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休相随于少女负手而立，他遥望着远方隐匿于云海之中的山岳，目光幽深而晦暗，同时思存着太虚山的真实目的，状似随意般开口道：“姑娘，休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能够解释一二，以明心中不惑！”
“天尊有何指教，还请尽言。”少女半回首道。
陈休眼眸闪烁，轻声开口问道：“太虚山图谋天地万法，洞悉诸天之象。所图者究竟为何？是为证道古老，还是炼制绝世神兵？”
“既然天尊如此相问，那明儿也就如实回答吧。太虚山之图谋，意在洞晓未来，窥见岁月之上，明悟将来之变幻！以此渡苍天诸世之大劫！”自称为“明儿”的少女无比认真地开口。
终末之劫吗？
陈休轻声呢喃，他思忖着道：“长河无端，未来不定，有着诸多的可能。纵然是踏足古老之境地半步道果，也不敢轻言尽知尽占！纵然是休，对于未来的大劫，也只能提前预备，防患于未然！太虚山何德何能，居然敢妄言窥见未来，洞悉岁月之？更何况，终末之劫的到来是为必然！”
“正因为是必然，是无法躲避的。所以，我们太虚山才会选择去推衍，去企图破局！”少女颇为认真地道。
“但未来不定，飘渺无端，变化无常！存在于此世的我们，每经历一分一秒，我们所踏足的时光长河都会朝着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流淌，演化出亿万万的支流！甚至灵鹊逍遥振翅，都会改变一道支流的方向！纵然此刻，心中有所推衍，但我们保证未来是不变得！或许，在半个时辰之后，曾经推演的未来将会彻底改变！曾经的一切努力，一切推衍，都如过眼云烟！这，值得吗？”陈休缓声问道。
少女略有几分沉吟，而后缓缓道：“未来确实不定，飘渺无端。但总有些事，会必然发生。”
她的眸间多了几分光明与辉耀，无比期待地道：“我们太虚山推衍的，正是这份存在于万事万法万千未来之中的共性！只要找到这一份法理，知晓它在天地变幻之中的规律，那么，我们便是能够彻底看清未来的走势！无论在未来会衍生出多少条支流，无论每条支流的差别是何等之大，我们都能够从中找到相应的共同点！正如史家之所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要我们能够找到万千未来的共同点，那么无论未来如何改变，我们都能够有所预测！”
陈休颇有兴趣地问道：“如此漫长而亘古的岁月，你们太虚山成功了吗？”
“成功了！”少女无比狂热地开口，眸间唯有憧憬和痴迷沉醉，她无比期待地道：“祖师那一代，太虚山已经成功了！只不过，我们现在之追求，是更为细致和明确的未来！早在荒古时代，祖师已然推衍出终末之劫的发生，以及古老者的降临！你可以改变它们发生的时间和时机，但无法阻止它们的存在和出现。”
陈休若有所思般，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所以，太虚山的诸位长老才会如此锲而不舍地追逐！”
“没错！正因为祖师曾经成功过，所以我们才有信心！”少女颇为坚定地道。
陈休轻托着下巴，眸间有着思索之意闪烁。
原来如此！
倘若如这般之言，那自己亦能推衍出万界生灵的命运，以及存在于未来的大事！甚至能够提前布局，让门下的弟子从中获得好处，化死局为生境，化灾劫之地为天地护持之所！
此即为知晓天机之说！所谓的宿命，所谓的辉煌大势，所谓的在劫难逃，所谓的天命在我，皆是如此！
只不过，太虚山的观点，似乎刻意抹除了较为极端的方面！
“所以太虚山诸位长老的争执和闭关，便是在这所谓的共同点上？”陈休似是明白了一切，缓声问道。
少女的眸间多了几分烦之意恼，微微点头：“是的。两位长老推衍许久，各自算到一件必定会发生的大事！只是，两者的结果彼此冲突，只能存一！因此，争执和辩论就开始了！为了确定推衍的正确，长老们也开始寻求证据。”
“明儿姑娘，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两位长老的推衍都是正确的？”陈休意味深长地开口。
嗯？
少女陡然回头，眸间有着诸多的光彩闪烁，颇为期待地问道“：为什么？天尊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称不上，只是一点个人的看法罢了。”陈休淡笑着开口，话语悠然：“你们如今对于未来一定会出现的某些事情的结论，是以诸多的推衍情报为准的吧？”
少女微微点头轻声道：“没错。虽然还有诸多的未知和迷茫，在推衍的过程中也有着更多的不确定。但就某些历史性的关键节点而言，一切都是注定的。无法被改变，也无法被抹除，必然会发生！唯一能够被干涉的，是发生的时间、地点和因由！”
陈休摇晃着手指，似笑非笑地道：“倘若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可以被改变的呢？包括你们所归纳的推衍情报！”
他的眸间多了几分幽深之意，意味深长地道：“哪怕已成定局之事，依旧可以改变！可以从过去，从源头开始。彻底改变未来！造化进大神通者即可回归过去，踏足往昔！古老者更是可以轻易改变过去的历史，再造亘古之大势！所谓的命中注定，所谓的在劫难逃，所谓的天命所归，对于祂们，对于俯瞰一切的古老者而言，都不过是弹指之间的笑谈！”
“至于终末之劫，这是天地的轮回寻常，有始有终！宇宙必然会走向末劫，然后蜕变新生，这是天地的正统之理！故此，古老者们没有尝试着去改变，祂们选择了顺应大道！”
少女的脚步微微放缓，逐渐停住，她的眸间多了许多思索之意。
她喃喃自语道：“确实。无论是我，还是诸位长老，都没有思考到古老者这个变量。祂们的意志，宛若亘古至今的天理，不可知，也无法揣测……”
“所以，我对于你们太虚山的研究很有兴趣。我很想知道你们太虚山那位老祖宗的推衍，是否考虑到了古老者！”陈休淡笑着道。
在他的眼中，因为古老者的存在，未来的一切都是不可知的。
倘若太虚山真有修行者能够预测出古老者的可能行动，那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逆天而行之事！毕竟，古老者之意即为天意！
真的能够预测，那就是超越天意之外！哪怕是自己，都会渴望修行和求学！
只可惜，如今看来。太虚山的未来推衍，没有算进古老者这一变量。
少女思索着道：“我们太虚山的一切推衍之法，皆是源自那位开派祖师爷！祖师爷曾和原始大天尊坐而论道，而后开创推衍之法。”
“在亘古而漫长的岁月之中，无数代的前辈依照祖师之法推衍过去未来，并将之铭刻！待到未来降临之时，后世的弟子会将已经发生的事实和先前的推衍结果进行对照，而后改善推衍之法！长此以往，经历上百万年的岁月，才有了如今太虚山的三大推衍之术！”
呵，这倒是颇有几分意思。
陈休颇有兴趣地微微颔首。
太虚山的推衍之术，倒是挺符合他们的修行理念！在推衍未来的同时，也在推衍着术法和神通，尝试着阐明蕴藏于其中的法和至理！！
少女似有犹豫般缓缓道：“实际上，在百日之前，太虚山对于未来的争论已经开始了。甚至连你的到来，也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只不过，天尊的位格实在太高了，我们不敢轻易推衍，恐伤及自身。”
陈休的眸间并没有惊讶之色，显得颇为理所当然！
诸天万界，但凡是造化境大神通者，都知道自己渴望着证道古老！如此的前提，便是彻底掌御光阴之道、因果之道和众生之道！太虚山存在于光阴之中，和光阴之道有着颇深的牵扯，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到往！这甚至是不需要推衍的！
“太虚山的那位祖师爷能够和那一位原始天尊坐而论道，想必至少是造化境大圆满的存在！纵然此行无有光阴之道的结果，我也可以将太虚山的推衍之术学习一二！此时，借助我三界至尊的位格，以及玉虚神算和因果之道，或许能够天魔，以及最后的光阴之道修行者！”陈休的眸间有着光影闪烁，若有所思！
此时，有着轰鸣声响起，这是人间的击破机关之术。
陈休这才注意到，正前方的山脉已然烟云尽散，道具无比清晰！
“天尊，咱们走吧。再往前，就是祖师留下的第一道试炼了。”少女轻声道。
在陈休不动声色的思索之间，他迈开了脚步，随着少女踏入了山峰之中！两侧的雾气再次浓郁，不知天地，不知岁月与方位！
最深处，是古老而斑驳的亭台！远远遥观，似是有着一局古棋无有结束！
踏入此间的那一刻，陈休的眸间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这方天地之中的禁止和压迫感，纵然是他都不敢轻视！
“但是祖师昔年和大天尊对弈的棋局，至今无有结束。”少女介绍道。
此时，陈休心有所感，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的眸子正好对上了两道身影，那是一位黑衣的儒生和一位白袍的老者！
祂们的气息皆是无比古老和强大，远在寻常的造化境大神通者之上，颇有几分洪荒和岁月之感，堪比自己的老师广成子。
“两位道友，玉虚宫陈休有礼了！”陈休朗声开口，刻意告诉祂们自己已经知道了祂们的存在！
“两位长老居然出关了吗？”少女眼眸微动，颇为惊奇地看着陈休，目光灼热地道：“不愧是当世天帝，不愧是原始天尊，居然能够让两位长老放弃争论！”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休微微皱眉，只觉得她话中有话。
少女看向了陈休，眸间唯有火热与疯狂，颇为期待地道：“我们太虚山的追逐和目标，便是洞悉世间的法，从而洞察未来！天尊是当世执掌光阴之道和因果之道，光阴代表着过去、现在和未来，而因果则是涉及到过去之因和未来之因！两位长老很期待能够通过天尊，对于未来的推衍有更深的理解。”
纵然是陈休，一时之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眼前的场景让他想到了曾经在蓝星的记忆——实验小白鼠！
他微微摇头，淡笑着道：“倘若可以的话，还请姑娘帮忙劝说一下两位长老。大到关乎着休的未来，还容陈某一定拒绝。”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真实知道时，还是有些失落的。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事关大道和未来。”少女略显失望地开口，带着陈休踏入了山谷的最深处。
走到尽头，那里是一盏青铜古灯，绽放着温暖而寂寥的光辉。
光辉之下是错综复杂，络绎不绝的青铜棋局！无尽的黑白棋子宛若漫天的星辰交错闪烁，彼此勾连，以最纯粹的方式构筑了一方浩瀚无量的棋局！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一局棋，陈休的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此刻的自己看的，并不是对弈之局，而是诸天万界，浩瀚苍生！
“这就是祖师留下的第一重考验，名为‘天机局’！”少女无比认真地道。
“看似寻常，却是暗含诸天万界之奥秘，对应先天术数之局！我太虚山诸多修行术数的弟子，都曾折戟于此！”
“天尊，请吧！还请您记住，必须在青铜灯熄灭之前，彻底解开棋局并破译其中的奥妙。否则，青铜灯熄灭而后再度燃起之时，你将面对新的棋局！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少女告诫道。
呵呵，术数之道？
棋局？
陈休咧嘴一笑。
他凝视着那盘棋局，轻声道：“陈五，借用你的河图洛书，替我破译天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