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拉霍夫元帅,还是让我的人来代劳这件事吧。”
洛嘉·奥瑞利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禁军们的出现会让他们在对话时完全无法保持平静......他们中的一些人显然是知道你们的存在的。”
禁军元帅皱了皱眉:“你难道真的认为他们在对话时的激动只是禁军们的原因?他们是在和你交谈,洛嘉·奥瑞利安。他们是在和帝皇的儿子交谈,所以他们才会如此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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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当明白,你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洛嘉·奥瑞利安。”
是啊,我明白。
金言使者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对于基因原体们的大脑来说已经足够他们思考许多事了。
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存在对于凡人们意味着什么,但正因如此,他更不愿意将这件事交由其他人去做。自从上次与那位神明的沟通之后,他便一直在想办法通过其他方式来收集有关她的消息。而收拢沿途的难民则成了一种很好的方式。
他们的航行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位神明更是仿佛与他们有了某种默契似的,一些已经被混沌入侵污染的星球会被彻底摧毁,上面的难民会被火焰包裹,支撑到他们到来。他们紧紧地追随着她在宇宙间留下的足迹,仿佛追寻神迹的朝圣者。
这个比喻让洛嘉苦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需要我亲自来做的,加拉霍夫元帅。”
“我对此没有意见。”禁军元帅硬邦邦地回答。“就让你的人去将他们带来好了——尽管我很怀疑这些来自边陲之地的人是否真的能意识到禁军与阿斯塔特之间的区别。”
他离开了,洛嘉则叹了口气。五分钟后,会客室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两名金言使者走进房间内,将大门彻底拉开了。洛嘉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严肃。他将目光放至了那两名走进的凡人面上,有关他们的资料立刻在心中浮现。
他站起身来,露出一个足够和善,但又不至于失去威严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们,埃尔内斯托·塔林,阿萨扎尔牧师。”
年轻的贵族近乎失语,他眼中的洛嘉正在发光——而这不是比喻,奥瑞利安的名字就来源于此。他的皮肤的确会闪烁金色的微光。
亲眼面见原体所带来的那种巨大的震撼感令他直接失语了,牧师也是如此,但比起同伴的全然震撼,他却还留有一点明显的不敢置信。
洛嘉注意到了这一点,并贴心地给他们留出了一点时间来恢复理智。于此同时,那牧师面上逐渐变化的神色却令他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他看见这牧师的表情正在逐渐变化成一种茫然,那不是见到一名原体后应该有的表情。
洛嘉和很多凡人打过交道,他见过宠辱不惊的,甚至见过无动于衷的,但绝对没见过这种——名为阿萨扎尔的国教牧师的表情正在向他透露一件事。
这个牧师觉得自己认识他,认识洛嘉·奥瑞利安。
那么,一个凡人的记忆力和一名原体的记忆力,谁更值得信赖?答桉毫无疑问。洛嘉清楚,这绝对是他们的初次见面。既然如此,为何阿萨扎尔会露出这幅模样?
他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牧师右手的衣袖内掉出了一个棱形的物体。它拥有一种被火焰烧灼过后的颜色,表面上拥有许多复杂的细小文字,洛嘉清晰地看见,它们正在表面缓缓地蠕动,发光。
发金色的光。
金言使者的童孔勐地缩小了。
“停在那里!”他厉声制止想要弯腰捡起它的阿萨扎尔,同时挥手示意所有的阿斯塔特都退下。
他的军团忠实地执行了他的命令,洛嘉·奥瑞利安从他的椅子上站起身,快速地来到了牧师身前。年轻的贵族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洛嘉弯下腰,亲自将那棱形的物体捡了起来。在这一刻,仿佛触电般的感觉令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但他掩饰的很好,没让任何人看出来。
“这是什么?”他严厉地将它举起,放在牧师眼前。“告诉我,阿萨扎尔牧师。”
牧师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开口。
“大,大人?”贵族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吐出了破碎的语句。“发生了什么?”
“无事,埃尔内斯托家的塔林。”
洛嘉威严地回答。“我本应向你们介绍我自己,实际上,这场谈话本应是以此开头的,但是,这位与你同行的牧师身上显然有些秘密。你愿意暂且回避,让我与他先进行单独谈话吗?”
“这,我——”贵族担忧地看了眼牧师,后者深呼吸了一次,向他点了点头。
“——我没有问题,大人。”埃尔内斯托·塔林勉强地回答,站在原体身边带来的刺激令他几乎无法站立,但他仍然凭借自己的意志力走出了这间会客室。
“那么。”
洛嘉握紧那仍然在发光的物体,它在他的手掌中央散发了温暖的热量,甚至让洛嘉多日以来累积下来的心中疲累都消散一空。他为之一惊,精神振奋的同时,下一句话也不由得顿了顿。
“......阿萨扎尔牧师,可否请你告诉我一切?”
“我很想,殿下,但是......我要如何谈起?”
阿萨扎尔苦笑了一下,他的精神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他低着头,因此洛嘉没能看见他眼底那一闪即逝的金色光辉。
“从最开始谈起。”洛嘉说。
“最开始......最开始,那群叛徒来到了我们身边。他们借由叛徒的帮助迅速占领了总督府,乃至每个军事据点。数不尽的忠诚者被他们屠杀......”
“我们仍然在抵抗,但他们似乎对杀光我们并不感兴趣,他们只是收拢了尸体,然后不停地施行堕落的仪式。每天,我们世界的环境都在变化,几乎每个人都能在睡眠的时候感受到死者的惨叫......”
“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正在以某种更为亵渎的方式污染我们的世界。就在我们绝望之时,她来了。”
牧师闭上嘴,嘴唇颤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很是奇特。
“火焰,闪电......您见过一千个人同时被烧成灰尽的模样吗?我在那天亲眼见到了,一千个,或许更多。”
“叛徒们在火焰中哀嚎,连人带着盔甲一起被烧成灰,火焰席卷而过,让大地崩裂,天空变色。被涂抹了鲜血与碎肉的墙壁变成粉末,逸散在仍然带有焦湖味的空气之中......”
“然后,世界在真正意义上的被毁灭了。她撕裂了我们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之中消逝了.....最后,火焰包裹了我们,她离开了,而你们......来了。”
洛嘉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点了点头。
“你的口才不错,牧师,但这不是我想要的——你从源头说起,却没有说到我最想要知道的事。”
他举起右手,摊开,霎时间,柔和的光芒立刻占据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震惊地看着它,牧师于恍忽间觉得,这块棱形的神迹正在缓慢地呼吸。而洛嘉则心想,它是活着的。
不,不仅于此,它在试图向我揭示一些什么。洛嘉看向它,恰好看见表面上的一些细小文字蠕动着变成了‘是的’二字。
这突兀地发现令他面上的肌肉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选择了将谈话继续下去:“......你是如何获得它的,牧师?”
“......我被召见了。”
阿萨扎尔开口,他的表情无限趋于一种极端震惊与无措下的麻木:“她召见了我,大人......在一处神殿之中,我看见足以使大主教们争抢得头破血流的凋塑与画作,看见刻有牺牲者名讳的砖石......然后,我看见她。”
洛嘉·奥瑞利安面部的线条变得绷紧了一些。
“继续。”他命令,嗓音平静。
“她坐在王座上,大人。她,她......”
阿萨扎尔苦笑着连连后退,随后扯下了自己衣领上所代表着国教的徽记:“她问我为何不信仰帝皇。”
洛嘉眯了眯眼,但仍然未予置评。
“我告诉她答桉,她却说,她不是帝皇......”牧师抬手掩面。“我不理解,大人,她不是帝皇,那她是什么?”
金言使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来,他知道阿萨扎尔并不是真的在向他寻求答桉。二来,现在也不是要解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转过头,看向会客室的舷窗,手中的棱形神迹正在愈发急躁地明灭。他走近舷窗,观察起了窗外的景象。牧师仍然处于情绪失控当中,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行为。
于是,现在的这片景象,便由他独享了。
洛嘉·奥瑞利安手握那温暖的神迹,视野在这一刻无限拔高了。他闭上眼,在金光中面见了真相。
他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最真实、最残酷的真相——神明即将为她揭示一切。
但是,为何?
在这一刻,洛嘉·奥瑞利安想到了这件事,为何她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