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甲宏在丛林之中慢慢走着,观察着路边不是很明显的痕迹,先前从神庙逃出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发现了,而这种痕迹只有他才能细心观察到,他明白那肯定是莎莉故意留下来,让他沿途寻找的。这个女孩儿有什么目的?这么天真无邪的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蜂后到底跟她说过些什么事情。
“薛先生!”莎莉突然出现在薛甲宏的右肩处。
沉思的薛甲宏吓了一跳,赶紧转身看着一脸冷漠的莎莉,展露出一个微笑,点头道:“我来了。”
“我知道那些痕迹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看得明白。”莎莉绕到薛甲宏的身前,“毕竟我也受了你那么久的照顾。”
“你也应该记得,我说过,不管你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得有自己的理由,如果一个人干坏事都没有理由,那真的是无药可救了。“薛甲宏直视着莎莉,想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
莎莉微微一笑,又立刻收起笑容,双手放在腹部前方,转头看着海边的方向道:“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到底要找什么,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去干预胡顺唐的事情,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与他划清界限,如果没有我存在,他做事会专心许多,不管是对寻找真相,还是对胡淼,我很清楚,一开始就是我不对,即便是我进入胡淼的身体内,也不应该对他大献殷勤。”
“我理解。你在洋娃娃的体内呆了那么长的时间。”薛甲宏点头道,“所以你不需要自责,既然划清了界限,以后就再也不能够用任何方式接近了,否则这件事便真的乱了套。”
“薛先生,你信任我,但是我不信任你,毕竟我才知道你和白骨之间有那种关联。”莎莉转身看着薛甲宏,算是质问,“李朝年想做什么,我们大概是知道了,总之不是好事,而白骨呢?他是李朝年的师兄,他又想做什么?”
“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有把柄落在白骨的手中,不得不帮他办事而已。”薛甲宏说完,又肯定道,“相信我,这是实话。”
“什么把柄?”莎莉打破沙锅问到底。
“实不相瞒,我怕我说出来,会改变你对我的看法。”薛甲宏收起平日内总是浮现在脸上的那种和蔼笑容。
莎莉转身来到一棵树前靠着,双手交叉,淡淡道:“你不说,我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我知道你的身手不错,脑子也很灵活,但在这个环境内,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莎莉说完,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灌木丛,薛甲宏顺着其目光看去,才发现灌木丛之后是一片沼泽,沼泽有水,有水的地方对莎莉这种雪妖来说,是绝对有利的。
“我以前是个败家子。”薛甲宏说到这,表情变得有些怪异,低下头都不敢去直视莎莉的眼睛,“我们薛家从关外迁移到西南之后,买卖一直是越做越大,但并没有完全放弃从前家族的传承,一直潜心研究异术,但毫无用武之地。”
薛家到了薛甲宏这一代,时代已经彻底变了,他爷爷和父亲经历的那个时代,风水命理是绝对不能登堂的,即便是来个所谓的表演也不行,在那个年代搞这种迷信活动就是找死。改革开放之后,给薛家带来了少许的希望,很多企业明里暗里都会找风水师勘查地貌地形,这个行业逐渐开始重新壮大起来。出生在这个年代的薛甲宏,从小受父辈的熏陶,而且也深受电视剧电影的影响,将自己定义为新时代的侠客。
“侠客?”莎莉觉得有些可笑,但这的确是薛甲宏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个名词。
“对,侠客,很可笑吧?我也觉得可笑。”薛甲宏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道,“其实我是个败家子,多少也是因为我还算有一张长相过得去的脸。”
莎莉看着薛甲宏,他那张脸放在女人眼里,不能说是过得去,而是应该说相当帅气。先不说,他会异术,单单是他有那么殷实的生活,又长得那么帅气,就已经可以吸引很多女人自动送上门了。而薛甲宏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在当年走上了歧途,从他初中时代开始,身边就围着不少女孩儿,到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的张扬程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学习成绩好,长相帅气,上学放学有私家车接送,表面上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孩子,却又无比张扬,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我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迷恋女色。”薛甲宏苦笑道,“说好听点是迷恋女色,说不好听点就是好色,喜欢床笫之欢,恨不得每天都和女人混在床上不起来,连饭都不吃。”
莎莉皱起眉头,完全没有想到薛甲宏竟然有这样的过去,说败家子完全不恰当,应该说他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薛甲宏就读大学前,生活无比糜烂。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中国人对生活的观念也逐年改变,性开放成为了人们私下热议的话题,时代的进步和国家的改革,也让灯红酒绿的生活充斥了很多吸引年轻人的东西。薛甲宏在那个年代,表现得比正常人还要疯狂,虽说他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青年,但对女人的身体却达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几乎全身心投入在床上,觉得那才是人生最应该做的事情。
的确,男人在二十岁左右这段时期,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正常来说一旦接触女人,接触**就会上瘾,其程度不亚于毒品。而薛甲宏除了触碰女人之外,还开始研究一些壮阳药,希望能够将自己身体达到的快感就这样持续下去,但他那时候始终只是个半桶水,对古书中的记载一知半解,甚至潜意识中只看这些药物好的一方面,却不看记载中写明的严重副作用,当然这样的结果是可怕的,薛甲宏的身体在短短几年内垮掉,甚至连行走都变得困难,最终躺在医院中再也无法起身,家人也因为有这么个败家子,好色之徒而感到羞耻,除了给钱治病就那么耗着之外,根本没有人愿意去多看他一眼。
“我得的是什么病,连医院最好的大夫都无法下准确定义,只是说以我的身体状况活不了多久了,让家人准备后事……”说到这薛甲宏从自己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莎莉。莎莉接过照片刚看了一眼就吓得差点失声叫出来——照片的背景是医院的病房,在病床上躺着一个形同骷髅的人,瘦成皮包骨头不说,皮肤表面都长满了面包发霉之后才会产生的那种绿色斑点,双眼空洞无神,鼻孔中还流出两道青黑色的液体,如果不是双眼睁开,恐怕都会以为那是一具死尸。
莎莉将照片还给薛甲宏:“真不愿意相信这是曾经的你。”
“是我。”薛甲宏收回照片,“这张照片是医院中一个护士给我拍的,她的哥哥因为吸毒而死,那时候她也认为我是因为吸毒造成的,即便如此还是天天鼓励我,还给我拍了这张照片,告诉我,有一天我好起来之后,把这张照片带在身边,再有瘾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告诫自己如果还去做从前的事情,这就是下场,所以这张照片也是我人生的分割线。”
“我来猜猜下面的事情……”莎莉仰头看着天空,“你就是那时候遇上的白骨,白骨用他的办法治好了你的病,你为了报恩,于是对其言听计从。”
“猜错了。”薛甲宏拍了拍放照片的那个口袋,正色道,“白骨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莎莉一愣,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薛甲宏,因为他如果是死而复生的话,不就是和夜叉王是相同的怪物了?但自己与薛甲宏在一起那么久,他明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薛甲宏解释道:“我死了,是自杀的,我配了一剂烈性毒药,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惜学艺不精,不知道配出来的是一种假死药,服下去之后会立刻死亡,但二十四小时之后就会再次苏醒。幸运的是,医院宣告我死亡之后,家人并没有按照当时的规定火化我,毕竟有自己家的地,所以采取的是土葬的方式。”
被深埋在坟墓中的薛甲宏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死。但醒来的瞬间他又因为稀薄的空气晕了过去。深埋在地底的棺材根本没有多余的空气供他使用,能撑到他清醒过来已经算万幸了。
再次“死”去的薛甲宏认为自己这次肯定是死定了,但没有想到他又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吊在一口深井之中,而白骨则坐在井口上方,手中抓着一颗刚从地里摘下来的白菜大啃着,活像只人形兔。
“我叫何柏谷,你也可以叫我白骨,我是救你的人,说不定我会救你一辈子。”何柏谷见薛甲宏睁开双眼,微笑着说出了这番话。
薛甲宏感觉体表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低头一看自己胸腔和腹部全是手术留下的疤痕。他的脑子还处于昏迷之中,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时,却听到白骨又道:“我把你已经衰败的器官全都更换了,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薛甲宏了。”
薛甲宏回忆到这,长叹一口气:“我以为白骨先生是开玩笑的,没有想到事情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我当时以为他是个医术非常高明的外科大夫,没有想到他会是个异术者,而且我醒来的时候,距离我下葬的日子已经过了一个月。”
“我当时不知道是感谢他,还是怨恨他,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死了,户口也被注销了,再出现肯定会被抓去研究。于是白骨先生给了我两个选择,其一是躲在老家老宅子的阴宅内继续生活,其二是杀死过去认识自己的所有人,重新开始生活……我选择了前者,其实在我作出选择后,很清楚如果是过去的自己,肯定会选第二,而不是第一。”薛甲宏抬眼看着莎莉,只是刹那间他双眼便充满了血丝,当他再拉开衣服露出胸口、腹部那些如同蜘蛛纹路的疤痕时,整个人显得更加恐怖,像是他在瞬间穿越时间回到了过去一样。
浪子回头金不换。从遇到白骨那天开始,薛甲宏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开始潜心学习异术,并且修身养性,绝对不再碰女人和其他无关的东西,完全听从白骨的方式来生活,并且跟随白骨学习他所精通的异术。
莎莉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白骨的徒弟?”
“不,不是。”薛甲宏摇头,“白骨先生说过,我不是他的徒弟,只是他选择去相信的人,仅此而已,而且他教会我这些东西,只是让我帮他办事。”
“懂了。”莎莉点头,“白骨让你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救下贺昌龙,对吗?”
“对,只可惜我慢了李朝年一步。”薛甲宏摇头,“其实我想那也是天意,如果我正面遭遇李朝年,肯定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这是事实。我赶到的时候只找到还剩下残留意识的躯壳,于是我用白骨先生教我的办法,将那副躯壳做成了后来的‘判官’,不过也是在白骨先生指点之下,否则我不可能完成那么复杂的‘手术’。”
“这么说,白骨和李朝年从前就认识贺昌龙?早就选中了他?”莎莉问,同时觉得这个消息应该对胡顺唐有用,毕竟从心底来说,莎莉还是不愿意相信夜叉王,不愿意相信这个曾经心狠手辣的连环杀手会丧失过去的记忆。
薛甲宏分析道:“我也是这么推测的,但白骨先生从来没有说过关于贺昌龙的事情,自那之后他便消失了,再得到他消息的时候,才知道他自首被抓进了蜂巢,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因为据我所知,在曾经江湖中没有几个人知道有白骨这么个人,倒是李朝年的传说有不少。我还做过一个更大胆的猜测,也许李朝年、白骨先生从前与军方的人,亦或者0021部队的人有直接联系,否则不可能对贺昌龙的事情如此了解。”
莎莉听到这,沉默了,她现在的想法和胡顺唐一样:所有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