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妈de诅咒。
阮霍恩说出那番话来的时候,不仅是贺昌龙,连同在周围的魏亚军、邓泽义、黄永模三人都浑身一震,扭头去看着他,十天前的事情又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死去的沙妈又重新站了起来,以怪异的姿势叫嚣着要诅咒他们……
阮霍恩脱下自己的衣服,边脱边低声呻吟,看来脱衣服的瞬间,碰着他身上的那些水泡和溃烂处让他生不如死,他指着自己浑身的伤口道:“你们都看见了吗?这就是惩罚,神的惩罚,我不能走,我逃不掉的,我死定了,也许我去中国,你们的胡先生,你们的首长知道怎么救我,他肯定知道,是他告诉我那些资料的,是他!”
其他五名战士看着阮霍恩全身的溃烂,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有两人对视一眼,都摇着头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而且贺昌龙仅仅只是说护送人,不可能说明阮霍恩的身份。
“你也知道怕死。”贺昌龙站在阮霍恩的跟前,“你带着自己的手下杀死那些老百姓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没有,你说得对,这是惩罚!”
“虚伪!伪善!”阮霍恩虽然摆出耍无赖的模样,但声音也不敢提得太高,“你们呢?你们呢?你,就是你!”阮霍恩指着魏亚军道,“你杀了阿么,杀了那个瞎子老太太,你开的枪,我看见了,你们都看见了,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
魏亚军傻了,瞪大眼睛,看到指着自己的已经不是阮霍恩,而是浑身血淋淋,头部还有一个血洞的瞎子阿么,阿么抬着手指着他,说:“是你,是你杀了我,是你。”
魏亚军扔掉枪,抱着脑袋一下蹲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自语道:“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排长,排长怎么办?”说着魏亚军又松开脑袋,看着自己的双手,双手忽然间满是鲜血,“水!有水吗?”他解下自己的水壶,双手交换着冲洗着手,边冲边说,“洗不掉啊,排长,洗不掉啊,洗不干净!”
黄永模和邓泽义立即上前将魏亚军给死死压住,低声安慰着他,其他五名战士站在那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都开始后悔参与这次这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任务。
“诅咒!这就是诅咒!哈哈哈哈!”阮霍恩指着在那发抖的魏亚军,“沙诅咒没有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们,等着吧,还会有厄运降临的!”阮霍恩的语气好像他只是个受害者,那天下手杀死沙妈和范主的是贺昌龙等人,而不是他一样。
“排长,我们既然不能干掉他,那就赶紧把他交给美国人,这样咱们的任务就算结束了。”黄永模喘着气道,随后举枪指着阮霍恩道,“听着,给你两个选择,要不我们把你扔在这里,交给越南人,要不你跟着我们去找美国人,你选哪一个?”
阮霍恩只是傻笑,然后迈开步子朝前走,贺昌龙起身来,对其他战士挥了挥手,示意继续保持队伍,提高警惕朝大寨的方向走。
可是快临近大寨的时候,贺昌龙却发现不仅是339高地上空是一片血红,登尚大寨的上空也是一片血红,这表示着大寨内发生了战斗,遭遇了袭击。贺昌龙立即叫邓泽义带着两名战士前去侦查,其他人就地休息。
难道是我军的炮火落在了大寨中?不可能呀,除了我们,之前肯定有侦察排带着炮兵的观测员靠近339高地附近,就算再偏也不可能偏差那么大吧?贺昌龙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等着邓泽义返回。
近一个小时之后邓泽义带着两名战士返回,告诉众人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大寨内遭遇了袭击,但并不是炮火导致的,看起来是近距离战斗,站在稍高的地方看去,寨内尸体大部分都是军人,但这些人穿着打扮和越军又不一样,只有少部分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可手中却紧握着ak等突击步枪,还有一些二战时期的武器。
“没有活口?”贺昌龙问。
邓泽义摇头:“我们没有靠太近,预计是没有活口,好像村子中其他人跑掉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
“有没有发现类似美国人的尸体?”贺昌龙担心接应阮霍恩的美国突击组也死了,毕竟按照齐风的说法,对方只有两个人。
“没有,看面孔都是本地人。”邓泽义依然摇头,“也许美国人的突击组躲起来了,我们应该按照现在的约定使用电台和他们联系。”
“好吧,只能这样了,虽然冒险但那是唯一的办法。”贺昌龙转身对双眼发直的魏亚军道,“亚军,用电台给美国人发消息。”
魏亚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拿起另外一名战士身上背着的电台做着准备,剩下那五名战士此时更惊讶了,可以说是充满了恐惧,第一反应都是握紧了手中的枪,盯着贺昌龙和魏亚军等人,因为他们如今才知道要接应的是美国人!虽然在年初,两国已经正式建交,但不仅是国外,连国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相信,社会主义竟然会与“腐朽的帝国主义者们”谋求共同发展,这件事也导致了当年全世界社会主义阵营的一次客观崩溃,以日本举例,当时的日本极左翼势力赤军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十分绝望,大部分激进的年轻者都选择了自杀身亡,认为自己向往的已经走到了尽头。可不管怎样,美国人当时依然是大部分中国军人心中的敌人。
贺昌龙立即召集了那五名战士,向他们说明了情况,战士们也明白,这件事是上级指派的,并不是贺昌龙等人主使,否则也没有办法调动他们这些在前线的士兵,大家选择了沉默继续执行这次任务,同时也互相用眼神提醒着,这件任务之后大家都把它忘记吧,忘得一干二净。
大家心中的最大恐惧实际上也是源于十年动乱时期发生的那一系列惨剧,所有人都担心有一天某些余孽会卷土重来,而他们这些执行与美国人合作任务的战士会被戴上帽子,被人押解着在砖头、唾沫横飞的街头示众。
“相信我,我会把你们带回去的,一定会没事的。”贺昌龙分别握了每个战士的手,让他们宽心,并提醒他们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会为这次任务负责。
魏亚军与美国人电台联系着,但等了五个小时,一直到临近深夜,美国方面都没有消息发回来,而他们对应的电台仅仅只是美国突击组的,不可能与突击组背后的指挥人员联系,无奈贺昌龙只得下令让魏亚军联系后方。
很快,后方的指令发回来,告诉他们美国方面回应,他们也失去了突击小组的消息,同时希望并且建议贺昌龙等人前往大寨内找到亦或者营救突击小组,总之就是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突击小组确认全部身亡,那么只能让贺昌龙等人带着阮霍恩返回,将其带回国内,再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将其运走。
贺昌龙收到消息很纳闷,不明白对美国人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阮霍恩还是千足屦?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只能下令其他人待命,自己和魏亚军进大寨之中搜寻,以免遭遇埋伏全军覆没,但走时却下达了一个死命令:如果他们出现意外,其他人不用再进大寨之中搜寻美国人,直接掉头离开寻找就近的部队。
“排长,我去吧!”黄永模看着魏亚军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觉得他不能胜任。
贺昌龙摇头:“不行,我必须带亚军去,否则亚军好不了,这是战场,他是军人,他只有回到那种地方才能彻底清醒,哪怕只是一会儿。”
“可是……”邓泽义也要争辩,却被贺昌龙挥手打断。
“执行命令吧!”贺昌龙下令道,随后起身看着他们两人淡淡地说,“记住,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责任都是我的,命令是我下的,什么命令都是我下的,记好了!”说完,贺昌龙带着魏亚军朝着林子中钻去,从右侧高处慢慢摸向前方的登尚大寨。
他们临走前,依然能听到阮霍恩在那低声说道:“你们也会被诅咒的,很快的,不要以为可以逃得掉,嘿嘿。”
魏亚军打了个寒颤,贺昌龙使劲抓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前进,用耳朵去听周围的动静,而不是阮霍恩的话以及幻觉中出现的那些哭喊之声。
很快,两人到达了右侧高地,贺昌龙坐在树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大寨内的情况,果然如邓泽义说的一样,没有炮火袭击的痕迹,只有近距离战斗留下的无数弹孔,还有极少手榴弹爆炸产生的小型坑洞,周围死伤的人也大部分穿着怪异的军服,甚至有些人穿着类似以前在图片中和资料中看到的国军军服,四下散落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其中竟然还有几支老式的单发栓动步枪。
“亚军,你怎么看?”贺昌龙故意问魏亚军,希望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此时魏亚军的眼神稍有好转,但还是有些呆滞,只是摇摇头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些百姓也不像是百姓,倒像是民兵。”贺昌龙在望远镜中看到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尸体,手中也紧紧抓着手枪,其中有一个还捏着一枚手雷,是手雷而不是手榴弹,从模样看像是美制的。
“排长,我们下去看看吧?”魏亚军深吸一口气,指着下面缓慢地说,“我觉得下去,也许我会好受点。”
贺昌龙看了魏亚军一眼,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