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
慕容白说道:“只是听说永王被宋远道带进了宫里,之后就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李心安叹了口气:“再怎么说,永王也是圣人的亲儿子,圣人是不会杀他的。我们的目标也不是永王,只是被轩辕有朋给逃了。到头来,却是一无所获。”
“也不全是。”慕容白道,“起码,还结下了天策府这个人情。”
“宋远道心里是念着我们的恩的,他说天策府不会立即对血衣堂动手,而是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让我们离开长安。”
“哦?这倒是个好事,铁竟遥也欠我人情,看来,以后有困难,可以找天策府帮忙了,哈哈……”
几人正说话间,幽香居的大门又被人“砰砰”敲响。
几人面面相觑,叶青岚走过去开门。
“是你?”门口传来叶青岚的惊呼声。
不多时,叶青岚就领着一个黑衣人走进了院子。
“邪里牙?”
李心安也是很惊讶,这位爷可是从来没来过幽香居。
“昨天晚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邪里牙阴沉着脸,冷冷问道:“把永王府闹得天翻地覆,殿下很生气!”
“我正打算去向殿下禀明情况。”李心安说道,“轩辕有朋就躲藏在永王府,是他和永王合谋杀了天策府统领李贤。”
“这个别跟我解释。”邪里牙冷哼一声,“具体情况,殿下和太子都已经知道了,你去跟他们解释吧。”
李心安突然瞥见邪里牙的左手软嗒嗒的垂在身边,好像断了一样,不禁问道:
“你受伤了?”
邪里牙缓缓点头:“昨天晚上,又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
“安庆绪,逃走了!”
……
广平王府。
李心安见到李俶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
还不到三十岁的广平王,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不过几天不见,李俶的头上,就已经有了不少斑驳的白发,活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殿下,您这是?”
“还不是被你给气的!”
李俶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去永王府杀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李心安抱拳沉声道:“回殿下,事发突然,属下来不及回禀。”
“他轩辕有朋就在永王府,又跑不了,你多拖延一会儿又能如何?”
李俶冷冷说道:“我看,你就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事都不计后果了!”
“……属下有罪。”
“哼!”
李俶拂袖说道:“现在,永王已经被圣人禁足在了宫里,交由太子殿下严加看管,这件事,对太子殿下也有影响。”
李心安心虚的问道:“不知圣人,决定如何处罚永王?”
“你想怎么罚?杀了他吗?”
“属下不敢!”
李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永王是圣人之子,虎毒尚且不食儿,圣人能怎么罚他?”
“不过是大发雷霆,在朝堂诸公面前做个样子,然后太子殿下出面声泪俱下,据理力争,最后圣人免除了永王五年的俸禄,革除官职,然后连带处罚了京兆府尹等十几个官员,还罚了太子殿下管教不严之罪。”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策府一方,就没有不满的表态?”
“有也不会说出来,圣人自然知道他们不满意,所以,给了天策府很丰厚的赏赐,同时,认命宋远道为新任的天策府统领。”
“不知道为什么,宋远道提出了一个建议,说是要把天策府一分为二,分别在长安和洛阳各设一府,他领洛阳事,李贤身边的老人许维领长安事。圣人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还在考虑之中。”
李心安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宋远道此举意欲何为。
“他是想把手伸到长安来?也不至于,天子脚下,根本用不着天策府。”
李俶说道:“这个暂且不提,你可知道,夜闯永王府,圣人对天策府的处罚是什么吗?”
“还有处罚?”李心安惊讶的道,“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都不行!”李俶道,“一旦轩辕有没有露面,天策府这种行为,就是心存歹意,意图谋反。”
“听殿下的意思,天策府不像被圣人责罚的样子。”
“那是当然。”
李俶叹了口气:“因为天策府把血衣堂推了出来。”
“宋远道给出的说辞,是他们在调查李贤之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血衣堂的踪影,然后一路打到了永王府,这才引出了轩辕有朋。”
“这下,血衣堂是彻底藏不住了。”
李心安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李俶深深的看着他:“心安,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
“但属下不得不走。”李心安笑了笑,躬身说道:
“这些年,多谢殿下照顾了。”
“还记得当初,我让你做过三件事吗?”李俶问道,“三件事做完,我会放你自由。”
“属下一直记得。”
“这第一件事,本来是想让你替我杀杨国忠,现在想想,杨国忠已是不足为虑,不管他了。”
“我让你去洛阳,杀郑阳的时候,你曾提起过,他的来历神秘,那么这第一件事,你就要为我查清楚,他背后的神秘组织到底是什么。”
“是。”
“第二件事,我要你去范阳。”李俶沉声说道,“杀安禄山,杀安庆绪,杀史思明。”
“是!”
“第三件……在你做完这些以后,再回来看看我吧。”
李俶神色有些疲惫,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心安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属下,遵命。”
李俶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
“安庆绪逃走了,邪里牙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
“是的,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很惊讶。”李心安道,“种先生一直在外监视,再加上邪里牙几人,怎么会被安庆绪逃走呢?
“种南浔当时恰好不在,安庆绪身旁,还有一个神秘剑客高手,邪里牙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是吴乡……”李心安自忖道。
“根据邪里牙所说,那个人的剑法招式,和你有些类似,你可知道那人的身份?”
鬼使神差的,李心安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说完,他也愣住了。
李心安也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给吴乡掩饰?
李俶没有过多怀疑:“日后,你去范阳刺杀时,那人会是一个极大的阻碍,更别提范阳高手无数,就算你身边有慕容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还需要更强的实力,更多的人手。”
“离开长安后,你有什么打算?”
李心安想了想,回答道:“我想先北上草原,去找我师傅,先把实力提升到一品。”
“一品?”李俶皱起眉头,“你的胃口好大。”
李心安苦笑道:“师傅是有办法让我在二十五岁之前入一品返元境的,既然要去范阳,自然是越快越好。”
“嗯,接下来呢?”
“绕道天山宗,那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然后南下夔州,先把魔影阁调查清楚。接着由剑南,入岭南道,沿河上江南,再北上三镇。一路轻车简从,九个月足够了。”
李心安笑道:“希望这次江湖之行,可以让我学到不一样的东西。”
李俶深深的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房顶:
“真羡慕你啊,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本王,只能一辈子待在长安,生在何处,死在何处……”
“罢了!”李俶挥了挥衣袖,“这些天劳顿不堪,本王已经好久没睡个好觉了,你先走吧,本王要去休息了。”
“是。”
李心安起身告退,走到门边,又深深作了一揖。
“殿下,再见。”
两个人都很清楚,这有可能,是他们此生,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
回到幽香居,慕容白把一个玉牌交给了李心安。
“这是什么?”李心安好奇的打量着玉牌,上面有着八卦的纹路。
“陈思平道长来过了,说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你。”慕容白说道,“他说,日后会有武当之人,与你相认。”
“道长人呢?”
“已经走了。”萧玄感说道。
“为何?”
“浑天盘转动,代表武当寻找的大唐命主已经不在长安,陈真人追赶命主而去了。”
叶青岚抱着手,好奇的道:“这个传说中的大唐命主,到底是什么人啊?”
李心安怔了一会儿,缓缓摇头:
“不知道……”
“殿下叫你去说了些什么?”慕容白问。
“就说了一些永王、天策府和安庆绪的事情。”李心安把他和李俶的对话复述了出来。
当听到李心安答应李俶的第三件事是要回到长安之时,众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一直冷眼旁观的周汴此刻出声说道:“他的意思很明显,要你回来,就是要杀你,你还答应他?”
“我知道。”李心安微微一笑,“殿下于我有恩,不论他杀不杀我,他让我回来,我都是要回来的。”
“这是我最后的报答。之后……就各安天命吧。”
“不说这个了。”李心安笑道,“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长安了,你们怎么打算,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过苦日子?”
“那还用说?”叶青岚欢呼雀跃,“契丹草原,西域雪山,剑南峰林……这么多瑰丽奇景,那还不得去见识见识!”
萧玄感附和道:“加入血衣堂后,长安我差不多也都转了个遍,是时候去江湖上走走了。”
柳家兄妹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李心安知道他们的顾虑,关切的道:“柳老前辈下落不明,柳兄,无晏,你们就不要去了。”
二人长舒一口气,柳无焉苦笑道:“堂主,多谢了。”
“不用谢我,留你们在长安,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李心安面色凝重:“除了幽香居需要打理之外,我还有几件事情弄不明白,需要你们查清楚。”
“堂主你说。”
“第一,当初掳走柳老前辈的神秘剑客,是谁?在哪儿?”
“第二,被萧兄救起的潜伏在殿下府上的杨府间谍张富春,又是被谁杀的?”
“第三,吴乡截杀了橘安晴源,但他是怎么发现橘安晴源的?长安城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三镇间谍!安庆绪逃走,也是有他们在暗中搞鬼。”
柳无焉重重的点头道:“你放心吧,当诸等回来之后,这些事情,我们都会查清楚的!”
李心安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周汴。
周汴皱起眉头:“看我干嘛?”
“周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李心安微笑的伸出手。
“不了。”周汴转身就走。
“一个人,不觉得孤独无聊吗?”看书溂
李心安道:“我们,可是要去杀安禄山,而且,沿途经过药神谷的哟。”
周汴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转过身,盯着李心安的眼睛:
“安禄山的命,我来取!”
“成交。”
李心安微笑的伸出手:“欢迎加入血衣堂。”
……
次日,万花楼。
不理会殷红妆的冷眼,李心安自顾自的上了楼,推开了檀香的门。
檀香还未起床,正裹在被子里,一看李心安破门而入,又羞又恼,抓起瓷枕就扔了过去。
“你干什么!”
李心安稳稳接住枕头,说道:
“我要走了。”
檀香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也不再恼怒,神情落寞了下来。
“要离开长安了?”
“嗯。”
“还回来吗?”
“回来。”
“多久?”
“……不知道。”
李心安握住檀香的手:“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檀香抿着嘴唇,缓缓摇头。
“我舍不得万花楼。”
她把李心安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脑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哄孩子呢。”李心安懒散的道。
“我小时候,就这么抱着你。”檀香笑着说,“你还不好意思。”
“一晃都多少年了。”李心安眼神惆怅。
“十八年了吧……”
“是啊,十八年了,都这么久了。”
姐弟二人不再言语,静静的待了一会儿,李心安起身往外走去。
“多加小心。”檀香轻声说道。
“快穿好衣服下楼。”李心安笑道,“这次来告别的,可不只是我一个。”
出了万花楼,李心安向在外面等候的萧玄感努了努嘴。
“诺,去吧。”
萧玄感脸一红,低着头走了进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萧玄感才脸色复杂的走了出来。
李心安也没问他们说了些什么,二人一起返回了幽香居。
该告别的人都已经告别了。
只剩下离开了。
次日清晨,在与天策府约定的最后一天,血衣堂五人骑马出了长安。
回望着身后这座居住了二十二年的城市,李心安感慨万千。
束缚已被脱去,前方是一片坦途。
李心安深吸一口气,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他用此生以来最舒畅痛快的声音,喝道:
“驾!”
五匹骏马,一骑绝尘而去。
……
契丹草原。
一队契丹骑兵斥候正越过了唐军的封锁,向南搜寻。
“情报上说有贵人会从南来,就在这个地方,怎么不见人?”
斥候伍长目光紧盯着前方,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
“这里是唐军的地盘,不能多留,唐军的斥候不久就会寻到这里,我们不能冒险。再等一柱香,要是还没有人来,马上返回!”
前方山坡上的斥候骑马返回,回禀道:
“伍长,前方二里,有人赶着一辆马车过来了。”
“马车?”契丹伍长皱起眉头,“好大的胆子。”
“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骑马赶去,拦住了那辆马车。
“什么人?”伍长用契丹语问道。
赶车的老人一言不发,只是扔了一个令牌过去。
伍长接住令牌,仅一眼,就慌张的从马上滚下,跪在地上。
“见过大狼主!”
“大狼主?”其余斥候闻言,也纷纷下马恭敬的跪在地上。
马车车帘被人掀起,一人从里面走出,竟是个眉目俊俏的女子。
女子遥望草原,陶醉的道:
“契丹,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