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厄运披着一件破烂的双排扣大衣坐在扒手广场上,在她身后歪歪扭扭躺了一地的人。
别误会,他们没死,只是有些太累了。有些人选择就地睡上一觉,少数人觉得躺会就行。而莎拉两者都不是,她还在思考蚀魂夜时所发生的异象到底是什么情况。
——从天而降的金色雷霆,和传言中不同,始终未曾出现的幽魂骑兵。天快亮时发生的地震,还有那些胡子女士的触手与海兽。她只觉得这一个晚上的经历比她前半辈子所经历的事还要精彩。
“你不打算休息一会儿吗,莎拉?”
大副雷文在她身后问道。莎拉能听见他磨刀的声音,这个老家伙对他那把德玛西亚钢军刀真是喜欢的紧,时刻都在保养它。
“有这个必要吗?”莎拉反问道。“我现在精神可是好得很呢。”
她转过头来,雷文看着她那张疲惫的脸,耸了耸肩:“好吧,船长,你说了算——嗯,你说了算。”
一点初生的阳光从海平面远方升起,洒在了莎拉的侧脸上。她微微皱眉,抬起手挡住了那刺眼的阳光。过了一会儿却又觉得没必要,干脆又放下了。就在这时,她看见从扒手广场的对面走来一个人。
身形魁梧,却面色疲惫。在整个比尔吉沃特,能担得起‘魁梧’这个描述的女士,除了俄洛伊还能有谁?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位居然从她的神庙里出来了?”雷文费解地嘀咕着。“不对啊,她每年蚀魂夜不是都缩在那庙里吗?”
“小声点,雷文。她要是听见了要揍你我可拦不住。”
大副梗着脖子,竭力显示自己的男子气概:“老子会怕她?!”
他说是这么说,然而,当俄洛伊越走越近时,他却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了。娜伽卡波洛丝的祭司来到莎拉面前,仔细地端详着她。所用的那种眼光差点让莎拉没忍住拔枪给她一下。
“你看什么呢?”
气愤之下,她也懒得保持礼貌了,冷声问道。
俄洛伊对她的态度毫不在乎,她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蚀魂夜之前我就想跟你说了......莎拉·厄运,你很有潜力。娜伽卡波洛丝希望你能找寻真我,不断运动。”
“后半段话我倒是可以一直执行,我可不想变胖。但你的前半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找寻真我?你不会要现在给我来一场试炼吧?”
莎拉警惕地看着她,大有如果她真敢拿出那个金色神像给她试炼就立马开枪的架势。俄洛伊却缓缓地摇起了头。
“时候未到。”
她神秘地说,抬起头看着逐渐明亮的天空。一种轻松之感在她脸上凝聚:“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能力给你进行一场试炼。我自己的试炼才刚刚过去不久。”
“你通过了吗?”
“当然。”俄洛伊带着一种理所应当的骄傲说。“你不会明白的,莎拉·厄运。这可是娜伽卡波洛丝的使者亲自前来交给我的试炼,我怎能辜负他的信任?”
“他?是不是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莎拉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问出这句话的。她的嘴巴这次似乎比大脑运行的还要快,她还发现,随着这句话被说出,俄洛伊脸上的表情正逐渐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你见过使者?”她淡淡地问。
“或许吧,如果我们说的是一个人的话——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他应该不会和胡子女士有什么关系。”
“你的推论从何而来呢?”
“因为我在蚀魂夜的前一晚就见过他了,你们信仰娜伽卡波洛丝的芭茹人不是都会在蚀魂夜前一周就待在神庙里焚香沐浴,安心祈祷吗?”
俄洛伊点点头,莎拉注意到她的站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种略带侵略性的姿势。两脚张开,身体前倾,手臂自然下垂。随时都能发动袭击。她眯起眼睛,刻意将自己的语速放慢了。
“那时,我在上城区的山顶就见过他了——就在他去过你的酒馆后不久。”
“原来你在监视我。”俄洛伊冷冷地说。“但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原谅。你在那时见过使者?”
“我还没说是他呢。”
“告诉我。”
俄洛伊将这三个字说得无比坚决,也让莎拉叹了口气。这位名震比尔吉沃特的赏金猎人还是头一次这么无奈,这些芭茹人在涉及到他们信仰的方面死板的要命。每一个细节都要抽丝剥茧,毫不放过,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形式比人强。
“......是的,我见过。在山顶,他甚至还能飞,沿途一边走还一边洒下了一些奇怪的荧光。”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俄洛伊的表情又变得轻松了起来。
“那么,我们就没事了。”她朝着莎拉点点头。“另外,你可以告诉全比尔吉沃特的人。以后不必再于蚀魂夜前夕来神庙避难了,蚀魂夜已经完全结束了。”
“你说什么?!”雷文的反应比莎拉还快,他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声音之大甚至让整个扒手广场回荡着他那破锣嗓子的声音。
“我说,蚀魂夜已经结束了。”俄洛伊重复了一遍。“被使者亲手结束,由我全程见证。”
她说完,突然像是断了绳的船帆那样委身坐倒,跌在满是碎木板和玻璃的地面上。莎拉伸出手,想撑住她,但俄洛伊实在是太沉了。
被雷文的吼声惊醒的其他人一起费了老大劲才将俄洛伊架到了一条幸存的靠北长椅上,大副擦着额头上的汗,低声抱怨:“这女人怎么沉的军舰似的,活见鬼,胡子女士从海里出来了?......噗!”
他话才刚刚说完,胸口上就挨了一拳。俄洛伊不知何时睁开了一只眼睛,正冷冷地看着他。
“你评价我的体重没有关系,但你不能对娜伽卡波洛丝不敬。她不在海底。”
“那不然她在哪?!”雷文揉着胸口,又把脖子梗了起来:“在天上吗?!”
俄洛伊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这次,直接将大副打到了地上:“不,她在那里。”
鼾声如雷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