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哥哥你长的好漂亮。”
小女孩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禁让李心安这几个糙汉心花怒放,抢着要逗她玩。
“小妹妹,你叫什么啊?”叶青岚问。
“我叫丫丫。”小女孩回答道。
“丫丫啊,你是这个村子里面的吗?”
“是啊。”丫丫鼓起小嘴,问他们:“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几人一脸茫然。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赵家村的历史的。”
“原来是这个啊。”李心安笑道,“因为石碑上的字都写出来了呀,我们认字,所以就知道了。”
“这样啊。”丫丫说,“我也认字,我认识十个字呢。”
“丫丫真棒。”叶青岚抚摸着丫丫的头,微笑道。
“我爹更厉害,他认识三十多个字。我爹说了,要一天教会我一个,过不了多久,我就把所有的字都认识了。”
听着丫丫稚嫩的话语,李心安微笑不语。这个小丫头哪里知道,天下的字数万之多,三十个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即便是这样,李心安也没有丝毫嘲笑的意思。对于丫丫来说,学会三十个字就是这个小丫头最期待的事情。天下之事,没有比达成自己的梦想更让人满足得了。这种渺小而幸福的梦想,恰恰是最平庸至极,又是最遥不可及的。
“丫丫加油,早晚有一天,你会认识更多的字,变得比你爹更厉害的。”李心安鼓励道。
“你们是哪里人啊?”这个小丫头现在才想起来,询问几人的来历。
“我们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赶来的。”叶青岚回答道,“丫丫,你们村子里,有可以让我们落脚的地方吗?”
“嗯……”丫丫皱起小脸,仔细思考了起来。
半晌,小丫头摇了摇头:“不知道诶。”
“不过你们可以住在我家,我家院子可大了,有两条黄狗,一头驴,还有一群小鸡小鸭,我娘做的手擀面可好吃了。”丫丫兴奋的说。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真心喜欢这个小丫头,李心安也就同意了。
“好吧,丫丫,可以给我们带路吗?”
“好呀好呀,跟我来跟我来。”
小丫头兴奋的在前面领路,叶青岚笑问了一句:“丫丫,你就不担心我们是坏人吗?”
几人原本会以为小丫头后知后觉的嘟起小嘴,大声质问他们,可没想到,丫丫的回答很干脆。
“不担心啊,因为你们和坏人长的不一样。”
“坏人还有一副坏人的脸吗?”李心安笑问道。
“当然了。”丫丫说道,“我就见过他们,每一个都长的很可怕很可怕,到处打砸东西,欺负老人和女人,烧我们的房子。”
听闻此言,几人面面相觑,萧玄感小声说道:“应该是有土匪。”
“但是这里靠近绵州城,来回也就几个时辰的路程,土匪怎么会在这里犯案?”周汴说道。
“剑南道多山林,地形崎岖,且多有雨天,道路泥泞。”慕容白说道,“不比北方,大路平坦宽阔,土匪犯案,要更加容易。且剑南道民风彪悍,恶人横行也是常事。”
“唉,只希望官府能多管管,不要再让百姓受苦了。”
说话间,几人牵着马走入村子,沿路倒是吸引了不少村内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少妇,看见慕容白和叶青岚的脸,几乎都走不动路了。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前面就是我家了!”丫丫兴奋的迈开小短腿跑上前,大喊道:
“爹!娘!我带客人回家了!”
院子里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有客人?丫头,你不会又把捡来的猫猫狗狗带回来了吧,可别惹你娘生气。”
“不是猫狗,是人!”丫丫纠正道。
李心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走入院子,向着男人深作一揖:
“这位大哥好,我们几人是从长安来的,要去益州。赶了一个月的路,眼看天色渐晚,便想着在贵村借宿一晚。恰好在村外遇见了丫丫,她邀请我们前来,还请大哥不要介意,我们会以金银奉上。”
农夫打扮的男人匆忙起身:“哎呀呀,您这是做什么,庄稼人帮忙是本分,哪儿能要几位的银子呢。快,丫丫她娘,收拾收拾屋子,咱们家来贵客了。”
一名农妇从屋里走出,笑着说道:“几位稍等,我去收拾收拾厢房。”
“不劳大嫂麻烦,我们自己动手就可以了。”萧玄感说着就要上前帮忙,却被丫丫这个小丫头给拦住了。
“我爹我娘很好客的,你们就安安心心住下就可以了。”
丫丫父亲抱来一捆草料,歉疚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只有给驴和骡子吃的草料,倒是要亏待几位公子的骏马了。”
“哪儿有。”李心安笑道,“这几匹马跟着我们吃了一个月的杂草,有细嫩的草料,对它们来说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大哥您破费了。”
“原来这就是马啊。”丫丫仰着脖子说道,“我还以为和我们家的驴一样呢,驴我骑过很多次啦,马还没有见过呢。”
周汴挑了挑眉毛:“小丫头,要不要上马骑一骑试试?”
“真的可以吗?”丫丫兴奋的说道。
“你这死丫头,想什么呢。”丫丫父亲训斥道,“快跟你娘去择菜。”
“大哥,做饭的事我们帮忙就可以了,让周兄带着丫丫出去转转吧。”李心安说道,“让大哥大嫂忙前忙后,我们真的过意不去。”
“那……好吧。”丫丫父亲眼神复杂,但还是同意了。
“丫头,早点回来。”
“知道啦!”
周汴抱起丫丫翻身上马,在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中,一骑绝尘而去。
不多时,几人收拾好了闲置的屋子,又跟着丫丫娘煮好了一锅面。丫丫父亲本想着宰鸡炖一锅鸡肉的,但李心安说什么也不让,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给他们一人煮了一个鸡蛋。
天色完全漆黑以后,周汴才带着小丫头返回这里。丫丫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在饭桌上不断的说着骑马的所见所闻,说她村子里的小伙伴都看见了,羡慕的不得了。
一顿简单又温馨的晚饭很快就在小丫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之中过去了,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丫丫很快就睡了下来。李心安他们也不好意思太过叨扰,洗完了碗后,也就跟着灭了灯。
半夜,李心安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狗叫。最开始只有一只狗叫,到最后,引得整个村子里的狗都叫个不停。
“怎么回事啊……”叶青岚含糊不清的说,“吵死了。”
“狗骂街呢吧。”李心安把脑袋捂在被子里说道,“这在村子里面是很正常的事。”
半夜狗叫的确是很正常,但半夜火起,可就很是反常了。
察觉到村子里面的异样,并没有入睡,而是盘膝冥想的慕容白和萧玄感最先睁开了眼,出门查看。只见村子西头,火光冲天。隐隐传来男人粗鄙不看的骂声和女人孩子的嚎哭声。
“不对,出事了!”
慕容白刚想进屋叫起其他人,却不料,丫丫爹和丫丫娘先出了门。
“这是怎么了?”丫丫娘一脸惊恐,“不会是他们又来了吧?”
“应该是,这次是西头,赵五他们家。”丫丫爹示意妻子安心,“和咱们没关系。”
“他们?”慕容白听得好奇,“大哥,村子里面这是招了土匪了吧。”
“不是土匪。”丫丫爹的表情一言难尽,“但他们比土匪要更加可恶!”
“此言何意?”
“唉……几位是外来人,这件事与你们无关,还是不要打听了。”丫丫爹说道,“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大哥此言差矣。”
李心安的声音骤然响起,外面火光冲天,他们就是睡得再死,此刻也被惊醒了。
李心安沉声说道:“杀人放火的事就发生在眼前,我们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这……”丫丫爹叹道,“不是不让管,是根本管不了啊。”
“管不了,不是土匪,难道是官府放火来了?”
“不是官府,但也差不多了。”
丫丫爹顿了顿,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们赵家村的邻村,有一位张员外,赵家村建立之初,都是退下来的士卒,在这里并无田地。张员外的祖上,在前隋的时候,是绵州城的太守,因为献城有功,所以周围的土地就都被赏赐给了他。包括我们赵家村的土地,都不是我们自己的,而是张员外一家的。因此,我们村子里的人,都不是村民,而是张员外一家的佃户。”
“我们世代在此耕种,张员外的父亲的祖父,对我们也极好,田税只需要上交当年收入的十分之一,大灾大难之年,更是免除了我们的田税。但是,自从张员外的父亲病逝,张员外对待我们,就狠辣了起来。田税上涨了,不再和当年的收成挂钩,而是要交固定的数额。一旦要是达不到数目,张员外就会派人来家里面搜刮东西来抵押亏欠。要是还不够,他们就会直接抢人,孩子被拉到张家做下人,妇女则是卖去窑子里面。”
“怎么这样!”李心安说道,“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官府?哪儿能管啊。”丫丫爹长叹一口气,“张员外年轻的时候,不学无术,经常去绵州城里面花天酒地,结识了现任绵州太守的公子。有绵州太守给他撑腰,张员外就是我们这里的土皇帝。”
“他还勾结了绵州城里面的一批地痞流氓,负责给他当打手。这群人有的时候比张员外还可恶,来收租的时候,更是会毫无预兆的动手打人。见到美貌的妇女,直接就拖进房中凌辱。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啊。”
李心安深吸一口气,眯起双眼,缓缓说道:
“当年开蜀英雄的后代,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任人欺辱。官商勾结,这种人……哼,真是该死!”
“现在动手吗?”慕容白默契的问道。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