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衙门派出五名衙役指引宝船进入码头。
周三全看到码头站立的一位位身着官袍之人心中发怵,朱大人不是普通六品小官吗?
怎么这么多大人物前来迎接他?
穿明黄衣袍的似乎是织造局管事太监,穿红色官服的是巡抚衙门的高官,穿明光铠甲的是总督衙门的将军,浙江道有头有脸人物,除了总督与巡抚外都到齐了。
周三全从未见过如此大场面,当即问道,“朱大人,周某一会儿还是躲着些,万一说错了话,可就给大人添麻烦了。”
朱厌轻笑道,“周总镖头辛苦,一会儿自有本官应付。”
朱厌说罢,来福递给周三全两张银票。
周三全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一路上周某受朱大人与来管家庇护,若无两位帮衬,三全镖局众人早已沉尸江底。”
“周总镖头切莫推辞,还有不少粮食需周总镖头保全。”朱厌客气道。
五艘宝船的粮食无法彻底解决浙江道饥荒问题,因而还需要周三全押送剩下所有粮食至浙江。
这也是为何朱厌要让来福放出风声,说三全镖局背后有大靠山,能顷刻间消灭太湖五千水匪。
有了这莫大的名气,想必宵小之辈不会再打粮船的主意。
“既是如此,周某便却之不恭。”周三全不再推辞,毕竟日后还要与朱厌往来。
“准备上岸,船上的东西先别动。”朱厌吩咐道,来福点了点头,向岸边张望寻找鹿山四人的身影。
运河码头。
俞大猷麾下头号猛将李季鸿死死盯着魏贤忠。
“听闻魏公公前些日子被罗教妖人袭击,不知伤势可否痊愈?”李季鸿不怀好意道。
“烦劳李将军关心,暗伤尚未痊愈,不过还是能走动的。”魏贤忠随口回了句。
“魏公公重伤未愈,还是少走动些,有什么事儿让下面太监干一样!”李季鸿说道,不过在提及“太监”二字时语气格外重。
刘瑾见义父受辱,当即便要强出头,但被魏贤忠一把按住。
李季鸿眉毛一挑,“这位小公公似乎有话要说?”
魏贤忠将刘瑾挡在身后,“李将军,今日来此有何要事?”
李季鸿见魏贤忠岔开话题,当即又说道,“魏公公来干什么,本将军便来干什么。”
魏贤忠闻言默不作声,只是抬头看着宝船。
巡抚衙门派来杭州知府谭之洞,但谭之洞摸不清赵中丞想要他干什么。
如此大的声势只为迎接一名工部小官,实在令人费解。
鹿山四人站在人群后方,踮着脚尖想看看东家朱厌是否在船上。
宝船之上,来福看到人群中的鹿家兄弟,“东家,鹿山他们四人就在岸上。”
“登岸吧。”朱厌吐出一口浊气,一路波折终于抵达浙江。
嘭!
船舷木板放下,朱厌身穿暗红官袍带头走下宝船。
李季鸿与谭之洞并不认识朱厌,因而未曾上前叙话,魏贤忠拨开挡在身前众人,缓步上前。
“朱大人,久违了。”魏贤忠毫不避讳众人异样的目光,拱手致意。
朱厌回礼道,“魏千岁安好?听闻前些日子受了伤?”
他一眼就看出来,魏贤忠重伤未愈。
“不敢劳烦朱大人挂心,小伤,无碍。”魏贤忠客气道。
“回头给你瞧瞧,朱某虽不是医者,却也粗通黄岐之术。”朱厌笑道。
魏贤忠心头一暖,“朱大人舟车劳顿,先回织造局驿馆歇息,咱家为朱大人洗尘。”
朱厌拱手说了声客气,迈步就要随魏贤忠离开。
浙江局势纷乱,尽快抽丝剥茧,厘清乱局才是正事儿。
李季鸿与谭之洞看不明白,但他们都打听到这五艘宝船装的是粮食,粮食是眼下解决浙江乱局的关键,所以绝不会轻易放朱厌离开。
谭之洞碍于魏贤忠的凶名没敢吱声,但李季鸿可是莽夫。
“魏公公要带这位朱大人去何处?事情似乎还没说清楚。”李季鸿横刀立马拦住几人去路。
来福与鹿家兄弟见状便要上前,朱厌伸手挡住。
“不知李将军有何见教?”魏贤忠问道。
李季鸿神情倨傲,鼻孔朝天道,“本将不与阉人多嘴。”
魏贤忠神色阴冷,身后的干儿子刘瑾已是青筋暴起,侮辱干爹便是侮辱他。
你还真不怕死,知道魏贤忠什么实力吗?十个你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眼看两人之间便要爆发冲突,朱厌连忙说道,“魏千岁可否容下官与李将军言语两句?”
魏贤忠颔首,旋即迈步绕开李季鸿。
“在下朱厌,添任工部左给事中,不知李将军有何指教?”朱厌挽起衣袍躬身行礼,态度谦和。
这下可把李季鸿弄懵了,原本打算强抢粮食充作军饷,但眼看朱厌态度随和,他还真就下不去手。
来之前俞总督已经告诉他,这批军粮要自己争取,李季鸿当即明白要下手硬抢。
尤其是抢阉党运送的粮食,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非但没有,反而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早年他有位同乡,与他一同参军入伍。
却因不肯给阉狗魏贤忠修生祠,而被魏贤忠迫害致死,仇冤时隔二十三年之久,但他可还没忘。
“本将乃是广威将军李季鸿,听闻朱大人宝船带有粮草,不知可否调拨一二?”李季鸿拱手开门见山。
朱厌眉头一皱,果然消息已经传遍浙江,眼前的武将,还有一旁的杭州知府,看样子都是来打秋风的。
朱厌轻笑,指了指身后的宝船,“实不相瞒,五艘宝船确是押运了粮食,不过都是浙江道赈灾救济,春耕所用之粮。”
李季鸿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浙江道饿殍满地已是尽人皆知之事,自己现在若纵兵抢粮,消息传回长安,怕是要遭车裂酷刑。
朱厌一句话怼得李季鸿哑口无言,但一旁的杭州知府却乐开了花。
“朱大人,本官乃杭州知府谭之洞,若身后是赈济春耕之粮,那交给本官再合适不过。”谭之洞笑呵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