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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军机返回成都后,在军用机场着陆时,当舱门打开,胡顺唐没有想到前来接机的人除了詹天涯之外,还有盐爷。盐爷穿着一身西服,还戴着一副大框的眼睛,俨然一副专家的模样,手中还杵着一根拐杖,宋松则站在他的身边,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
胡顺唐从舱门走出,径直来到詹天涯跟前,毫不客气地说:“詹总指挥,你手下没有人了吗?”
詹天涯知道他所指的是盐爷,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有我的安排。”
“那莎莉呢?为什么让她也跟着,上次我就想知道为什么。”胡顺唐侧目看了一眼跟在吴军身后站着的莎莉。
“工作安排,这可以让你注意力更集中,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她们。”詹天涯依然面无表情,抬起手竖起了大衣的衣领。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莎莉和盐爷互相看着笑笑,但都没有办法把脸上那股尴尬的表情给化去,在这种情况下,胡顺唐认为两个人都是“多余”的。
胡顺唐也竖起衣领,四川冬天的寒风夹杂着一种湿冷,风打在人的皮肤上就像不断有人在洒冰水一样难受。两人对视了一眼,胡顺唐迈步向前走着,知道詹天涯所说的“她们”指的是胡淼和莎莉两个人,这的确是他的初衷,他所有的动力,否则他死也不会同意和古科学部合作。
六个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雷霆商务车,离开军用机场,向市区内疾驰而去,开车的宋松沿途与周边护卫的伪装民用车辆不时通话,路上车辆很少,但沿途还是看见不少的警察和消防车在严阵以待,谨防春节期间发生意外。终于遇到一次抽查,宋松并没有拿出证件,只是配合检查后又安静的离开,来到市区一个地铁入口处,商务车停下,詹天涯打开车门下车,对胡顺唐勾勾手指,示意他一个人单独下车。
胡顺唐先下车,詹天涯拍了拍车窗,示意宋松将车开走。
车辆一发动,胡顺唐便问:“他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们去休息,我们去现场,有些话我必须单独对你说。”詹天涯转身走下地铁入口。
胡顺唐站在那未动:“我也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詹天涯伸出手,拍了拍阶梯旁的墙壁道:“隔墙有耳,有话下去再说。”
下到地铁的站台内,下方很明亮,但一个人都看不见,地铁隧道内的应急灯也全部亮起,轨道下方很干净,干净得有些过分,连铁轨都被擦得发亮。
两人在站台边缘站定,詹天涯从大衣内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胡顺唐道:“大年三十儿那天晚上,两个地铁值班人员返回值班室时,在隧道内发现了一人一狗两具尸体,在地铁口执勤的特警闻声赶来,随即通知了上面,立刻就封了这条地铁线,袋子里装的是现场照片。”
胡顺唐打开文件袋,拿出照片,仔细看着,现场照片有几十张之多,看得出警察的勘查很仔细,其中一张照片显示从那个死亡男子身上搜查出来的证件,是一张警官证,警官证上的照片也符合本人,看起来不像是伪造。
“死者是警察?”胡顺唐拿起那张照片问。
詹天涯盯着隧道的深处,蹲下来拿出手电照着:“对,警察,不过不是成都的,是从北京调来的,原先是铁路公安,因为经验丰富就被调来执行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你能一次性说完吗?”胡顺唐继续看着照片。
“吴军应该告诉过你关于韩成与钱户森两个人的事吧?档案你也都看过了,有什么想法?”詹天涯依然用手电一上一下照着隧道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胡顺唐一边翻看照片一边说:“没有过多的想法,因为档案不连贯,而且时间太紧,我没看得太仔细,只是不明白钱户森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在1949年的时候,主动告诉给军管会,在那之前他应该是执行军统对军队高层的监视任务吧?”
詹天涯抬眼看着胡顺唐:“对,因为他要还韩成一个人情。”
“还韩成一个人情不至于用这种方式吧?他们两人可都是国民党中统的人。”胡顺唐不明白。
詹天涯扭过头去:“1927年,国民党中央党务学校成立时,韩成是第一批学员,因为学校实际本身掌握在陈果夫和陈立夫系手中,从开办的那天起,就准备着为组织部调查科输送人才,也就是后来的中统,谢永存、张国栋、郑伯豪这些后来在中统内部举足轻重的人,都是那个时期输送进去的。韩成也不例外,只是他当年最早是学考古的,从英国留过学,但在英国期间就已经秘密入党,开始执行长达十七年的潜伏任务,但因为他的工作性质十分特殊,所以直到潜伏结束,才公开了自己的身份,因为在他潜伏期间,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任何上线和下线,没有联络人,没有交通站负责,也没有电台可以联络,他的任务很简单,追查某些古物的下落。”
胡顺唐静静地听完,问:“原来如此,难怪档案里很多东西写得很模糊,都二十一世纪了,这些东西早该解密了。”
“是,应该解密了,但因为阴铁的事情,他永远只能躲藏在幕后,当夜韩成帮钱户森从猫群中脱身后,自己身受重伤,以为命不久矣,于是让钱户森带着那张纸赶紧离开,钱户森算是为了报答韩成的救命之恩,把那张纸分成两半,他与韩成一人一半,因为那时候两人才发现那张纸实际上是一张牛皮地图。钱户森将韩成偷偷带到金堂县的一个农户家养伤,那是钱户森设下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从那以后,一直到1948年淮海战役时,两人才相遇,这段期间内,钱户森因为只带回了半张地图,而且李虎死的不明不白,不再受汪精卫的重视,随后抗战开始,汪精卫投敌成为伪国民政府主席,钱户森对此嗤之以鼻,找人通过当时担任军统主任秘书郑介民的关系,在1940年成立的中苏情报合作所担任办事员,解放战争前夕又被调到了第三绥靖区副司令张克侠的麾下担任参谋,实际上是军统安插在张克侠身边的眼线,担心张克侠会被解放军策反。”詹天涯起身活动了下身子,“1948年11月淮海战役初期,张克侠就率部起义,但早已得知张克侠行动的钱户森并没有汇报,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张地图是他这么多年来用来保命的东西,也是会丢掉性命的不祥之物,他再返回军统,也不会得到什么信任,所以他跟着张克侠起义,没想到前来接收张克侠部的华东野战军代表中就有韩成。”
敌中有我,我中有敌,这种故事胡顺唐听了不少,电视剧也拍了不少,都有些麻木了,但至少这些所谓的“小人物”从来不会被搬上大荧幕。
“可惜的是,淮海战役中韩成在一场阻击战中牺牲,韩成所带的那半张地图也下落不明,因为当时没有人重视过这方面的情况,要知道韩成是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虽然相信阴铁的存在,但信仰促使他只是将那东西当做是普通的古物。韩成死后,钱户森在1949年以退役军人的身份到了已经和平解放的北平,但一直念念不忘当年那些事,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就找到北平的军管会上交了地图,将当年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写了下来,但钱户森并没有写下来关于当时韩成他们正在寻找镇魂棺的事情,而韩成在死亡前也没有向上级汇报调查科曾经派遣过考古小组前往水牛坝村,他们为什么要隐瞒?我不知道,所以关于镇魂棺的事情是1996年台湾来人,我们才得知,这是题外话。再说那半张地图,军管会将那份地图也当做古物,最后放在了故宫博物馆,成立古科学部之后,我们接收了各地博物馆中关于四川的古物,其中就有钱户森提供的档案和那半张地图。”詹天涯见胡顺唐打量自己,又接着说,“东西我没带在身上,原件不可能拿出来,顶多有复印件。”
“你继续说,一次性说完,然后再接着说要我做什么。”胡顺唐转身走到地铁站台边那张长椅上坐着,继续翻看那些照片。
“古科学部成立后,因为我负责四川片区,所以对这张地图很有兴趣,因为镇魂棺、牧鬼箱和阎王刃在传说中是一体的东西,就像是铠甲、盾牌和兵器这种套装是一样的,各有各的功效,但合在一起却有极其恐怖的效果。”詹天涯坐在胡顺唐的身边,拿出半支烟含在嘴上。
“驱使阴兵是吗?”胡顺唐看着照片问。
“白骨告诉过你,我也不再重复了,因为阎王刃就有可能藏在地图中的某个地方,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派人私下寻找,特别是在2003年成都申报地铁之处,我们预估了会中标的工程部分站点,石方运输、施工临时用电引入和车站正式围栏施工等项目的公司,随后派了人进去,但实际上成都最早申报地铁的时间是在1995年,之前是古科学部利用特殊渠道将申报的报告压了下来,因为阎王刃没找到,修地铁很危险,万一挖出点什么东西……”詹天涯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顶端的灯,“最终我们在不能透露阎王刃的情况下,没有办法阻止地铁施工,但我们一直在监控地铁修建过程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因为成都的地层特殊,不能采取钻挖法,只能采取明挖回填的方式,所以一旦挖出点什么东西,站在高处一览无遗,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很紧张,好在没有出任何问题,但这条线修建之后,经常会发生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说值班人员见到莫名其妙的白影等等,闹鬼的传言很多,于是我们就抽调了一部分曾经的铁路公安,在隧道内调查是怎么回事,谁知道出事了。”
“就是这件事?”胡顺唐看着照片,照片上那个人和警犬浑身伤痕,在停尸间的照片可以看出,洗去尸体表面血污能够清楚看到一道道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一样。还有那只警犬,两只耳朵被咬去,双目也被挖了出来,比那个人还要凄惨上百倍。
“验尸官说,两个人是遭到了动物的袭击,而且绝对是猫科动物。”詹天涯盯着隧道内,面无表情地说,“随后在撬开那只警犬的口部时,发现它嘴巴里有一撮黑毛,化验的结果验尸官死都不相信,认为是dna检验错误,又多次检验,最后确定第一次结果是正确的。”
胡顺唐看着詹天涯,詹天涯取下嘴上含着的那半支烟:“那是一撮猫毛,不是什么山猫豹子老虎之类的,就是一只猫。”
“猫?开什么玩笑,我还没见过猫可以打过一只狗的,还是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再加上一个有丰富工作经验的警察,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而为?”胡顺唐问,之所以他会这样说,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养过最多的动物就是猫,而且对猫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曾经在养父吴天禄处生活时,养过一只虎斑猫,因为吴天禄不喜欢猫,大冬天不让猫进屋,倔强的胡顺唐便抱着虎斑猫蹲在家门口死都不进屋,搞得吴天禄最后只能将虎斑猫带进屋子来,还允许了胡顺唐与那只猫同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胡顺唐对猫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知道猫聪明,灵性,像是女人一样敏感,但战斗力不可能夸张到可以一次性杀死一只警犬和一个警察,除非那是一只钢铁猫。
詹天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从人和狗身上的伤痕来看,是猫爪留下的,不可能是其他大型动物,而且地铁内也不可能有大型动物的存在,也排除了有变异怪物的存在。”
“现在你应该说说让我做点什么事情了?”胡顺唐问。
詹天涯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我想办法把这条线封上五到十天,尽力而为,但这段期间内你想办法查查这件事是不是与阎王刃有关系,原因很简单,在钱户森的档案中也提到过当年他们遭遇猫群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不排除这其中的关联性。”
大年初七就上班了,应该说除了除夕之外,其他时间都得正常运营,从除夕当夜算就要封到大年初十,初七上班就是客流高峰期,外界会怎么猜测?一定会说地铁内部是豆腐渣工程,什么信号方面出现了问题之类的等等,但詹天涯说得这么肯定,他必定会有自己的办法。
“五天还是十天,说个准确的期限。”胡顺唐抬眼看着詹天涯。
“五天,我尽力而为,如果是十天,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我没有办法向上面交代,那么我就等着当文员吧!”詹天涯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问,“你需要什么协助,只要不超出原则范围,我都可以提供。”
刚说完,胡顺唐便张口说:“我现在想知道开棺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