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尸块和盔甲的碎片到处都是,机库内,鲜血的腥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肉体被焚烧过后的味道,以及一种与火焰截然相反的深切寒意。
它们让地板结冰,机库墙壁上尚存的几个状态指示灯此时都忽闪忽闪的,红色交替闪烁,线缆管道嘶嘶作响,想要让温度回复到正常水平。维修人员在事后多半要头痛一段时间了。
索尔·塔维茨知道这寒意为何会存在——吉瓦多伦式附魔弹匣的力量实在是强的有些过分了,哪怕他瞄准天花板打,符文的力量都让寒意延续至今。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爆弹枪,附魔弹匣上的符文闪烁着,明灭不定,像是在应和他的注视,此刻恰好长久地明亮了起来。
索尔·塔维茨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钢铁勇士们点起了火堆,燃料则是叛徒们的尸体。几个手拿喷火器的毁灭者专心致志地干着自己的活,他们的目镜上反射出一片熊熊燃烧的景象。他们对这样可怕的景象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他的阿斯塔特,恐怕不会这么理所应当地承担焚烧尸体的工作。
索尔·塔维茨甚至看见一些钢铁勇士正在亲手搬运叛徒们的尸体——凡人无法在这样的低温下工作,但他们没有怨言,只是默默地承受一切,顶多只是低沉地咒骂几句。
索尔·塔维茨沉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言语,亦没有动作。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上尉,再次感谢。”
塔维茨转过身,看见满身鲜血的洪索缓慢地走了过来。他所穿戴的动力甲乃是一件相当古老的mK3型,背后的伺服器正在吱呀作响,不时有电火花冒出。那显然是他移动缓慢的原因。
注意到他的视线,洪索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战斗中有所损伤也是在所难免......你觉得呢,上尉?”
说完,他便看了看塔维茨身上毫发无损的陆行泰坦。他上下打量着,目光中逐渐充满了一种好奇和渴望。
塔维茨见状哑然失笑,他摇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洪索连长......”
这就算是某种拒绝了。
洪索倒也不失望,他奋战至今,自然清楚帝国内最紧要的东西就是秘密。
人们创造秘密,然后保护它。严防死守,谨言慎行。在他看来,另一个世界恐怕也差不多。他知道,如果那个相似的世界非常美好的话,这个小队就不会出现在他的船上。
他点点头:“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上尉。我本人对于科技虽然同样渴求,但和机械修会们可有所不同......至于你的这把枪,唉。”
目光下移,洪索看了看塔维茨腰间的那把爆弹枪,叹了口气。
“我猜,它也是不能透露的秘密之一吧?”
“你很不幸地猜对了,洪索连长。”
两人相视一笑,洪索略带感叹地再次叹息了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来自其他军团的兄弟一起战斗过了,坦白来说,我怀念那些日子。”
旧日时光总是美好的,怀念是人之常情。
索尔·塔维茨安静地垂下眼帘——他当然也怀念了,他怎么会不怀念呢?
万众一心的大远征,帝国上下欣欣向荣。彼时,帝皇之子们还可以骄傲地说出自己的名号,而现在......若不是船长的恩赐,他们恐怕到现在还得不到任何人员上的补充。
在这个时刻,洪索也没有说话。他或许也想起了些什么,凝望着不远处的火堆,战争铁匠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空洞起来,像是一种战争过后的沉重回音。气氛逐渐陷入沉寂,而后,一个来自机库大门的咒骂声摧毁了它。
“以鲁斯之名,我要扒了他们所有人的皮!”
比约恩大声地咒骂着,芬里斯语听上去是如此刺耳。不少钢铁勇士都朝他望了过去,若是以往,比约恩兴许会和他们吵一吵,但孤狼现在没那个心情。
他快速地来到索尔·塔维茨与洪索面前,手中提着一个死不瞑目的血腥头颅,它怒目圆睁地瞪着空气,脸上的八角星是那么刺眼。
“看这个,上尉!”比约恩举起那颗头颅。“你看到这王八蛋在自己脸上纹的东西了吗?妈的!”
“......我看到了,比约恩。”索尔·塔维茨不得不出言阻止。“我理解你的情绪,但你或许应该安静一些。”
“我倒也想,上尉!”
比约恩气愤地将那颗头颅扔进了不远处的火堆之中,砸起了一些残肢断臂。他跑过去,强行抢过了一名钢铁勇士手里的喷火器,自己接替了他的工作。不仅如此,他嘴上也没闲着,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地让索尔·塔维茨眼角抽搐。
“天杀的白痴,芬里斯上的海怪怎么没吃了他们?或者干脆让他们掉进湖里淹死吧!单纯的被欺骗我还能理解,但他们简直是蠢的要命!”
那个被抢走工作的钢铁勇士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看洪索,哪怕带着头盔,洪索也从他的肢体语言上看出了一种无所适从。
战争铁匠只得面无表情地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干点别的。而比约恩的抱怨还在继续。看样子,他短时间内根本不想停。
“一群坚定不移的蠢货,巢都底层的食脑野兽在扒开他们的头盖骨后多半都会失望地跑开!那里边儿根本没有半点能被称作为大脑的东西存在,只有一滩血肉的混合物!”
“他们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认为他们做得才是对的,认为灵能就该被永远禁止并灭绝,妈的,那他们有胆子让符文牧师们永远闭上嘴,不再颂唱任何古老的长诗吗?!”
洪索转过头,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索尔·塔维茨,后者对他抿了抿嘴:“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来告诉你我怎么了,上尉!”
比约恩抓过另外一个路过他身边的钢铁勇士,一把将喷火器塞进了他手里。后者噔噔噔后退三步,恼怒地看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比约恩便迅速地离开了原地。他来到塔维茨身前,面甲弹开,涨红的脸上充满了一种深深的羞耻。
他压低音量,好确保只有洪索和塔维茨能听见他的话。
“我本以为他们的背叛是因为鲁斯出了事,或被蛊惑了......但我没想到他们其实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们完全承认这些破事,他们知道自己在抢劫、杀人、和异形结盟......”
“但他们却将他们灵魂堕落的责任推给了帝皇!他们觉得是帝皇的隐瞒和马格努斯的诅咒促成了一切,好吧!我虽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马格努斯和他的巫师们都做了什么,但我确信这帮杂碎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欧格林的鼻屎!”
塔维茨用眼角余光看见洪索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比约恩......”塔维茨听见自己正在叹气。“听我说,你得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现在正在被耻辱与愤恨所包围,我经历过这种阶段,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比约恩定定地看着他,在一阵沉默后突然问道:“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索尔·塔维茨苦笑了一下。
“我没有熬过去,比约恩。”他轻声回答。“我记住了它,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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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好吗,墨菲斯托智库?”
在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墨菲斯托悚然而惊。他睁开眼,看见卡托·西卡琉斯正满面担忧地望着他。极限战士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再苍白了。而他......
不需要镜子或亲眼看见,墨菲斯托也知道,自己的肤色绝不会有任何改变。从他于废墟下爬出的那一刻,有些事就永远的改变了。
“我昏迷了?”他问,然后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多长时间?”
“七分钟。”
西卡琉斯用肯定的语气给予了一个墨菲斯托还能接受的时间,在得到答桉后,圣血天使轻微地松了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深入亚空间的船只,但这是他第一次昏迷。果然,如果不采用仪式,不去借用其他同是灵能者的力量,单独一人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但是,昏迷七分钟,是一个能接受的数字。
他坐起身,眼中闪过金光。不知是不是西卡琉斯的错觉,他总觉得墨菲斯托的眼眸颜色有了些奇特的变化。以往,他不会忘掉这件事,但现在,一股力量却扰乱了他的思绪,使他忘记了一切。
墨菲斯托同样对此一无所知。
“七分钟尚处于一个能接受的时间......”首席智库摇了摇头。“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你确定吗,智库?我见过灵能者们透支过后的表现......”
“我和他们不一样,而且,我有这个。”
墨菲斯托抬起手,从腰带的侧面取出了一只针剂,澹蓝色的液体正在其中缓缓摇动。
他将其拿在手中,陆行泰坦的肩部便弹出了一个刚好能容纳它的设备。墨菲斯托将它放入,设备沉下,一时之间,纹阵运行的嗡嗡声压倒了一切。
“......现在,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