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樵系好腰带,一脸轻松的走了回来,一眼看去就觉得不对,目光再一扫,嘴角微翘,忽然间打了个酒嗝,一副醉眼朦胧道:“兄弟,你这酒,真的没有出售过?”
大汉立即拍着胸脯,大声道:“没有,绝对没有。”
卫樵呵呵一笑,笑的大汉心里直发毛。
卫樵坐下来,摇摇晃晃的指着他面前的几个空坛子,道“我已经喝了喝了,嗯,十七,十八,二十,二十五,三十,呵呵,三十了,轮到你了,你,嗝,才喝六坛,不行,不行,喝!喝!”
大汉一怔,嘴角忍不住的一抽,一边脸色僵硬的一笑,端起坛子,一边道:“卫兄,你也喝,喝完五坛你就赢了。”似乎怕卫樵听不见,大汉的声音还特意大了一点。
他一说完,西面的房间忽然间一声闷响,好似拍桌子的声音。
大汉一个激灵猛然醒了过来,一脸后怕的连连察汗,看着一副醉醺醺瞪着自己的卫樵,大汉一心憋闷,脸色古怪欲哭,喉咙耸动,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卫樵余光越过大汉,见西面的房间里似乎有人影走动,再看大汉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角诡异笑容一闪。
猛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酒不够,太少了,小二,上酒,再上二十坛!”
大汉一听登时就是心里一跳,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连忙低声道:“卫兄,还有还有,先喝着,喝着,待会儿叫。”
卫樵瞥了他一眼,酒气喷涌大声道:“你不是说没有了吗,怎么还藏着,你这人,不地道,不够朋友……”
大汉脸色突变,连忙低声道:“卫兄卫兄,别说了别说了,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别说了……”说完又回头看向西面房间,见没有反应,松了口气,又转回来看着卫樵低声道:“卫兄,兄弟求你了……”
卫樵醉眼朦胧,摇头晃脑挥手道:“好啊,要你酒方,你也肯给吗,给我就不说了……”
大汉一听就是一脸肉疼,一脸苦相的看着卫樵,心里直觉得委屈无比。
好好的懒觉睡不成,莫名其妙的被拉来跟人拼酒,而且还要用自己珍藏的几十坛好酒,本以为卫樵三五坛就搞定,结果一下子就喝掉二十坛,更让他憋闷的是,最后竟然还连酒方都搭上了。
大汉一脸纠结了半天,转头又看了眼西面房间,似乎听到脚踢东西的声音,脸色一变,蓦然转头,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递给卫樵低声道:“卫兄弟,待会儿一定多多说情啊。”
卫樵眼神里露着一丝古怪,看了眼西面房间,一脸醉相的接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塞进怀里,道:“嗯,不跟你计较了。”说完,身体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就要向楼梯口走去。
大汉一见卫樵起身,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慢着!”卫樵刚刚走没几步,忽然间一声冷哼从后面传了过来。
卫樵转过头,只见一个一身紧身似皮衣,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十五六岁女孩踏踏踏的蹬了过来。
模样十五六,俏目圆瞪,小脸含煞,似乎对卫樵很不满。
卫樵晃晃悠悠的又转过身,本想捞够好处走人的,现在估计走不成了。
那皮衣女子一把扯过畏畏缩缩的大汉,小手一甩,直接扔到了卫樵后面。
那大汉没有丝毫的不满,更没有留话,一个重重落地,起身就奔着楼梯口冲去,卫樵一个眨眼,就消失了。
卫樵诧异的看着女子,一副小女孩模样,竟然能够将那二百多斤的家伙说扔就扔。
----太暴力了。
女孩端起一个坛子,一仰白皙脖子,咕咚咕咚两声,卫樵本以为她要喝下去,谁知她蓦然一喷,全吐了出来,脸色愤愤道:“呸,这个懒酒鬼,说什么酿的绝世好酒,还不如老娘的洗脚水!”
卫樵嘴角一抽,前世今生,他发誓,没见过这么暴力的女孩。
女孩说完袖子一抹嘴,盯着卫樵,道:“你是就是卫立远?”
卫樵也不好骗一小孩子,淡淡一笑,坐了下来。
女孩认真的打量着他,许久,撇了撇嘴道:“也不过如此。”
卫樵呵呵一笑,也不辩驳。今天几人都是来送礼的,他也不好意思跟人争论不是。
女孩见卫樵不说话,忽然间右手向后一掏,一只短小精干的短弓便‘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
“只要你打赢我,这弓就是你的了!”女孩一只脚踩在桌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俏目凛然道。
卫樵眼神一亮,最近涉猎的比较多,兴趣也不少,见这不算精致威力却不小的短弓,心里便甚喜之。
但要跟一女孩打架,卫樵是做不来的。当然,刚才她那一手将大汉扔了出去的动作也起了些作用。
卫樵经过前面两人心里对今天的事情猜测了八九分,淡淡然一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出几个对子吧。”
那女孩本来就气鼓鼓的,心里憋着一口气,卫樵话一落,她差点没呛到。
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卫樵是不愿跟她动手,甚至是不屑跟她动手,而不是打不过。
女孩银牙咬的格格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握着把闪亮亮的飞刀,脸色愤然,恨不得真的奔卫樵甩过去。
卫樵不急不缓,右手端起桌上的酒坛,轻轻的抿了一口,啧啧道:“好酒。”
女孩胸脯起伏,眼神斜视着卫樵,磨着牙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酒坛,眼睛一转道:“如果你再喝十坛,这把弓也给你!”
卫樵嘴角笑意一闪,淡淡道:“可以。”说完,他便端起坛子,仰头喝了起来。
女孩眼睛闪烁,盯着卫樵,似乎怕他作弊。
一坛,不费吹灰之力。
二坛,轻轻松松。
三坛,游刃有余。
……
卫樵一口气喝掉六坛,依然面不改色气不喘,淡淡然如喝水一般。
女孩心里气的咬牙切齿,胸脯更是一颤一颤,直将刚才那酒鬼恨的要死。
‘该死的酒鬼,不是说一般人最多喝三十坛就醉吗,我看他这样,再喝三十坛都没问题!’
卫樵在女孩一阵恼怒中,将最后的四坛轻轻松松的给喝了,然后在女孩双目怒火直冒中,将那短弓连带上面的五只箭揣进了怀里。
那女孩咬牙切齿,俏脸紧绷,好似卫樵与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卫樵不疾不徐的擦了擦嘴,笑呵呵的看着女孩,目光很淡然,却透露着一丝笑意。
那啥,还有别的东西要送我吗?
女孩一见顿时火冒三丈,握着闪亮小巧的飞刀,冷声道:“我要跟你比飞刀!”
卫樵摇了摇头,道:“飞刀,乃凶器也,读书人远离庖厨,实不能为也。我给你写个对子,要么写首诗也成。”
女孩俏脸通红,右手颤巍巍的,恨不得真的一刀甩过去。即便她读书很少,也知道卫樵的话驴唇不对马嘴,根本就是故意捉弄她。
“噔~”忽然间一把银亮的飞刀落在卫樵身前的桌上,再向前一寸,就可以落在卫樵的裤裆内了。
卫樵不怕是假的,但也知道这丫头是故意的,拍着怀里的东西淡淡然一笑道:“小姐,你该说你的来意了吧?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
小女孩心里更怒,愤然心道:‘你以为我想送你!’
俏目圆瞪,杀气腾腾,最后见卫樵依然一副吃定她的模样,右手又是一把闪亮飞刀,但最后咬着牙,还是将手放了下来恨恨道:“我要云崖回家。”
卫樵长长的‘哦’了声,在女孩咬牙切齿欲甩刀子的时候,呵呵一笑道:“云崖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女孩心里愤恨难平,以前傅炀再怎么被欺负最多在外面躲几个时辰,还是会乖乖老老实实的回家,自从认识了卫樵,什么都变,敢跟她大声说话了,甚至还骂上了,一动手他竟然还敢还手,打不过这次更是很有骨气的不回来了!
都是眼前这家伙教的!
女孩心里愤恨不已,如果不是来之前有人交代不得过分,她真恨不得在卫樵腿上戳个洞。
女孩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银牙紧咬,怒道“他明天如果不回来,我傅青瑶就杀上门去,不信你试试!”说完,一拍桌子,蹭蹭蹭的下了楼。
想起傅炀走之前燎下的狠话,待时间长了,她怕自己真会飞刀甩卫樵。
卫樵一个人被扔在这里,左右看了一圈,琢磨着是不是还会有人出现。忽然间又想到刚才女孩说是自己叫做‘傅青瑶’,卫樵脸色古怪起来。
难道不是云崖媳妇,可这明明就是媳妇的姿态啊?
摸着怀里的东西,卫樵就更加疑惑了,那傅青瑶一副怒气冲天模样,东西又好像不是她送的?
卫樵虽然脸色古怪,但是无缘无故得了许多好东西,而且还不用还人情,多好!
卫樵怀里揣着东西,乐呵呵的下楼。
他自是不知道,这些是傅家长辈,为了感谢他将傅炀教育成人的酬劳。
傅炀如今敢冲着小辣椒傅青瑶吼,赶出家门也不再回来,走之前更是留下狠话,这是他们以前一直期盼的事。
这点报答对他们来说,简单的很。
卫樵下了楼,想着请小丫头吃好吃的,便又买了些酒菜,与香菱一脸乐呵呵的往回走。
今天,的确是值得庆贺。
香菱怀里抱着各种布匹,仰着小脸说着刚才砍价遇到的趣事,不时咯咯直笑。
卫樵也觉得好笑,没想到小丫头杀起价来也这么狠。
很快,两人便说说笑笑的走了回来。
两门卫一见卫樵回来,连忙上前道:“少爷。”
卫樵上了台阶,看着两人,道:“有事?”
两门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少爷,蒋公子来过,说是有急事找你,不过坐了一阵子又走了。”
蒋友?卫樵心思一动,道:“他没留下什么?”这个蒋友也是个有心机城府的人,卫樵一直没有轻视他。
两人又对视一眼,另一个道:“没有,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卫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好,我知道了,下次再来人如果我不在,就让他们留个便条什么的。”
两人连忙点头应‘是’,卫樵带着香菱直奔自己的后院。
卫樵刚进门,婉儿就迎了出来,看着香菱在桌上忙活,悄悄的将卫樵给推了出来。
卫樵满脸疑惑,站在门外看着她,笑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紧张?”
婉儿抿着嘴唇,满脸担心看着卫樵,犹豫着低声道:“少爷,你,是不是得罪夫人了?”
卫樵一愣,今天他倒还是真戏弄了一下李惜鸾,淡笑道:“怎么了,嫂子那边有什么事?”
婉儿对于李惜鸾治家手段知之甚深,见少爷还是一副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样子,小脸蛋忧虑道:“少爷,夫人那边传出话,要扣少爷的月银。”这月银扣了不要紧,就怕大少夫人对少爷有成见,那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
卫樵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笑道“是嫂子这么说的?”
婉儿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我一个姐妹听鱼儿私下里讲的,听说大少夫人很生气,今天都没出去。却招来了卫九,狠狠的骂了一顿。”
卫樵眉头一挑,沉吟一阵,淡淡笑道:“没事,扣就扣吧。”卫樵估摸着,也就是李惜鸾羞恼之后的言语,当不得真。
不过回想起陈家铺子的那个背影,卫樵觉得有必要和李惜鸾说一下,最好是误会。
婉儿小脸依旧担心,他也知道少爷不知道大少夫人的手段,犹豫着想要再劝劝卫樵,怎么也要去那边请罪表示一下。
“对了,婉儿,咱们有多少钱?”卫樵刚迈进门槛,又转头对着婉儿道。
婉儿刚转身,一听就是一愣,卫樵从来没有问过钱的事,稍稍一愣,连忙道:“有三千多两。”
这次倒是让卫樵一怔,诧异道:“有这么多吗?”
婉儿抿了抿嘴,轻声道:“少爷,你的以前的月银是一百两,后来又变成五十两,这几年又没怎么花过,一直都攒着呢。”
卫樵呵呵一笑,道:“好,那拿出两千两来,我有急用。”
婉儿想要张口问问急用什么,但想想少爷现在已经很有主见了,便点头‘嗯’了声,转身向管家那边走去。
卫樵进屋看着香菱正对着那道不知名的鸡流口水,一个栗子敲了过去,没好气道:“去,喊云崖过来,就知道吃。”
卫樵打算将酒坊的事交给傅炀来处理,整日读书一年还不如在外面混一两个月。
小丫头揉了揉头,有些小不满的走了出去。多一个人吃,她就要少吃许多了。
卫樵已经大致猜测出傅炀的来历,以前的一些疑惑也瞬间解开了。
很快,傅炀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卫樵施礼,道:“老师。”
今天他随便在卫府逛了一圈,也被婉儿带去了卫樵的书房,结果无意翻开卫樵的那本正在努力回忆写下来的诗集,一脸震撼的从头翻到尾,又看了眼卫樵练字时候写的那个用一百种字体写成的百寿图,又看了眼其他杂七杂八的,年纪轻轻的傅炀哪里扛得住,最后满脸僵硬,浑身不听指挥的回了屋,倒在床上大白天,眼睛溜圆,心里砰砰砰的跳,脑中轰轰轰炸响,直到刚才才反醒过来。
看着傅炀有模有样的行师礼,卫樵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旋即淡然一笑道:“我今天见到青瑶了。”
傅炀本来满脸诚挚,一听‘青瑶’两字,顿时抬起头,满脸尴尬的张口结舌道“老师,你你见到姑姑了?”
姑姑?
卫樵满脸古怪,旋即心里蓦然一震,想起那天一路上傅炀表现出来的古怪,心里恍然大悟后无比凝重,神色不变的转头对着香菱道:“去,把布匹放到后面。”
香菱大眼睛闪了闪,连忙‘哦’了声,看了眼傅炀,抱着布匹走了出去。
香菱一走,卫樵满脸肃然,拧眉沉声道“傅炀,你喜欢上了你姑姑?”
想起青瑶的一脸恨铁不成钢,也不是亲情,卫樵又眉头一皱,接着道:“亲姑姑?”
这种事,完全是大逆不道,打破伦理纲常,即便是卫樵,也无法接受的。
傅炀满脸苦涩,摇了摇头,双目无神道:“不是,老师,你听我讲吧。”
卫樵听到‘不是’心里一松,将凳子递了过去,眼神里也有一丝好奇。
傅炀面若死灰的坐了下来,满脸沮丧的叹道:“二十年前的大变,父亲将祖父与家眷提前送出了金陵,借居在一户农家,一住就是四年。四年后,父亲将他们接了回来,祖父当年便纳了姑姑的娘亲,那个时候姑姑刚刚出生没多久。姑姑,也不是祖父亲生,只能算是养父。”
卫樵一听,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也大致猜出为何傅炀会拜师自己的,无非是那青瑶觉得傅炀不够稳重,不像男人,平时说话过于随意,伤到了年轻气盛的傅炀。
可是即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伦理摆在那里,他们要跨过去,在这个时代,难度尤甚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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