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快要天黑时,假公子又来了。
一进门就瞪着江陵,面色不善。
“怎了为何如此盯着我”江陵问她。
她冒雨前来,丝发上全是露珠,一身衣裳也湿了半透。
婀娜之下,凹凸有致。
“你说得不对,师父说,心猿放任,那是走火入魔的做法。
心猿尚且不能降服,又何以降服大道踏上大道获得大道”
她噘着嘴,显然在师父那儿是受了委屈。
其右手偷偷藏在背后,江陵猜测,大抵是被打了手板之类的。
心中忽觉好笑,
禅理佛法,其实都没有标准答案,就跟命题作文一样,只要你能说出你的见解与看法,都是能够得分的。
而这假公子的师父倒是死板,非要一个标准答案。
试问,天下人,可否人人一样
再试问,同一条路,是否人人可行
她的师父或许在道法方面是个高人,但在教人只方面,却未必高到哪里去。
江陵问道:“那你觉得呢”
假公子:“我……我觉得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我把这话搬回去说给师父听,他不但训斥了我,还打了我手板心。”
到底是委屈压不住,她伸出手,还是说了出来。
才说完话,她跺脚生气:“你这家伙,你还笑”
“多的我且不说了,举个例子,或许看完,你就明白了。”
他拿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用左手写了个【道】字。
然后将树枝递给假公子:“你也写一个看看”
假公子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但还是接过了树枝。
正要开始写,又被江陵喊住:“用左手。”
她皱着眉头换成左手,在地上拔弄两下,根本收不住力,尽管最后也写出来了,可歪歪扭扭,勉强可算个字罢。
“若写成我这般,可行”
“我又不是左撇子,怎么可能用左手写得那么标准”她撇嘴。
江陵道:“看来你也是知道区别在哪里的。”
“当然了,只有左撇子用起左手来才利索。”
“那如果非要你用左手去练字,你觉得最后练出来的字会比右手更好吗”
她这次没多想就摇头了:“当然不行,左手终究是左手,只要不是左撇子,再怎么练也不可能比右手更有灵性。”
听到这,江陵笑而不语,不再说了。
假公子则纳闷地看着他,你说这些给我听干什么
话没说完,又不说了
真是莫名其妙……
正想牢骚两句,忽然心中悟性使然,让她灵光一动之间想到这些话里的弦外之音。
眼睛顿时一亮:“你的意思是,师父的答案未必是对的只有我认为是对的答案,那才是真的答案”
江陵闭着眼睛答道:“不是你认为是对的答案,而是你心中认为是对的答案,那才是真正的答案。有道是,佛有三千面,一人窥一面,面面不尽同,白首是人间。对与不对,为何要去问你师父何不自己走走”
“那走错了怎么办”假公子问。
“倘若是一个你从没去过的地方,你要怎么问路这个地方稀无人烟。”
假公子鼓起腮帮子:“你都说稀无人烟了,还怎么去问路”
刚说完,她又明悟过来:“你的意思是,只能自己去尝试”
江陵见她悟性极高,笑道:“目前而言,你师父或能指点你,但如果你一直走你师父的道,那你将来成就,顶多就是你师父的高度。
若想超过你师父,那就必须要走出你自己的道。你如今连走都不敢走,又何谈超过怕是连追上你师父的步伐,都尚且够悬。”
假公子想了一下,似乎有所不服:“那你呢你的话就一定对吗”
江陵:“我的话也不一定对,关键看你自己去判断。”
“喂,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原先觉得你只是个普通人,可是感觉起来,你又不是个普通人。”
到底是踏入了道门半只脚,她的神觉还是比一般人要灵敏的。
跟江陵距离如此之近,能够有所感应,也并不奇怪。
“我就是个过路人。”
“哼,不说拉倒,你也是要去参加【瑶台会试】的吧”
瑶台会试
江陵虽未听过其名,但想来,应该是修道者群集的一个盛会。
心念及此,一时向往起来。
只是,这瑶台会试会在什么地方举行
“姑娘可要同去”
他也不说自己不知道,只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假公子朝他一吐舌头:“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去,你害我被打手板,就算去了,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
说完话,她又去那墙壁前参悟壁画。
可当她来到壁画前,见那两幅壁画,都已经被完全戳烂,忍不住又跺起脚来:“是你干的”
江陵:“是。”
“你把它们都戳烂干什么”假公子很生气。
江陵面色平静道:“若有人叫你来参悟这壁画,那定是有害你之心。这壁画,不是一般人可以参悟的。”
“你胡说,定是你自己参悟有所得,才想着毁坏不想让其他人来领悟。”
江陵失笑:“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我看你才不像什么好人呢。”
假公子恶狠狠地瞪他两眼,既然壁画已经被毁,那她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转身就要走。
“姑娘,那瑶台会试在何处举行,甚么时候举行,我记得不太清了。可否告知一下”江陵试探问她。
假公子在门口瞥他一眼,噘嘴一字字道:“不——知——道!”
说完,就离去,消失在夕阳的夜幕之中。
江陵微微一笑,手指动了一下,一只纸鹤飞了出去。
他默念咒语:“神兵火急如律令,循!”
纸鹤飞走,隐藏在夜色里。
假公子离开古寨,蹦蹦跳跳,一路向深山而去。
丝毫没察觉到一只纸鹤跟在后面,时不时隐没于树梢之中。
江陵此时也出了门,感觉着纸鹤传来的反馈,他一路跟上去。
‘瑶台会试!还真令人有点好奇,既然知道了有这么个集会,那我定要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修道界,究竟是何样一种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