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在这一挣之下,对方更是几乎要将她的肩膀给卸了下来。疼得水银半个身子都失去了力气。
她咬牙扛住,且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没有哭泣哀求、没有软弱求情,只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仅仅只是开始。
司寇继昭看着这样的东方楠婴,感觉到手掌下、那瘦弱的肩膀发出的微微颤栗,五指微松之后,又重新抓紧。
内心在咆哮:他没得选!
……
而看着神医姑娘被抓走、连夜被司寇继昭送回自家兴军侯府邸的四女,了无睡意,聚在一起嘀咕。
“你大哥为什么要抓神医姑娘”宇文明霞又把头发抓乱了,顺意扒拉几下,问向司寇继茹。
“他说,神医姑娘毒杀了欧阳仲锦……”司寇继茹扁着嘴,犹豫了下才回答。
“什么欧阳仲锦是神医姑娘毒死的为什么啊他俩有过节”
几女眼睛顿时都睁得溜圆,异口同声地低喊。
夜深,她们不便直接回各府,便都被送来了这里,也正好方便她们就今晚之事议论议论。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着,她们都还没缓过神来呢,就又听到这个大烟花似的消息。吃惊不小。
司寇继茹耸耸肩,摊摊手。“我哪知道我大哥他就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虽然我大哥那人脸黑、手黑,但他真的不是坏人,不会随便冤枉神医姑娘的。”
“我不相信!”宇文明霞从床塌上蹦下地,光着脚丫在地面上走来走去。“从来就没听说他俩之间互相认识,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弄死他”
“我也不信。”上官佳兰秀秀气气、但肯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东方楠婴,没有背景、没有家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没有任何原因地就朝着世家公子哥儿下手,她没那么作死。”
她们佩服的就是神医姑娘的心性,而今晚之所见、所闻、所感,她都坚信那姑娘不是胡乱闯祸、作死之人。
“她被抓走的时候,还记得安慰我……”司寇继茹一想到那时的场景,就想哭。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大哥凭什么恩将仇报啊难道
她跳了起来。“她帮大哥救我们,而南宫韬要谋反是天大的事,会不会是我大哥他……”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她说不出来。那是她大哥,亲大哥啊。可也正因为是亲大哥,她才了解,遇到大事的时候,她的父亲、大哥和二哥,究竟会有多么果断。
就像对待她的婚姻……
那时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闹也闹了,可他们,只会让她分清轻重。
而关于南宫韬的事,在之前,她已经悄悄跟几女提过。
“杀人灭口对吗动不了南宫宇,南宫宇也不会说出去;动不了我们,怕没法向我们府上交代,所以,就朝唯一的一个外人、却恰恰参与全过程的神医姑娘下手了,是吗”上官佳兰帮司寇继茹说了出来。
司寇继茹赶紧捂住佳兰的嘴。但她就顾不上拦其他两人了。
宇文明霞抬脚就往门外走。
“我回去找我爷爷,让他出面救人!”
凭什么天塌下来了,让一个姑娘家担着那么好的姑娘,凭什么成为朝廷博弈的牺牲品
“我也回去跟我爷爷说一声。”宗政晓燕来回转着脑袋,听着她们的探讨,见宇文明霞要回去找爷爷,她也准备照做。
她突然不喜欢南宫宇了。不是为了神医姑娘,而是南宫宇就那样看着神医姑娘被抓走,她忽然就心冷了。
还是她的好友们说得对,情爱,对于男子们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品。真正有事的时候,指望不上他们。
她不能再让神医姑娘成为朝廷、情感上的双重牺牲品。
“你俩站住!”上官佳兰扒开司寇继茹的手,见状低喝出声。“明霞你好歹把鞋子、衣服穿好。晓燕,你也一样!”
然后就看见她俩着急忙慌地四处乱找,上官佳兰叹息。
“先过来听我说。天就快要亮了,待亮起来了咱们再回府去不迟。否则,不等我们回府说事呢,恐怕先就会被家里人给教训一顿。
哪有姑娘家大半夜瞎跑的
就算事出有因、就算家里再宠惯着我们,也必先引得他们心情不好,我们再说事就会被拒绝。
过来,我教你们。”
几女依言,脑袋又凑在一块儿,听上官佳兰安排。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升起,透过牢院紧闭的窗棂,映照在墙面上的时候,水银看着那上面被刮除了一块的痕迹。
这儿,是司寇继昭设的牢院;这儿,也是她的同胞上吊自尽的地方。
那个用鲜血浸染的火焰纹已经被刮去,但渗透进的血液,却在其上仍旧星星点点地斑布着。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清楚分明。
漫长而惊心的一夜过去了,水银自被关押进来的那一刻起,就盘着腿,坐在地面,看着那个方向、那个残存的图案,一动未动。
她在感受。感受前辈们点点滴滴的心历路程。
是恐惧是害怕是慌张还是坚毅
也会如她这般,想着自己的国家、想着自己的亲人、想着千千万万的敖国百姓吧
“无论你遭遇什么,孩子,当你面对困境的时候,回头看看,有家的地方,就是你根之所在,动力之所在。你会勇敢的。”
父亲的话,一遍遍地响在她的耳边。水银知道,这就是一种信仰,一种为了家国勇毅面对、甘付一切的信仰。
以前,她不懂。包括她奔赴延国之时,也不是很懂。因为那时候的她,只想着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为父亲分担;想着尽力搜集、提供一些情报,可以让父亲轻松一些。
而之后经历的这一切,直到这一刻,她才无比地清晰明了那句话的意义。
“心中有大爱,世界才光明。徒儿,你可以自私、可以怯懦、可以后退,却一定要心中有爱。只有心中有爱,才能看到希望。”
世界是什么爱是什么希望是什么师父说的时候,她不明白。但现在,她懂了。
在她沉入深渊,面对无尽黑暗、充满绝望的时刻,她懂了。
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副画面。无数的先辈们、将士们,前赴后继,却义无返顾地奔向那团熊熊燃烧着的炽热火焰。
用他们的生命,将烈焰推向高空,蔓沿向苍穹,驱散无边寒意,燃尽无限黑暗,并用它磅礴浩瀚的力量,笼罩和包裹着其下每一个敖国鲜活的生命。
她的周身,也仿佛被那种力量所环绕,令她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活跃和热烈。
感受着那份亲切包容与温暖感动,水银撑着地面,缓缓站起了身。听着窗外“啾、啾、啾”的鸟叫声,用力从周围腐败、霉烂的空气中,呼吸着吹起来的那缕清新。
死亡而已,不过如此!
低下头,认认真真地、一寸一寸地整理着身上的红裙。当黑暗降临,她也愿意如那些先辈们一样,化身星光点点,投向那炽热火焰,为它添柴加薪,为它灿烂辉煌,为它的更加宽广与厚重!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响。
水银再抚了抚裙摆,站直身体,回转。
看着进来的两人手中提着的、布满黑红色泽的审讯刑具,眼眸平静无波。
……
司寇继昭,站在屋门外不远处,看到面对如此困境还镇定自若的东方楠婴,感觉胸口钝钝的、紧揪着的痛,这令他烦躁又愤怒。
他知道审不出来什么了,可是,也必须得审。否则,相府一旦收到他已经抓住人的消息,就会派人来再审。到时候如果人犯还完好无损,他是没有办法交代的。
他能做的,就是别让人动她的那双手,以及、别毁了她的清白。
他有想过亲自用刑,可是,在这院子门外转了几个时辰,也没能踏得进去一步。他下不去手,更无法面对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
然而,欧阳仲锦的死,他终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因此,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手下的人进去讯问。
司寇继昭不懂,为什么欧阳仲锦都愿意看在他的面子上,赔礼道歉,将事情揭过,而东方楠婴却为了个婢女执着报仇为什么不能也看在他的面子上化干戈壁为玉帛
以至于弄得自己现在如此为难。
脑海里不由又浮现出东方楠婴和南宫宇昨晚相视的那一幕。司寇继昭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是因为那姑娘从未对自己另眼相待,才会做得那么决绝!
既然如此,那么,也莫怪他司寇继昭不念旧情了。可是,他也没法再在这儿站下去,他怕一会儿听到里面传出的惨叫声,会忍不住冲进去阻止。
跑出院子,跳上马背,司寇继昭离开了牢院。他要回刑狱司查欧阳仲锦案子的卷宗。
只是还没跑出去多远,他又拐了个弯回兴军侯府了。
延国疆界分四域,由四位一品军侯统兵镇守。他父亲负责南域,回京述职的时间也差不多够长了。每逢冬季,别国可能在休养生息,而他们延国,却是战事最频繁的日子。
寒冬冷酷,百姓难存。只有不断地出去抢夺,才能保证基本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