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有问:“老丈,你这绳索通向何处?”
老翁嘘声作语:“各位看官,且说话小声,莫要惊扰了天人。此绳通天,自是上到天上。”
众看客瞧得虽奇,可却还是有着几分不信:“你说天上就天上?可如何能证明?”
老翁便道:“天域有楼,三十三重,我这绳索通的,乃是第一重天。此天,多奇珍。各位看客若是不信,可叫我小孙儿上去与尔等取些鲜果下来。但此行风险巨大,若要鲜果,则一果而卖百两,谁愿?”
众看客顿时哄散一半。
“一果而卖百两,你这老头怕是穷疯了吧?”
“江湖把戏,也敢如此贪心,依我所料,也没甚可看的。散了散了。”
老翁也不留客,出得起钱,且有这般好奇心的,自然还未走。
而那些走了的,也非他心中之客,便是留下,也是无用。
此时,他朝天上看了一眼:“我这法术,只有盏茶时间,若时间到了,便无效了。各位看客,若要天上鲜果,还请抓紧了。”
终是京城之地,有钱人还是多的。
有两个锦缎男子,此时就拿出银票来,说道:“且去取来,若真能摘得天上鲜果,一果而百两,也无不可。”
老翁接过银票,就笑盈盈与他孙子打了手势。
锦缎男子板着脸道:“但丑话说在前头,
若取不来,我可就要砸了你这摊子,你以后也别让我在这京城再看到你。”
“看客且放心就是。”
老翁之孙,不过八-九之龄,其身瘦小,手脚却纤长而灵巧。
得老翁示意,他背起箩筐,就跳将起来,抓着绳索,飞快地就往天上爬了去。
江陵长目相望,绳索高耸入云,起码有千丈往上。
这老翁抬手就能将这绳索扔这么高,也确是有点手段。
且这小孩,爬索动作比猴儿还要灵敏,只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已经爬到半空,接近云端。
此时看他,似颇为吃力。
在绳索上稍歇片刻,又再上爬,这才没入云端,消失不见。
地上众看客终是惊叫起来。
“不见了?”
“那小孩当真是不见了,这……真是爬到天上去了?”
又须臾后,
天上有果子掉下。
老翁展开衣袍,就在下面兜着。
掉来两颗青枣,真是又大又鲜。
众看客又是奇声叫道:“是枣,好大的枣,这果还真是天上鲜果。这地上,哪怕是皇宫里的贵人儿吃的,也没这般好。”
“这吃了,怕是能长生不老罢?”
老翁却连忙竖指嘘声,让众看客莫要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众看客笑道:“天上离地上这么大老远,说几句又怎的?天上人若听得到,那才叫怪了。”
就在众人谈笑间,天上云层里,那小孩露了双腿,正要返程而归。
可下半身刚爬下来,忽然他尖叫一声,身体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抓住,强硬地就给拖入云里。
接着,那通天的绳索,也是从中而断,落了下来。
地上老翁看得一颤,失声就喊了声:“小德!”
喊了没人应,
最终那云层里,只掉下一块衣服来,沾着鲜血。
老翁捡来衣服,痛哭而起,说他孙子已被天人抓住,怕是没了。
众看客顿时都作静默,
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老翁,心生敬畏。恐惹天人降罪,匆匆散去。
那两个锦衣男子,从老翁身上夺走枣儿,也是匆匆就跑了。
老翁哭了一会儿,抹去眼泪,独自扛起箱子,便从闹市离开。
江陵只远远看着,目睹全程,既惊且诧。
也直到此时,才瞧出了些许端倪。
‘好厉害的遮眼法!’
眼看老翁顺着柳巷径往河边走去,江陵也轻步随后,跟到了河边。
在一树荫里,那老翁放下箱子,解开其锁。忽嘿嘿一笑,就见他孙儿从那箱子里钻了出来。
“爷爷,我演得可还行?”
“小德自是最好的。”
老翁摸摸孙儿的头,忽叹了一口气,“但终是骗过了大多人,没骗过小郎君。小郎君一路跟来,可是有何指教?”
原来这老翁早就发现了江陵跟随。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避讳什么。
可见他要么本事高,要么是认定了江陵没恶意。
“指教谈不上,纯属好奇,我想知道老先生是如何遮人耳目的?”
若非是江陵感应力好,觉察到那小孩的气一直就没消失过,那他肯定也要与那些普通看客一样,要被视觉所骗。
老翁淡淡一笑:“雕虫小技,说了,怕污了小郎君耳朵,不说也罢。”
终是吃饭的本事,哪能想听就说?
江陵道:“别误会,我只想知道这个名堂叫什么,并非是想了解法术本身。”
老翁笑容忽敛,伸出手来,朝河里拍出一道浪花,就飞向了江陵。
那浪花初起,只如瓢泼大小,可到空中,忽翻数倍。
飞到江陵头顶,便要倾洒下来。
江陵抬头一看,只作轻笑,一荡衣袖,那浪花便当场散去,化为水雾,扬于江河之上。
老翁见状,心中明了:“原是个同道中人,既是同道,便不相瞒。老朽此法,乃影月山庄的【魇祷之术】。”
这一句话,不但说了幻术名称,更是将他自身来历也报了出来。
大抵也是不知江陵深浅,更不知是敌是友,便自报家门,好让对方有个忌惮。
‘影月山庄?’
江陵对这个名字,还尚有印象,当初在瑶台会试,作为九大势力之一,纳过不少新人。
“既是修道中人,又何苦用这等把戏,博取银钱?”江陵问。
修道之人,来钱很快,若走歪路,来钱更快。
老翁却笑道:“修道修道,先修再道,修道不止修道,也在修人。人之修,六欲难填,三尸难斩。自当归于尘世,加之磨练。”
江陵闻之颔首,uu看书 这想法与他一样,只有在尘世历经百味,自身心境方能提高。
老翁宁耍把戏,也未强取豪夺,所行之道,也算正道。
听罢,他朝老翁遥作一揖,便原路退去。
老翁见他果无恶意,心才放宽。
也在这时,那江面上,远处一花船里,
在一阵争吵声中,有一女子忽从二楼夺窗而跳,投入水里。溅起浪花万千。
江陵回头一看,只见水浪迸起,听着声音,隐隐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