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清理了一波庙堂上的蛀虫,罗幼度在延和殿接见了一位叫喻皓的白身匠人。
这个喻皓颇为了得,他的建筑工艺天下无双,称得上这个时代第一匠师,浙江杭州人,擅长建造宫殿与宝塔,留下了喻皓定塔、喻皓造塔等传说,尤其是他在历史上为宋太宗赵匡义建造的十三层高达三百六十尺的高塔,更是惊世骇俗。
欧阳修在归田录中评价说:其用心之精益如此,国朝以来木工一人而已。
不过罗幼度并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号人物,毕竟工匠的地位并不高。
除了个别与宇恺这样设计隋大兴城和洛阳城的绝顶人物,耳熟能详的也就鲁班、墨子这些先贤了。
但作为喻皓定塔的主角,钱弘俶对于喻皓有很深印象。喻皓便是钱弘俶介绍给罗幼度的。
钱弘俶知道罗幼度有心重修洛阳城与洛阳宫,就向罗幼度举荐了喻皓,赞他在木工上的造诣。
钱弘俶自己都不知这一举荐帮了大忙。工部自罗幼度露出重修洛阳城的提议后,给出了好一些规划方案,都是敷衍了事的。
罗幼度固然不懂,却也看得出来好坏。从那时,他就有感觉有官员在内地里使坏了。
故作不知只是为了看一看有多少人,有多大的胆子。工部靠不住,喻皓的出现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罗幼度让洛阳留守吴廷祚配合喻皓设计一份修葺图纸出来。历时两月余,喻皓初稿已成,特来求见。
这是喻皓第二次面圣,即便如此,他心底还是有些忐忑。喻皓的地位很低,不像宇恺那样,出身武将世家,有身份加持。
喻皓就是卑微的建筑工匠,士农工商中,地位最低的存在。能够走到这一步,得到钱弘俶的赏识举荐,靠的就是自身的实力过硬。
可面对这天下地位最高的存在,喻皓还是难掩忐忑,说话都很不利索,战战兢兢的,将自己的规划的图纸上缴给内侍。
图纸很大,罗幼度的案几都放不下。
“将图纸表起来!”罗幼度经常看自己的江山图,内侍轻车熟路的将图纸挂了起来。
一座宏伟的城池跃然纸上罗幼度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才是国都因有的样子。
国都拥挤,这无法避免,但是百万人挤在二十余里的汴京,跟两百万人挤在四十四平方公里的洛阳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喻皓这规划图纸可比工部之前绘制的图纸强上十倍不止。罗幼度真不信工部的官员水平低下。
这是在各方各面的给迁都增加难度。罗幼度说道:“看着很不错,你给朕介绍一下,朕不懂这些。”喻皓带着几分忐忑的说道:“草草民以为宇恺前辈的规划不用,不用大改,他将洛阳的山川地貌结合在一起,草民觉得已经很好了,细节上得做一些调整。草民查阅了之前的资料,那些地方容易积水,那些地方容易堵塞,在细节上补充了不足。这里”喻皓一开始话音中都带着些许颤抖,但随着涉及自身领域,越说越是流利,胆怯的目光也越发的明亮,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改良与看法。
这人生有几次机会得以改良建筑一座城池,一座宫殿?喻皓虽出身不高,却也有自己的理想,对于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废寝忘食的投入其中。
罗幼度听了也不住点头。喻皓回过神来,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说道:“对于洛阳宫,陛、陛下,有什么建议?”罗幼度反问道:“怎么说?”喻皓带着几分惶恐的说道:“如前朝高宗一样雄伟,还是跟武后那样规模宏大,华美壮丽?”罗幼度脸上意外一红,道:“简约雄伟,这朕囊中有些羞涩,不需要过于华丽,但要彰显出朝廷的威严。”喻皓胆怯的眼眸中透着几分敬意,说道:“草民,明白。”罗幼度道:“别叫草民了,朕封你为工部员外郎,辅佐司徒诩尚书将设计图定下来。”他说着当即召来工部尚书司徒诩。
司徒诩是庙堂上最老的一批大臣,历仕后唐、后晋、后汉、后周。换做以往,他早就告老还乡了,在郭荣朝,就曾因为足疾请求致仕。
但罗虞朝廷的气象可比汉唐,司徒诩这一身老骨头,怎么着也要多撑几年。
司徒诩至今年近七十,但是老当力壮。发现工部蛀虫以后,配合朝廷将工部侍郎陶秋以及党羽拿下,重新整理工部。
罗幼度这才放心的将喻皓交给了司徒诩。司徒诩身处这风口浪尖,不敢怠慢,督促工部对于喻皓的设计图纸进行修改。
只是耗时半月,工部就将终版上缴。罗幼度看着更为细致的终版,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设计图纸你们拿去拓印一份,然后给朕送回来!”罗幼度他说着,又对内侍道:“通知尚食局,让他们准备酒宴,朕要请殿帅、马帅、步帅、曹都赴宴另外再请张琼、常思德、刘福、党进、舒元、康再遇、康保裔父子一并赴宴。”这一次他请的人除了韩令坤、韩通、高怀德、石守信、曹彬以外,其他的人都是跟着他一起在战场上打杀过来的御营司老将。
现在这些人已经是禁军里的核心骨干了。罗幼度请客,受邀的将官自然不敢大意,早早的梳洗打扮,早早的在宫外等候,大家都是熟人,三五人聚在一起,聊天吹牛。
韩通本不是罗幼度的铁杆,这些年过去了,他儿子韩微在枢密院地位也水涨船高,他自然也融入其中。
他对着韩令坤道:“老韩,陛下请我们赴宴是有什么事情?”韩令坤还没有回答,石守信就抢先说道:“能有什么意思,陛下在宫里寂寞了呗,找咱们一起喝酒。”韩通白了没脑子的家伙一眼,说道:“我说的是臣那边有些不安分。”韩令坤轻蔑的哼了声道:“跟我们没关系,一群动嘴皮子的家伙,还能干什么?陛下真用到我们的时候,自然会下令的。”韩通一想也对。
臣瞧不起武臣,他们这些武臣又何尝瞧得起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