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请你们二位尊贵的原体稍微安静一下么?”
何慎言向后一靠,他闭着眼躺在椅子上,轻轻地说:“我实在无法想象他这么做的理由。”
安格朗莫名其妙地说:“理由?什么理由?”
福格瑞姆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有时我真怀疑你的脑子里是否只有战斗两个字......”
安格朗原本正欲拍案而起,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法师疲惫的侧脸。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睡着。于是他闭上了嘴,只是抛给福格瑞姆一个不屑的眼神。同时比划了一个手势。
福格瑞姆冷笑着站起身,与安格朗一同走出了主控室。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何慎言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他们要去干什么。
幼稚......
不过这样也好,他总算能安静地思考了,不必再忍受这两个凑到一起就开始互相比拼谁的嘴更臭的家伙。
帝皇刚刚所做的事不止是在官方层面上为他背书这么简单——他如果真的只做了这件事,法师倒也觉得没什么。可他不惜动用灵能跨越亚空间与大半个银河系,难不成只是为了给何慎言加上一个好看的名头?
显然不止于此。
再结合起,他说要让自己小心的话......
何慎言睁开眼,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金色。
任何胆敢直视这双眼眸的人都将被其中的火焰焚烧一次——如若你并非亚空间的邪恶之物,那么,你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还会受到某种激励,可如果你是堕落者或叛徒......
发生在他身上的改变远不止此,帝皇很是慷慨地替他梳理了一部分体内躁动的魔力,还顺便给了他许多灵能的使用方法。那些方法很值得研究,灵能虽然与魔力都是一种施法能量,但两者之间可谓是天差地别。
魔力乃是人类自己本身的力量,而灵能却不同。灵能源于亚空间,灵能者们所做的事其实就是通过自己的灵魂来引导亚空间内那些无主的狂暴能量来为自己做任何事。本质上来说,亚空间内的能量就像是水源,灵能者就是天生的洞口。
然而,洞口只是洞口。如若不加以训练,所能调用出的‘水源’是极少数。经过训练后的灵能者,就从洞口成为了水龙头。他们能够肆意使用亚空间内的力量去毁灭帝国的力量——然而,这并非全无代价。
那可是亚空间。
帝皇本身的灵能浩荡如海洋,而他慷慨赠与何慎言的那些方法,本质上来讲,都是些让他能够更好的取用这片海洋内无穷无尽水源的方式。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可谓是煞费苦心。
这是好事吗?是的。
但也不是。
法师的想法很简单:有什么事,能让人类的帝皇如此焦急?甚至让他不惜耗费‘休息’的代价,也要将这些东西送到自己手上来?
他一定是预见了什么,无论他到底看到了什么,那画面一定极其糟糕。
何慎言的手指在桌面上弹起又回落,随后,一阵蓝光裹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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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安,伊齐基尔连长。”
“日安,因赛尔战团长。”
伊齐基尔有些意外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钢铁之蛇战团长,对方没带头盔,额头上的三颗金色服役钉很是扎眼。此刻,他们正身处阿斯塔特们的食堂。
这里同样由银色的金属构成,却并不显得单调。井然有序的桌椅和光洁的地面有种别样的美感,至少,伊齐基尔就很喜欢这里。他本人就是一名极简主义者。
虽说大部分阿斯塔特都能够长时间不进食,但又有谁会真的拒绝一顿美味的餐点呢?
“请原谅,我不想浪费食物。”
说着,伊齐基尔用叉子叉起那陶瓷餐盘内的一块不知名肉类,随后整块塞进了嘴里。他必须承认,这比蚁牛肉的味道要好得多,那见鬼的东西如果吃三分熟甚至还会活化。肢体会在你的嘴里四处抓挠,伊齐基尔怎么都吃不惯那东西。
“不,伊齐基尔兄弟。是我打扰了你。”
因赛尔坐得笔直,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此时正有些不安地扭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
“是这样,伊齐基尔兄弟。我来此,是想问你一件事。”
伊齐基尔抬起头,凝视着因赛尔坚定的双眼。他点了点头,咽下食物后,口齿清晰地说:“知无不言。”
因赛尔抿了抿嘴,说道:“我想觐见那位阁下,需要和谁通报这件事?”
在从教堂离开后,战团内的兄弟便纷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热之中——他们整日都情绪高涨,十分激昂,渴求着为帝国献身。但现在不需战斗,所以,战团内因为对练而受伤的人数在短期内变得极多。
钢铁之蛇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战团,他们有一片星域驻扎。因此此次派兵支援卡迪安并非全团上阵,他们有一个悠久的传统——每一个小队都有一名药剂师,而非阿斯塔特圣典上规定的,每个连队一个。
药剂师们保障着战团内兄弟们的生命,也让钢铁之蛇的战斗伤亡率相较于其他战团来说变得很低。他们的基因种子也回收极多,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件好事。
可是,现在这件事却让因赛尔有些头疼了。
因为...在牧师的鼓动下,许多兄弟都开始参与残酷的对练。他们似乎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勇武,毕竟,在牧师的说法里,“那位神圣的大人一直注视着我们!”,于是,药剂师们和牧师有些小小的冲突。
牧师的说辞是,在没有战斗发生的日子里,这是唯一能够证明自己忠诚与勇武的方式。药剂师们却对此不太高兴,其中几位才刚刚来找他这个战团长抱怨过,具体的口舌争辩因赛尔不愿想起,但原因其实很简单:医疗室爆满。
那些固执的兄弟不肯去复仇号上的自动医疗舱内体验,宁愿浑身青紫一瘸一拐都要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挺过疼痛。不用问,这又是牧师的杰作。
牧师义正言辞地驳斥自动医疗舱为‘不洁之物,会让战士们的心智软弱’,并且大肆宣扬‘自愈能力乃是帝皇给予我们的礼物,而我们必须要将这礼物发挥到完美,才能不负他的苦心!’。
这可苦了药剂师们,他们的职责就是保障战团内兄弟们的身体健康,此乃阿斯塔特圣典之内明文规定的事。
牧师是爽了,战士们也爽了。唯一不爽的就只有药剂师了,当然,还有被他们找上门来的因赛尔。他被整整吐了三天的苦水,实在没办法了。
他只好来找这位深红之刃战团的三连长。他必须面见那位阁下,请求他来驻地进行一次宣讲。否则,全团上下这种狂热的气氛很可能会导致他们在战斗中奋不顾身,英勇就义。
甚至会导致非战斗减员......那就是无比的耻辱!
身为战团长,因赛尔必须考虑到战团的延续。战团存在的越久,他们就能为帝皇效力的越久。而且,若是战团在他的任期内大受损失,他又有何颜面回到母星伊塔卡上去?
到了那时,他估计自己会被那些进了无畏的长者们痛斥许久。
“你不需要和任何人通报,因赛尔兄弟。”
既然因赛尔没有用军衔称呼他,伊齐基尔就也转而用起了兄弟一词。在阿斯塔特内,这样的称呼最为常见。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想见他就去见吧,那位阁下并不讲究这些。”
“怎可如此?!”
他的态度反倒令因赛尔吓了一跳:“他毕竟,他毕竟是——”
伊齐基尔看着他的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了起来。因赛尔的样子让他联想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是的,他是一位活圣人,因赛尔兄弟,但你不必如此。说真的,那位阁下并不会喜欢这样。”
班达尔星战役已经结束了半个月之久,他们此时正赶往另一片星系。
伊齐基尔曾经也是如此惴惴不安,但自从一次谈话过后,他就明白了。那位阁下绝非是那种苛求一切之人,相反,他很是随和。
“请原谅,我并非是在嘲笑你,因赛尔兄弟。只是你的模样让我想到此前的我。”
伊齐基尔微笑着说:“他就在主控室内,第一层甲板,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头顶的中枢法阵你想去哪,它就会为你引路。”
“......这么简单?”
因赛尔不可置信地说:“不,我的意思是......我,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
“只需注意一件事:不要将他当成一尊神像来跪拜,那位阁下并不喜欢这样。”
“我明白了,感谢你,伊齐基尔兄弟。”因赛尔郑重地行了个天鹰礼。“有空来我们的驻地,我请你喝酒。”
“小事一桩而已。”
伊齐基尔目送着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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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左转,步行两百米后,便可抵达目的地。”
法阵中枢那毫无知性的声音在因赛尔耳边响起,此时此刻,他却显得极其紧张。
这种情绪对于阿斯塔特们来说很少见,对他这样,在黑暗的银河之中奋战了三百多年的老兵来说,更是近乎不可能。
但因赛尔就是很紧张,他没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两颗强壮的心脏在胸腔内跳个不停,那声音甚至在舰桥上回荡了起来,仿佛某种前兆一般令人不安。
两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因赛尔举起手,又在空中停顿了。他想要敲门,又不知道用什么力度比较好。但令他尴尬的是,他的手不过才刚刚接近那扇门,它便自己打开了。
一个声音说:“请进。”
因赛尔浑身僵硬地走进主控室,他穿着一件极其庄严的黑袍。这是战团内的几位技术军士兄弟在听说他要面见船长后连夜要来材料然后赶制的。
教堂里的那位阁下就坐在主控室内,正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噢,是你啊,因赛尔战团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阁下......”
在看见那对金色双眸的第一秒,原本准备好的预案和腹稿就被他统统忘得一干二净。因赛尔不由得开始在内心痛骂起自己的愚蠢来——你此时可是代表着全团上下兄弟们的脸面!怎能如此失态?
面对他的窘态,何慎言却笑了起来。
“不必这么拘谨,你是一位功勋卓着的阿斯塔特修士,更是一位战团长。何必用这样的姿态与我交谈?”
“您毕竟代表着祂......”
“非也,我是我,祂是祂。”何慎言挑起眉。
“正常的与我交谈就好,你来拜访我,想必是有些事吧?是复仇号上的某些东西与你们的古老传统相悖吗?也是,是我考虑不周。没关系,尽管告诉我,我会为你们进行调整的。”
“不,不,不。”
因赛尔连忙摇起头:“不,绝无此事。我只是想问问您......”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何慎言,说道:“您能否去一趟我们的驻地?战团内的许多兄弟都陷入了狂热的情绪,我想,如果您能进行一次宣讲,情况应该会好上不少。”
啊,这......
法师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场合,但又必须给阿斯塔特与星界军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总不能说你们是所有人一齐做了个梦吧?
什么梦能带来一艘星球战舰......
于是,他在这半个月的航行中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复仇号的船长,也是帝皇亲自认证的一名活圣人,是祂的使者。
没人否认这件事,甚至有些更为夸张的传言在坊间流传。例如他其实是帝皇的化身啦之类的,是比这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嘴巴长在人家身上。
他的沉默被因赛尔误以为了某种其他的反应,正当这位战团长咬着牙,打算告罪离开,并且回到静室内狠狠惩罚自己的表现后。何慎言却开口了:“这没问题,你定个时间吧。”
“什么...?真的吗?您真的愿意?”
“这有什么?”法师若有所思地说。“既然都获得了这份力量,我想我总得承担起一些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