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皇帝呼吸陡然粗重,修缮观天殿乃他的心病,观天殿多次被毁,前几次他冒着天下之大不违。
以天子身份将六部压服,动用国库与内帑修好了观天殿。
但而今动乱四起,灾祸连天,他便是脸皮再厚也无法用赈灾款奉自己之淫乐。
可现在机会来了,而且是自家女儿亲手送上的机会。
林灵素的心思他岂能不明白,左右不过是为了赈济灾民,推行“以工代赈”罢了,无伤大雅。
“准。”神隐皇帝金口玉言,便将此事定下基调。
柳潜龙、惠三省四人眉头紧锁,知道天子一言九鼎,此事已无转圜余地。
林灵素心头大喜,暗叹朱厌投鼠忌器的谋划,果然成了。
“着令户部下拨钱款,但朕有言在先,修缮观天殿为万民祈福重要,但赈济浙江道灾民更是人命关天之事,谁若是在这件事上磕绊一分。”
“不用请罪,自己去司礼监领板子。”神隐皇帝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而后再不言语。
林灵素屈身行大礼,“儿臣遵旨。”
“臣等领命。”柳潜龙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林灵素,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惠三省低头垂目,不知道心底在想些什么。
李国泰、慕广老神在在,感慨林灵素的手段。
纠缠了近一个月的南方水患终于在各方争斗下,以林灵素出奇制胜而终结,但国策之下,南方诸道到底会如何推行,这都是后话了。
…………
四海酒楼。
来福外出采买盐矿尚未归来,朱厌难得清闲。
时局纷乱,要层层抽丝剥茧可不容易。
儒圣避世不出,老天师行踪缥缈,在原书中只有与妖魔决战之时出现了片刻。
他们在干什么?心中有何打算,朱厌一概不知。
“如果能将他们争取过来为我所用,扶大厦将倾就容易多了。”朱厌心想道。
老天师、周半山都是以一敌万的绝顶战力,智慧更远胜自己数倍。
可惜现在便是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认不出来。
朱厌搓了搓脸,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按照日赚五百两的速度,要积攒下第一桶金,至少还要两个月时间。
这两个月就将心思扑在盐矿上。
朱厌心想着,就看到一位身材挺拔,英俊不凡的男子佩剑而入。
这长相……怕不是什么重要配角?朱厌心底嘀咕,笑着迎了上去。
“客官想吃些什么?”朱厌问道。
“醉生梦死一坛,再生切三斤牛肉。”男人将佩剑放在木桌上。
朱厌抬手致歉,“客官来得不巧,今天的醉生梦死已经卖空了,明日才有。”
朱厌自己定下的规矩,他绝不会肆意破坏。
“卖空了?”男人诧异地打量着朱厌,而后看着空荡荡的酒楼面露愠色。
耍我?
男人指着四周质问,“一个客人都没有,你说卖完了?莫非不是在消遣我?”
朱厌忽地感觉周遭空气骤然变冷,是……高手!
“客官息怒,在下并未消遣你,而是确有人今早将五坛醉生梦死给包圆了。”朱厌耐心解释,半步不退。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朱厌,而后提起佩剑飘然而去。
这……神经病吗?你可留下定钱,明日来拿就行啊!
朱厌看着佩剑男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临近傍晚,来福拖了一车盐矿返回。
“东家,这一车可是最毒的,盐矿监工只要了我四十文。”来福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说道。
回想起在盐矿上,那群人像看傻子一般看着自己,来福暗暗发誓,东家不管说什么他都不再去了。
“做得不错,窖藏的醉生梦死给你留了一坛。”朱厌抓起一颗盐矿,仔细观察着。
来福闻言喜上心头,全然忘记自己在盐矿山被人轻视的屈辱,“东家,要不我再去拉上几车?”
“先这些吧,够用一段时间。”朱厌看着满满一马车盐矿思量着该如何把卤水坊建起来。
“伙计还是不够,再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不用太机灵,农家的本分子弟就行。”朱厌扭头对来福说道。
大明皇朝不是没有细盐,而是细盐的价格极度昂贵,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他们只能用粗盐块调剂饭菜,中毒风险极大。
加上盐铁丝矿等被内廷把持,价格昂贵,朱厌从中看到了商机。
擅自冶铁,精炼提高生铁纯度,那是死罪,朱厌断然不会干。
丝绸生产时间过长,又被浙商、潮商把控,一时间钻不进去。
所以除了酿酒之外,最好的发财之法便是提纯细盐。
来福心头思量,打定主意后转身就去安排。
…………
柳潜龙宅邸,柳潜龙贵为百官之首,家中院落三进三出,亭台楼阁、假山湖水,应有尽有。
府内有七大院落,各有特色。
柳家乃是大明皇朝豪门大姓的世家,一门三进士,柳家门生遍及天下。
浙江道总督兼巡胡宪宗便是柳潜龙的嫡系。
入夜,柳家会客厅内灯火通明,所谓柳党一派官员齐聚。
“阁老,您的意思是长公主能有此言论,皆是陛下在背后暗示所致?”吏部右侍郎赵纯疑惑道。
“暗示?怕不是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林灵素监国不过两月时日,怎么忽然变得牙尖嘴利,思维敏捷,这可能吗?”另一人迈步而出,一脸愤恨道。
大内修缮宫殿靡费众多,其中各个环节都需要花钱。
需要花钱的地方,便是他们可以贪腐之处,柳党不想修缮观天殿吗?
他们当然想,他们已经想了足足一整年。
可是柳潜龙深知国库空虚,仅余的银两只够赈灾而已。
“阁老,下官听闻宁王妃前几日去过翠玉宫,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牵扯。”吏部左侍郎高毅昌轻飘飘说了句。
“嘶……”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口凉气,全场寂静,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