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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厌来到大堂,心情已是一片茫然。

翰林院学士?来自家酒楼干什么?

“在下朱厌,见过五位大人。”朱厌拱手道。

翰林院学士均有官身,是以朱厌如此称呼。

“我问你,醉生梦死瓶底的四个大字可是你手书?”李子聪质问道。

醉生梦死?手书?

朱厌旋即明白几人要干什么,他坦然道,“是在下拙作,为卖酒随手写的,谋生而已。”

听朱厌承认,几人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市井商贾中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不知可曾举事?”车丰茂问道。

“未曾,在下乃是农人从商,未有功名。”朱厌实话实说。

但五人一听这话立刻火了,士农工商,学而优则仕,文人学子乃是大明皇朝一等一尊贵的人,第二高位便是农人。

朱厌倒好,从农人改为商贾贱籍,但竟还能写出如此狂放不羁、飞扬飘逸的字来。

若是这事儿放在什么乡野秀才身上,也勉强说得过去,毕竟也算文人,但此事出在低贱卑劣的商贾之人身上,如何让他们不怒。

“商贾贱籍,有辱斯文,这字以后不要写了。”李子聪自诩长安才子。

与前来的几位翰林满怀一腔热血,试图以文救国,拨乱反正,肃清柳党,自然看不起朱厌这种粗鄙庸俗的商贾。

朱厌本想反驳,但看着五人一脸愤慨,心中思忖又有其他要事,懒得与五人计较。

见朱厌默不作声,李子聪自鸣得意,扔下一句“商贾贱籍不配与我等为伍”后就要离开。

但临走前,忽又看到“四海酒楼”牌匾。

四个大字乃是朱厌借鉴书法大家——海岳外史米元章的“蜀素帖”写成的,字体舒展有型,浓淡相融。

“这四个字也不要再用了,想必是名家所写,挂在你这酒楼,有辱斯文。”李子聪扔下一句就要离开。

“且慢!”朱厌叫住李子聪五人。

“这位大人所言不妥,酒楼的招牌也是在下所写,缘何不能挂着?”朱厌质问道。

李子聪面色一冷,凝视朱厌,但后者分毫未退。

民不与官斗,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但今日朱厌就要踩踩这陈规旧矩。

“你说‘醉生梦死’四个大字是你所写,本官信了,你又说门头招牌也是你所写,本官断然不信!”李子聪反驳道。

酒楼门头高悬的“四海酒楼”牌匾,字体云行流水,狂驰舒展,非数十年苦工无法写出。

别说是酒楼商贾,便是当朝柳阁老,也不能写出如此俊美的字体。

“大人不信,在下也不强求,只是招牌在下是不会摘的。”朱厌事务繁多,被五位翰林这么搞一下,早已恼火。

“本官让你摘了,是免你自取其辱。”李子聪奉劝道。

但朱厌心生一计,铁了心和李子聪硬怼,“大人此言差矣,何谓自取其辱?”

“你……”李子聪面红耳赤,论牙尖嘴利,他怎么比得过铁齿铜牙的朱厌。

况且这些字确实是朱厌所写,只是他不愿张扬,才让如此好字,明珠蒙尘。

“你且写出,本官便认了。”李子聪仍不信朱厌能写出如此俊美的字迹。

朱厌抬手,“来福,回屋去取笔墨纸砚。”

华清街过往的行人见有热闹看,纷纷驻足。

穿布衣的,身披绫罗的,还有穿着草鞋的人挤在一堆,他们唧唧咋咋讨论着。

“怎么回事儿?”

“好像是翰林院的老爷要和酒家老板比试书法。”

“什么玩意儿?你听错了吧?明明是翰林院老爷们要考教酒楼老板书法。”

“明明是翰林院老爷要欺压酒店老板好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八成路人都站在朱厌这一方,毕竟市井小民与达官贵人实力悬殊,怎么看都是官府欺压百姓。

李子聪将周遭人的闲话听在耳中,愤怒不已,无知小民懂什么?

鹿山识趣地搬了张桌子,将宣纸平铺在桌台上。

来福研磨,朱厌提笔。

“林兄莫急,这酒楼老板样子货而已,会写什么?”

“是极是极,还是草草了事,免得他自取其辱。”

见朱厌挥毫泼墨,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其他几位翰林学士真有些慌了。

李子聪梗着脖子斥责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是我李子聪与他比斗,与旁的人没关系。”

朱厌闻言,头也不抬,他笔走龙蛇,胸中锦绣。

墨渍随笔锋洒落,浑然天成。

“来福,把这幅字挂起来!”朱厌放下手中毛笔。

来福看着内容心中忐忑,“东家,真要挂?”

围观众人离得远,看不清朱厌方才写了什么。

好事者大喊道,“挂起来,便是输了,也是输给当朝翰林学士,不丢人!”

“是啊!挂起来!”

“是美是丑,让大伙评评理。”

众人跟着起哄,李子聪以为朱厌怕了,“现在认输,你这幅字我可以不看。”

“但招牌今天必须摘下来!”

李子聪自以为胜券在握,咄咄逼人。

朱厌冷声道,“挂!”

别人已经蹬鼻子上脸,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朱厌是尊真神。

来福没办法,咬了咬牙将朱厌刚写好的墨宝挂在四海酒楼门前的柱子上。

“这……”

“他怎么敢!”

“好字啊!”

“朱老板果然艺高人胆大,这下算是把翰林院的人得罪完了。”

“我早就知道朱老板绝非凡人。”

看热闹的行人们纷纷夸赞,李子聪等人看到朱厌的字却气得浑身发抖。

“大叔,这算是谁赢了?”一位扁担高的孩童问道。

“当然是朱老板赢了,不过他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怎么不好过了?”孩童忙追问道。

“因为他的字啊!”

“字?他写不好吗?”

“不是,恰恰是他写得太好了,只是内容太过惊世骇俗。”

“他写的什么?”

“唉……翰林与狗不得入内!”

不知道谁将宣纸上的文字念了出来,李子聪等人大怒。

“你好胆!”

说着就要上前动手,但鹿山几人早已挡在朱厌身前。

当然,他们不是怕朱厌挨揍,而是怕李子聪等人惹恼了朱厌,被朱厌抬手活劈了。

“怎么输不起吗?”朱厌讥讽道。

李子聪怒极,“你……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