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女相见(二)
马车缓行,等他们一行六人到达第一监狱那巨大的铁门前天色已经不早了,第一监狱本身就是一座坚固的城堡,此时此刻城堡围墙上的角楼之上已经挂起了风灯,晕黄的灯光只能照到周围的三尺方圆,城楼之上可看到模糊走动的黑影,那都是巡逻的禁军,卫禁森严,飞鸟难入。
专用密室中,马杰正在摆弄他那些宝贝疙瘩,已经浑然进入忘我的境界,而就在这时,狱警禀告,说李瑶和海氏兄弟去而复返,要求进监狱。
事关重大,马杰可不认为这三人去而复返是为了消遣自己来着,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穿戴整齐,前往迎接。
李瑶和海氏兄弟押解那些重犯前来的时候身后可有大批的跟随,而再一次折回的时候,三个人单独前来,还有一辆普通灰色的乌蓬马车跟随,马杰眼睛极好,一眼就认出了车夫打扮的徐应元,这些吃惊不小,他已经猜到马车上的人是谁了。
马杰在朱影龙身边多年,虽不能完全揣摩到皇帝的心思,但一些最基本的常识还是明白的,皇帝乘这样一辆普通的马车前来,显然是不想暴露身份,再加上自己不出面,让李瑶和海氏兄弟在前,更加表明,皇帝过来并不想太多的人知道。
心领神会的马杰立刻吩咐守卫监狱大门的禁军开了一道侧门,因为大铁门并不时常开启,监狱所有人员进出通商都是走这道侧门,刚好能容的下一辆马车进入。
第一监狱虽然是朱影龙下旨建造的,但他自第一监狱投入使用起,还是第一次踏足这座令人色变的地方。
高耸的围墙,无情的面孔,冰冷的坏境构造整个第一监狱的风格,这里的确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而囚禁在此处的犯人也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皇帝亲自过来第一监狱,明知道并非是来视察,但马杰的脸上还是觉得有莫大的容光。
“皇上一路车马颠簸劳顿,不如先到微臣的下处休息一下,再行区处。”马杰一面在前面引路,一边建议道。
“也好,朕赶了大半天的路,也饿了,有什么吃的,给朕送些过来。”朱影龙呵呵一笑,虽然马车上不缺吃喝之物,可那些都是冰冷之物,哪比得上热汤热菜来的舒服。
“这是微臣应该的,就是皇上别嫌弃微臣这里东西做的不好。”马杰笑道,全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喜欢美食,但从不挑剔。
“那好,今天晚饭你吃什么,朕也吃什么,咱们君臣也不分彼此一次,如何?”朱影龙笑着提议道。
马杰颇有些尴尬道:“微臣今天晚上吃的是土豆炖牛肉!”
“土豆炖牛肉,这可是好东西,朕在宫里怎么没想到吃这个呢!”朱影龙眼前一亮,馋涎欲滴道,土豆自被西洋人带到大明,被朝廷大力推广种植已经尽三年,这三年内,小小的土豆不知道养活了多少大明百姓,尤其在北方,土豆这种西洋玩意已经成了大明百姓碗里的主要菜肴之一,深受普通百姓的喜欢。
土豆这种东西虽然宫里面也有的吃,但多数是做个宫女、太监们的主要菜蔬之一,想皇帝和嫔妃们是很少吃的,即使要吃,御厨们都会精心的烹制,当然吃起来十分的美味,但量都会很少,土豆作为粮食主食之一,作为佐菜和主食,吃法和做法都是大不相同的,皇宫里的主食是米饭或者其他的一些杂粮,至于土豆很少会作为主食食用,而传统的御厨也不会将其作为主食做给皇帝御用,因此朱影龙很少吃到这种大锅煮食的味道。
只有大锅炖出来的肉才是最香的!这在宫里面可是难得吃到的,因此朱影龙是大快朵颐,连声称赞,加上本来心情就很好,吃起来就格外的美味了。
麻姑和李瑶也尝了一下,她们都比较吃不惯,因此吃的不多,浅尝则止。
随着一道道设计精巧的机关门被打开,麻姑和李瑶的眼神之中都闪动着异常震惊的目光,麻姑没有来过第一监狱,因此这里的一切对她的触动非常之大,李瑶则暗暗心惊,原来自己先前一次参观的不过是水面的一朵浪花,而此刻看到的却才是解开第一监狱神秘的第一层面纱。
听了马杰的介绍,麻姑和李瑶这才慢慢平复了心中的震惊,她们惊讶的是这里面居然有两个不同的监狱系统,一个在地上,一个则在地下,管理制度的严格和保密制度的严厉都让她们大开眼界,而她们对马杰设计的一个个精妙的消息机关更是大为赞叹不已。
要见蓝霖,就要进入暗狱。
暗狱分为三层,呈一个倒着的金字塔构成,一层最大,二层次之,三层最小,一层关押的是一般见不得人的犯人,比如敌国的间谍之类的,二层关押的是比较特殊的犯人,对朝廷或者国家有用处,但是却仇视朝廷的犯人,杀之可惜;第三层,极度危险或者极度重要的犯人,三层关押的犯人没有什么严格的划定,其实只要进入暗狱,几乎没有可能重新活在阳光下了。
暗狱之中有良好的通风设施,因此置身其中,一点都觉得沉闷。
蓝霖被关押在暗狱的第三层,因此要过去首先必须通过暗狱的第一层和第二层。
当朱影龙等人置身于暗狱第一层,在马杰的带领下朝第二层入口走过去的时候,耳边总是若隐若无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歌声十分的飘渺,神秘。
通常在监狱里唱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疯子,尤其这个唱歌的声音似乎还是一名年轻的少女。
李瑶和麻姑也听到了这虚无缥缈的歌声,眼神之中也充满了疑惑,只是她们都自知到了这里只有听的份,而没有问的权力。
“马杰,这唱歌的女子是究竟是何人?”朱影龙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停了下来问马杰道。
“回禀皇上,是海兰珠。”马杰小心的回答道。
“是她!”朱影龙惊讶一声,自从吴三桂带人将其掳回来,已经将近两年了,他一早把这个女人忘到脑后去了,皇太极似乎也并不在乎这个要去的侧福晋,派人四处搜寻了一个多月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海兰珠关在这里多久了?”朱影龙问道,要不不是自己过来,恐怕早已将这个蒙古女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回禀皇上,自第一监狱投入使用,海兰珠就被关押在此。”马杰回答道。
“这么说,她已经被关押在这里有一年半了。”朱影龙心中算了一下,问道。
“正是。”
“她在这里怎么样?”海兰珠是历史上皇太极最心爱的关雎宫宸妃,而皇太极就是因为宸妃的早逝才郁郁寡欢,最终也撒手人寰,因此当初朱影龙为了报复东江之变,派人掳走海兰珠,也是想看看海兰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一代枭雄为她而亡!
“每日读书习字,弹琴书画,不过很少说话,几乎不与任何人交谈,逆来顺受。”马杰总结概括道。
“哦?”朱影龙十分奇怪的朝歌声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李瑶和麻姑并不知道海兰珠是什么人,尽管心中都藏着巨大的问号,但她们也不敢开口问,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太多的机密,这个名叫海兰珠的女人身上必定有着极其重大的秘密或者身份,这些都是她们做妃嫔不该问的,该让她们知道的,皇帝自然会说,不然也不会带着她们两个进入暗狱。
朱影龙暂时没有见这个海兰珠的打算,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等将蓝霖、许蓉蓉和无为教之间复杂的关系搞清楚之后,他定会来见一见这海兰珠。
歌声噶然而听,通道霎时恢复了静谧,朱影龙问道:“她这是唱的什么歌曲,朕怎么一句也听不清楚?”
马杰呵呵一笑,解释道:“这是蒙古语,臣当初也听不明白,后来找了内警中一位粗通蒙古话的狱警,才知道这是一首蒙古歌曲,歌名叫做‘草原上的勇士’,歌词大意是:一位美丽的蒙古少女爱上了一位蒙古勇士,可是勇士要随自己部落的首领出征打仗,勇士出征之后,少女就天天的坐在蒙古包前眺望这勇士出征的方向,一天又一天,一个月又一个月,出征的勇士们回来了,他们带着无数的金银珠宝回来了,但是在欢乐的人群中,少女没有能找到那位自己喜欢的勇士,因为那位蒙古勇士不愿意斩杀敌人俘虏和女人老弱被部落的首领下令斩首,成了勇士的笑柄,勇士死了,少女悲痛万分,在她的心目中这位不愿意杀死俘虏和女人老弱的懦夫永远都是草原上的勇士,最后这位美丽的少女被部落首领的儿子看中,想要娶她,少女不愿意,因为部落首领的儿子是个十分残忍的人,柔弱的少女又怎能抗拒部落首领的命令,最后她嫁个了他的儿子,但在新婚的哪一天夜里,自杀身亡。”
“好可怜的一对有情人!”李瑶和麻姑俱感动不已。
朱影龙听了之后则默默不语,歌词里的故事的确非常令人感动,但海兰珠唱这首歌要表达的真正的含义却令人捉摸不定,但这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也不见得每个人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用意,毕竟这个世上有多少人都是在做无意义的事情。
李瑶和麻姑心里都在想,歌词里的美丽蒙古少女会不会就是这个叫做‘海兰珠’的蒙古少女本人?
众人穿过第二层,很快变进入暗狱的第三层,这里面的光线要比上面两层黑暗的多,不过里面还算干净,也没有那种发霉的气味。
所有关押在暗狱里的犯人都是单独囚禁的,每一个人都有一间独立的石室,还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到了这里,就算武功天下第一也只能变成乖宝宝,只要他有弱点,有弱点就有逼迫其就范的办法!
当然这里的手段也不是万能的,比如有些人就拿他没有办法,这种人软硬不吃,死活不怕,严刑酷法对他们是没有用的,只要没有攻破他们的心防,肉体上的痛苦对他们来说是无所谓的。
暗狱的修建是依照一定的阵法排列,这其中还有宋献策和马杰合作的功劳,宋献策弃文学道,通晓阴阳,区区九宫八卦阵法还难不倒他,这个世上能突破监狱的防守,悄悄潜入暗狱,并且能在他设计建造的迷宫中自有穿行的人估计不多,而再加上马杰层出不穷的机关陷阱,不知道走法的人进去,有死无生。
“皇上,前面就是囚禁蓝霖的石室。”在马杰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一条石道,马杰指着石道拐角进去的方向道。
“你们都留在这里,朕想一个人去见蓝霖。”走到拐角不到一丈的距离,朱影龙回头朝马杰等人道。
“皇上?”麻姑一声娇呼,眼神之中满是担心,蓝霖可不是一般人,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众人援手都来不及。
“宜妃娘娘放心,那里有精钢铸造的栅栏,皇上只要不靠近栅栏,蓝霖如今武功北废,就算他有通天本领也威胁不到皇上。”马杰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麻姑和李瑶眼神之中的担忧之色稍退。
“有守卫吗?”朱影龙问道。
“有。”
“你去把他调开。”
“是,皇上。”马杰过去调开守卫,很快就回来,显然那守卫离去的方向必然是另外一条通道。
“你们两个可以去见见那个郭雄,怎么审问随你们,别把他弄死就行,这个人就算不是那些死士的首领,必然也与那些死士有些关联!”朱影龙含笑的朝麻姑、李瑶二女道。
“皇上真的让臣妾和瑶姐姐去审问那个郭雄?”麻姑顿时脸上笑颜绽放,李瑶也是一脸怦然心动。
“朕何时说过假话?”朱影龙笑道,“不过,李瑶旅将为主审,宜妃你陪审。”
麻姑闻言,顿时小嘴跷的老高,但毕竟是李瑶发现了郭雄的不妥,她为主审自然不为过,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嫔妃,若她为主审制度上是不合的,即使这次审讯无人知晓,也不能随意的开了这个头。
“马杰,你陪宜妃和李旅将去,海氏兄弟留下。”朱影龙朝马杰道。
“微臣遵旨!”马杰躬身道,引领着麻姑和李瑶前往审讯室。
朱影龙看着三人离去,嘱咐徐应元和海氏兄弟,这才朝那拐角右转的石道走了过去。
其实拐角过去还有一段路,大约十丈左右,这才来到一道看似没有去路的墙壁跟前,这里的守卫已经离开,朱影龙有三层暗狱的消息机关总图,墙壁上石门的机关自然难不倒他,很快,他就在石壁上找到一点,轻轻的一按下去。
“扎扎……”的声音顿起,朱影龙面前的石壁忽然裂开,迅速的向两边的墙壁深处没去,一间宽敞亮堂的石室就出现在朱影龙的面前。
石室分为两个部分,中间被一道精钢铸造的栅栏隔开,一边大,一边小,只见那栅栏之后仅靠石壁角落阴影处蜷缩这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头发太长,低垂而下,遮住了脸面,看不清楚容貌。
朱影龙走了进去,按了一下消息按钮,身后的石门便缓缓合上。
蓝霖武功被废,听觉和嗅觉都大大的下降,加上暗狱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虽然极力的做到最好,但始终不如阳光下的生活,蓝霖的黑发在这两年的牢狱生活中已经变得灰白起来,整个人也似乎没有那种蔑视天下的枭雄气概。
现在的蓝霖,就跟大街上乞讨的老乞丐没什么两样!
“朱由检,你来了。”蓝霖缓缓的抬起头来,用他那浑浊的双眼看了朱影龙一眼,嘴角居然泛起一丝笑容。
没想到,居然会是蓝霖首先开的口,朱影龙虽然有些惊讶,但早已非吴下阿蒙,对付蓝霖这种人,最关键的是不能让对方看穿自己心里的想法,而且越是表现的轻松越是让人捉摸不定。
既然被蓝霖抢了心机,朱影龙自然要还击一下,不然主动权都被蓝霖抓在手里,自己今晚过来依旧不会有什么收获,而是每一次吃瘪,他的信心也会被打击一次,这种心里上的较量似乎也成为朱影龙内心里并不想杀死蓝霖的原因之一,因为对手难寻,也因为蓝霖更是一块好的磨刀石!
“怎么,你很希望看到朕吗?”朱影龙随意的笑了笑,反问道。
“当然不是。”蓝霖苦笑一声道。
“哦,难道你突然间幡然醒悟了,肯对朕说一说你心里面的秘密了吗?”朱影龙冷笑道,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问一句“为什么”的话,那就失去了主动权,因此他调过来反问对方。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反对他们的这个营救计划。”蓝霖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要对朱影龙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语气也非常的真诚。
如果是一般人,定然会被蓝霖这种识时务真诚合作的态度迷惑,朱影龙则不同,面对一个疯狂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假的,因此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这个人。
“就算你能出去,又能怎么样,一个残废的糟老头子。”朱影龙不遗余力的讽刺道,可在内心却没有任何看轻蓝霖的念头。
出奇的是,蓝霖没有反驳,反倒像是默认了一般,整个人似乎感觉到一股穷途末路的味道。
“你说的对,我只是一个残废的糟老头子而已,不值得他们这么做。”蓝霖沉默片刻之后,居然亲口承认自己已经没有用,这样的话从一个桀骜不顺的枭雄嘴里说出来,那似乎有点枭雄迟暮的味道。
朱影龙会相信,见鬼!
“既然你自己都认为没有用,那么朕也没有必要留你了。”朱影龙异常冷漠的看着蓝霖,等着他的反应。
“你要杀我?”蓝霖抬头看了朱影龙一眼,眼神表现的异常平静,似乎感觉不到一丝惊讶。
“本来朕还想留着你吸引你那帮属下,来一个一网打尽,但是现在,朕觉得,你还是死了的好!”朱影龙缓缓道,似乎对蓝霖的生死根本不在意。
“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蓝霖眼神之中没有一丝异常的波动,似乎真的是大彻大悟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是不是该对朕说些什么了?”朱影龙脑中灵光一闪,要知道蓝霖是否真的放弃心中的执着,很简单。
“你想知道什么?”蓝霖反问道。
“那么你应该告诉朕什么呢?”朱影龙心中一跳,果然,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分明是想从自己的话中套出些消息,这里暗无天日,蓝霖对外界的消息几乎是一无所知,而看守这里的狱警都被禁止与蓝霖过多接触,蓝霖想获得外界消息比登天还难。
“你应该最想知道的是蓝蓉的身世吧?”蓝蓉合上眼皮,一副缅怀过去,沉浸在昔日美好光辉的模样道,“那是二十年前……”
故事很长,断断续续居然讲了大半个时辰,大意是,蓝霖在二十年前路过南京秦淮河畔的一户人家,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小蓝蓉,他粗通相人摸骨之术,眼见蓝蓉生的骨骼清奇,还是一个罕有的美人胚子,趁小蓝蓉家人夜里熟睡之际,悄悄潜入小蓝蓉家中将其抱走,依稀记得那户人家姓林,门口还有一株老槐树,槐树的模样蓝霖也给描绘出来了,而小蓝蓉被抱走时身上的衣裳南京吉祥巷一座尼姑庵观音大士塑像身下的须弥座里面,那户林姓的人家不富裕,小蓝蓉留下的衣物也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玉佩、家族徽记和写有生辰八字的血衣什么的。
对于蓝霖这种不折手段为达个人目的的做法朱影龙到是有几分相信,不过对于故事的本身以及蓝蓉身世的真实性确实充满了怀疑,与当初蓝霖所说的蓝蓉不过是他捡到一个弃婴大不相同,但也不派出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罪恶,使得蓝蓉一直认为他救了她,并且将其抚养长大,这样有一个抚养之恩,蓝蓉又是个愚孝之人,以此保命。
而现在蓝霖所说完全想法,不但让蓝蓉知道后会恨他,因为是蓝蓉故意拆散了她与父母分离,而蓝蓉以后有可能再也不会保他的性命,蓝霖这么做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好处?那他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呢,还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派人去南京证实并查找蓝蓉的亲身父母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至少他赌朱影龙不会杀他!
事实上朱影龙也陷入了两难之境,蓝霖的厉害就是不让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而对人性的理解使得他与朱影龙的交锋中不断的占据上风,即使他被囚禁,失去武功,失去自由也能让其畏首畏尾,不能痛下决断。
就在朱影龙露出犹豫的眼神的一瞬间,蓝霖浑浊的眼珠子突然闪过一丝清明,显然是他观察到朱影龙眼神中那一刹那的犹豫而做出的反应,可是朱影龙并没有察觉道自己心中那一刻瞬间飘过的犹豫已然落入蓝霖的眼中。
不过朱影龙还有依仗,那是蓝霖所不能想象的到的,无为教几近覆灭,这个消息足以击垮蓝霖所有的依仗,朱影龙一开始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色,目的自然是骗过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想要从他的最终套到更多的秘密,因为一旦蓝霖知道大势已去,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和盘托出所有秘密,第二种就是将所以秘密带到地下,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得到的心态,这种疯狂的执念和报复的情绪下,什么秘密也不会留下。
“既然你一心求死,朕今天就成全你。”朱影龙缓缓的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碧绿的瓷瓶,然后走到精钢铸造的栅栏前,眼睛盯着蓝霖,将瓷瓶慢慢的放入栅栏内道,“这是一瓶毒药,喝下去就会慢慢死去,就如同睡觉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如果不是你,朕还舍不得使用这瓶毒药,因为朕觉得你是一个枭雄,枭雄应该有个体面的死法!”
蓝霖浑浊的眼珠子霎时变得清明无比,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静静的立在地上小巧碧绿的瓷瓶,双臂颤抖的撑着上半身,缓缓的爬过去,颤巍巍的双手紧紧的将瓷瓶攥入手中。
朱影龙在赌,蓝霖同样也在赌,所不同的是,蓝霖虽然占据上风,也看出朱影龙心中的犹豫,但到了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在临死之前犹豫一下,即使信仰坚定视死如归的人也会在临死之前有那么一丝眷念,理想、信念或者是亲人。
“吃了他,你就可以解脱了,不用在这里受苦了。”朱影龙心里负担则轻松的多,瓶子里是有一颗药,但是这颗药并不会致人死命,但会令人进入道一种慢慢死亡的假死状态,有点类似精神麻醉一类的药物。
而对于一个成长中的帝王,蓝霖即使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定朱影龙暂时不会杀他,但当他拿起那个瓷瓶,瞬间他的信心在动摇,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上一刻他可能是仁慈的,下一刻可能变得狠辣无比,杀人不眨眼,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道理。
朱影龙故意的侧过身躯,用余光观察蓝霖的举动。
瘦骨如柴的手旋开了瓶塞,一颗大如龙眼般绿色丹药出现在蓝霖的左掌心。
这不过是一颗普通的药丸罢了,他不过是拿来唬人的,吃了它,你是不会死的,他这是在试探你!
不能吃,如果这真是一颗毒药,吃了它,你会死的。
面对生死,蓝霖居然发现自己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害怕,一样的无助,甚至还很恐惧。
“怎么,蓝玉大将军的后人,堂堂无为教的教主居然会是一个怕死之辈?”朱影龙冷笑道。
“好,我吃!”蓝霖被激之下,勇气顿生,反正他一生也不能走出这个地方,虽然有许多秘密要随自己长埋地下,要是自己一死,女儿也就不会千方百计的营救自己,那么凭她的聪明,朝廷想要抓住她们定然非常困难,那么他的死也值了!
就在蓝霖将那颗丹药送入嘴中之时,朱影龙一声“慢着!”打断了他的动作,不过蓝霖却福至心田,只停顿了一下,手一松,药丸滚落而下,嘴巴一合,药丸入口即化,伙同津液而下。
“哎!”朱影龙摇头惋惜道,“这下恐怕神仙也难救你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蓝霖微笑道,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你难道不想知道朕今晚为何会来见你吗?”朱影龙依旧无比惋惜道。
“你?”蓝霖脸色一变。
“还记得朕对你说过的话吗?”朱影龙问道。
“不,这不可能!”蓝霖异常惊恐的大声道,浑浊的眼珠子全是不相信。
“朕跟你说过,等朕剿灭了所有无为教的余孽,朕会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想不到事隔才不到两年,你居然忘了。!”朱影龙冷笑道。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蓝霖拼命的卡住自己的嗓子,想往外吐出刚才被吞下去的药丸,状入厉鬼一般疯狂。
“那是一颗真正的毒药,本来朕想试探你一下,却没有想到你会真的吃下去。”朱影龙不无惋惜的道,“这下朕还真不知道如何跟蓝蓉交代,因为朕曾经答应过她不杀你的。”
“你,你,这……”蓝霖原本因为待在这没有阳光的三层暗狱变得脸皮惨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一丝红晕。
“还有半个时辰药性就会缓慢发作,研制这颗毒药的人远在京城,就算朕用快马,半个时辰是绝对来不及的,朕不想失信于蓝蓉,因此朕也无能为力,反正药是你自己吃下去的。”朱影龙道。
“朱由检,你是个卑鄙的小人!”蓝霖气的破口大骂,他自以为那一刻他看破的皇帝的用心,但是对方太会演戏了,居然生生的将自己骗了过去,都怪自己太自负,也太自信了,本来还想拖延时间保留残命,却没有想到会输在一个黄口小儿之手。
“其实你这也算是自杀,朕也用不着对不起蓝蓉,你说对不对?”朱影龙邪恶的一笑道。
“哈,哈,哈……”蓝霖凄厉的长笑,但是这里是封闭的囚室,与暗狱第一层开放式的囚室不同,就算他怎么笑,也传不出去。
“朱由检,就算我死,我也不会告诉你蓝蓉真正的身世!哈哈,我不会让背叛我的人有好下场的!”蓝霖歇斯底里的咆哮,发泄着心中无别的仇恨,还是临死前的挣扎!
果然是这样!朱影龙心道好险,幸亏自己早有准备,否则定会让蓝霖再一次得逞,这蓝霖果然阴险,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如此心计,实在令人叹服。
“蓝霖,朕记得你是有一个亲生女儿的。”朱影龙眼神逼视着蓝霖,缓缓的道。
“朱由检,你说什么?”蓝霖此刻的心智已经大乱,朱影龙所说正是戳到他内心极深之处,只见他向前猛的一扑,死死的抱住钢铁栅栏,眼珠子通红,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临死之前瞪着猎人的模样,企图将猎人的模样永远的记在灵魂深处!
“你有一个亲生女儿!”朱影龙一个字一个字的重重说了出来,这八个字如同八只鼓槌狠狠的在蓝霖心房上敲了八下,而且一次比一次重!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蓝霖心乱了,艰难的吐词道,毕竟他那点仅存的人性还没有丧失,血浓于水。
“你难道不想见一见她吗?”朱影龙心中顿时一亮,蓝霖并非完全是那种泯灭亲情的人,亲身女儿是他唯一的破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知道她是谁的!”蓝霖拼命的摇晃这钢铁栅栏的栏杆,对于现在的蓝霖来说,那点力道简直如同蚍蜉撼树,什么效果都没有。
“朕已经把她带来了,你真的不想见一见她吗?”眼见蓝霖心绪大乱,此时若彻底攻破他的心防,更待何时,至于说从哪儿给蓝霖找来亲身女儿,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他有预感,蓝霖可能会给他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你是怎么知道的?”蓝霖死死的盯着朱影龙,他不明白,就连自己的亲妹妹以及教中许多高层他都隐瞒了,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三个,还包括他在内,一个是她本人,还有一个是他最亲信的家仆兼属下,难道是他出卖了女儿,也出卖了自己,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消息,蓝蓉的出卖已经让他几乎走向一种癫狂,现在要是得知最信任的人出卖自己,他说不定会疯掉!
这个时候朱影龙忽然联想道周文元曾经交给他一份宫廷密档,这份密档中记载的是前伪太后许蓉蓉的生平以及入选秀女到被魏良卿看上,再到选入宫中,直到怀上龙胎,生下皇子朱慈睿以及随魏忠贤南下之南京之前一系列情况,从这份本来应该销毁的宫廷密档中,朱影龙发现了一个人的名字,当时他并没有在意,现在忽然想起,这个名叫花盛的男人曾今以许蓉蓉舅舅的身份向选拔秀女的官员和太监行过贿赂,虽然许蓉蓉最后以才貌顺利胜出,当选为秀女,这个花盛就从许蓉蓉的记录中消失了,而经过周文元的证实,这个花盛居然是正源镖局的副总镖头之一,许蓉蓉被抓的时候,这个花盛就在他的身边,根据海氏兄弟的描述,似乎这个花盛维许蓉蓉马首是瞻,难道许蓉蓉就是?
得到这个结论,朱影龙自己都被惊的一愣神,幸亏蓝霖已经神智混乱,否则定能发现朱影龙刚才这一丝惊容。
有了这个结论,朱影龙就更加有把握了,变得从容起来,朝蓝霖哈哈一笑道,“蓝霖,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将自己的亲身女儿该头换姓,甚至忍着与亲女分离的痛苦,从不与之直接见面,朕就查不到吗?”
“是他,是花盛出卖了我,是不是?”蓝霖愤怒的吼叫道,眼神中的那份不甘、愤怒以及绝望简直令人动容。
果然,蓝霖一道出“花盛”的名字就等于证实了朱影龙的推断八九不离十了,看来蓝霖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也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讶,自己决定首先来见蓝霖是对的。
假死药的药效逐渐到了,随着蓝霖的怒骂不甘之声越来越小,到最后他的体力也不堪重负,倒在地上,犹自言语道:“要死了,真的要死了,蓉蓉,爹对不起你,花盛,我要杀了你,蓝蓉,花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蓝霖经受了这么大刺激,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打晕了他好好休息一下,如果让他继续这样胡言乱语下去,下场只能是疯疯癫癫,现在有假死药的帮助,已经不需要打晕他了,也许死过一次,他才能真正的大彻大悟,在狱中了此残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