长的翡翠大棍从天而降,正朝刁小四的头顶落下。
“唐二奶!”刁小四太了解唐雪裳这种独树一帜的开墙方式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将万顷良田千亩庄园的梦想统统扔去了爪哇国,顾不得姿势难看身手狼狈,就地十八滚骨碌碌翻转出十多丈远。
“砰!”通天碧玉柱在地上砸出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的大坑,这还是最后收力的结果,然后众人便惊愕地看到唐雪裳的身影出现在残垣断壁后。
知道的,晓得她是来赶刁小四出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谁要劫狱造反。
待看清楚她衣裳之上灿若桃花的斑斑血迹,众人的心无不往下一沉。
李靖丢下酒壶迎上去问道:“姐,出什么事了?”
唐雪裳明艳的娇容有若霜冻,冷冷望着刁小四道:“刚才李世民在城外遭遇秘月魔宗杀手的袭击,护卫死伤惨重,本小姐没有大碍,不过长孙观音为了保护他,祭出元神死拼王世充的大哥王世师,身负重伤性命垂危。若非我恰好赶到,这一行人势必全军覆没。只可惜,我急于救治长孙观音,让王世师跑了。”
众人闻言相顾失色,刁小四也是一怔,没有料到秘月魔宗刺杀的对象居然不是李渊而是李世民。不过想想王世充在战场上吃了李二这家伙多少苦头,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非要除之而后快了。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朝唐雪裳深深一拜道:“多谢二姐!”飘身蹦出唐雪裳打穿的砖墙,赶往探视长孙观音的伤情。
秦琼、徐懋功、程咬金等人均都是李世民麾下的部将,见状忙道:“长孙公子,等等我们!”连桌上的银票都没工夫收,风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紧跟着房玄龄、高士廉等人再无心情陪着刁小四在这里瞎闹腾,纷纷告辞离去,人顷刻间走了一大半,刚刚还沸反盈天的牢房顿时冷清了下来。
刁小四立在房中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虽然对李世民没感觉,但像长孙观音这种千娇百媚又喜欢慷慨解囊的美女心里还是有很多好感的,急忙道:“紫苏,你赶紧去秦王府,一定要救活观音姐姐。”
孙紫苏答应一声,偕着红拂匆匆去了。
李靖不愧是在闻香楼里修炼出来的养气功夫,淡淡问道:“二姐,你有月宗杀手藏身之处的线索么?”
唐雪裳冷哼声道:“这么点儿时间你教我到哪儿去查?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既然李世民未死,王世师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八九不离十仍应在长安附近。”
张无极望向刁小四道:“小四兄,记得你放走秘月魔宗那妖女时曾经说过,要放长线钓大鱼,如今是不是也该收网了?”
唐雪裳立刻神色不善地将目光投向刁小四道:“你跟秘月魔宗的人交过手,又为什么把人放走?”
刁小四一下猜到唐二奶的想法,支吾道:“我那还不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这样,再多等两天,等龙虎山的高手一到,咱们多召集些人手,把潜伏在长安附近的月宗杀手来个一锅端。”
唐雪裳不耐烦道:“哪儿那么麻烦,你现在就领我去!”
刁小四天不怕地不怕独怕唐二奶,只能苦言相劝道:“孙子说过,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装蒜必胜乎……二姐,别掐我脖子,我闭嘴就是。小三,救命啊……”
无人理睬的呼救声中,刁小四被唐雪裳粗暴地拖出大牢。
终于,禁军天牢人去室空,桌上一堆散乱的银票也随之消失了踪迹,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