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舞堂。
董鄂素衣带着幻竹离开,只留下香芸跪在院里。香芸发抖地低下了头,不敢抬头去看静婉。
静婉看着香芸的样子,冷哼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空,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不禁有些失望。
“娘娘,怎么了?”半雪问道。
“唉,为什么不下场雨呢?秋雨最凉了。”静婉余光瞥到,因为自己的这句话,香芸狠狠地打了个颤栗。
半雪看了看香芸,明白了静婉的意思,也不说话,笑着指了指小平子等人剪下的枯枝败叶。
静婉了然,遂吩咐道:“来人,清洗花舞堂庭院,把被这枯枝败叶弄得脏乱的庭院清洗得干干净净!”
“是!”小平子等人连忙应了。
“娘娘饶命,”听了静婉的吩咐,香芸连忙跪爬到静婉的面前,“娘娘饶命啊,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娘娘饶命啊!”
“饶命?”静婉看着眼前的香芸,恨不得马上就要了她的命,才能解掉心头之恨,“幻芸姑娘胡说什么呢?本宫哪里想要你的命了。本宫也记得两个时辰后,你还要回永和宫呢,那里还有差事等着你去办呢,所以……你现在莫不是在诽谤本宫?”
“奴婢不敢,”香芸吓得眼泪早就糊了整张脸,“娘娘,对不起,奴婢真的不想这样的。奴婢的家人被贤嫔控制住了,奴婢……”
“闭嘴!”静婉不想听香芸的任何解释,她如今的境况,不是她一句对不起就能恢复如常的!
她和皇上的关系、季开生在辽东受的苦、福全如今的心境、莫名进宫的董鄂素衣……一件一件,不是她一句对不起,就能回到以前的!
“小平子!还愣着干什么?本宫的吩咐,还不照做?”
“是,奴才这就去。”小平子应了,连忙吩咐下去。
静婉又回头瞥了一眼香芸,在半雪的搀扶下回了殿里。这不过是利息,她会一点点地反击回去,绝不会原谅!
静婉就坐在殿里的桌子旁,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香芸跪着不敢挪动,小平子带人,一盆盆一桶桶的冷水,泼洒下去。很快,整个庭院都是湿漉漉的,香芸也不能幸免,早已经被泼个透。
“娘娘,这幻芸可是认识娘娘?”半雪给静婉上了一杯热茶,有些好奇地问道。
“何止是认识?”静婉苦笑道,“如今我这样,就是拜她所赐!她是我进宫之前的婢女,被父母卖了,一直服侍在我的身边。”
“难怪,”半雪明白后,也恨了不少,“真可恨,要是下场秋雨,也算是让娘娘心里舒坦一些。”
“天公不作美,那不是一样可以吗?”静婉看着狼狈的香芸,心里依旧有些难过,“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有些事情,急不得。”
“娘娘,”半雪抬手给静婉捏了捏肩膀,“不仅是她,所有欺负过咱们的人,咱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好。”静婉点了点头,“小连子那里怎么说?”
“娘娘放心,小连子有些功夫,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半雪一点儿也不担心小连子会搞砸事情,“有了小连子的打探,咱们也好见招拆招。”
“嗯,”静婉点了点头,“这么久了,我就不信,她能沉住气。”
吉祥,我就不信,你能次次得手!你等着,你给我的所有,我都会还回去的,二阿哥的一条腿,我一定会让你用命偿还。
“对了,娘娘,”半雪挠了挠头,“奴婢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事?”静婉与半雪如今已经是无话不说了。她和季开生的事情,半雪自己琢磨着知道了一些,却还是没有离开她。
“奴婢瞧着贤嫔有些不对劲,”半雪细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奴婢觉得贤嫔好像有些怕皇上。”
“什么意思?”静婉被半雪这话说得有些蒙了,“贤嫔不是最得宠吗?”
“娘娘不怕皇上,奴婢是知道的。可是贤嫔那样子却是以为娘娘不敢去皇上面前的,所以听到娘娘要去皇上那里求证,反贤嫔倒退缩了。娘娘,这好没道理啊。”
“是这样吗?”静婉细细回忆了一下,好像董鄂素衣的确是在自己提到要去皇上那里时,有些不愿意了,还说是怕自己去见皇上。
静婉这一细想,却是越来越糊涂。这董鄂素衣最是得宠,皇上因为宠爱,说不定也会顺着她才是,她怎么不愿意了?
“娘娘,是不是皇上还念着娘娘你,所以贤嫔怕皇上不忍责罚娘娘,恢复娘娘的宠爱?”
“不知道。”静婉摇了摇头,她也很不明白,也拿不准皇上现在的心思,“你待会儿等永和宫的人把这个贱婢带走之后,去太医院那里把陈太医给我请来。”
“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半雪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静婉低声道,“对外,就说是我身子不舒服。”
“是。”半雪心中明了,应了。
不过两个时辰,院子里的香芸感觉像是死了一回。
冰冷冷的水泼在身上当真很凉,虽然今日天气不错,太阳也是有些暖和,可是架不住每隔一会儿就有水泼了过来。
小平子等人虽然不明白娘娘的吩咐是何用意,可是既然是娘娘的吩咐,那么就不遗余力地去做。
两个时辰后,香芸已经被冻得昏了过去。得了静婉的吩咐,小平子找了几个人,将香芸送回了永和宫。
傍晚时分,陈太医来到了花舞堂,给静婉把完脉之后,又待了一会儿才走。
出了花舞堂,陈太医有些力不从心,又像是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
静婉起得比较早,半雪说小连子那边有了消息。
静婉穿好衣服后,一边让半雪替自己梳发,一边让小连子回话。
“她终于沉不住气了?”静婉有些心情不错地问道。
“是。”小连子回道,“奴才悄悄地探了几夜,才发现一些不对之处。只是……”
“怎么了?”静婉抬手将一支海棠红的流苏取了下来,“用蓝色的吧,这红色的就收起来。”
自己虽然降位了,不过以前用的很多头饰都还留着,但已不能随便用,不然就是逾越了。
“奴才发现储秀宫那个叫海棠的宫女,也会些功夫,所以奴才不敢轻举妄动,怕惊动了她们。所以,只听到她们好像要对三阿哥下手,别的就一无所闻了。”
“海棠?”静婉把玩着海棠红流苏的手,听了小连子的话停顿住了,“那个并不引人注意的海棠吗?有功夫?”
静婉想到了一件事情,若吉祥真的是那个诸多事情都有掺和的人,那么自己那一年在御花园跳舞,结果摔了一跤,也是因为她了?
应该是她吧,毕竟那个时候自己从花舞堂去往御花园,吉祥不可能不知道。可后面却没有看到她的出现,而自己也因为小腿被什么东西掷到,所以才摔了不是吗?那个动手的,应该就是这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海棠,不是吗?
“是,奴才不仅发现海棠会功夫,还有永和宫那边……”小连子犹豫了一下。
“说。”永和宫?董鄂素衣?
“奴才前两天夜里去探永和宫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宫女。是云常在身边的安然,身手也很矫健,估计也是个练家子。”
云常在?安然?静婉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是她?还是刚刚自己的猜测错了?不仅是丽嫔,也有若云搅在里面不成吗?
“是云常在?”静婉问道,“那你被她察觉到没?”
“没有,”小连子连忙摇头,“奴才只会些皮毛,不敢太过轻举妄动,就怕暴露身份。”
“那就好。”静婉点了点头,“你继续盯着储秀宫吧,云常在那边有空我去试一试。”
“是,娘娘放心,奴才小心盯着储秀宫。”小连子应了。
“好了,出去吧,小心些。我该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了。”
小连子应声退出去后,静婉就带着半雪往坤宁宫走去。
自从出了冷宫,她就不爱坐肩舆了。虽然她依旧有肩舆可坐,可是她想要通过一步一步的走路,来思考她以后的路。
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她很迷茫。她无法做到不管不顾,只和皇上回到过去,那对于季开生来说,太不公平。
而她,也无法忽略皇上对自己的不信任,继续亲近皇上,只为了恩宠和权力。
坤宁宫。
“宁嫔娘娘如今还是好威风啊,”陈贵人开口笑道,“昨天嫔妾就听说贤嫔娘娘身边的幻芸姑娘,在花舞堂生生跪了两个时辰,回来就病倒了,也不知道在花舞堂受了多少罪。”
“既然不知道,就好好打听了再来说话。”静婉冷眼瞥了陈贵人,“别弄得好似本宫虐待了人。此事因何而起,你不如多问问贤嫔,只是不知道那永和宫有没有你进去的机会。”
如今永和宫很是热闹,宫中不少人上赶着去巴结这个如今很受宠的,即将受封为妃的贤嫔。
“陈贵人,莫要伤了和气,”董鄂素衣的声音轻轻的,很柔很好听,“的确是本宫的婢女得罪了宁嫔姐姐,才得了那罚跪的惩罚。”
“贤嫔果然会说话,”雪蝶笑了笑道,“明明是顶撞了宁嫔娘娘,偏偏要说是得罪了宁嫔娘娘。这能是一个意思吗?莫不是想要把姐姐说成那公报私仇之人不成?”
“敬嫔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疏忽了,”董鄂素衣先是一愣,又连忙起身给静婉行了礼,“宁嫔姐姐,是妹妹说错话了,还请宁嫔姐姐见谅。”
公报私仇?她不得不承认,董鄂静婉的确是这样做的。可是难道她去告诉别人,是因为她的原因,才让董鄂静婉和她的婢女结了仇?
也告诉她们,因为那个婢女,她才进了宫,打压了董鄂静婉?
“好了,都是服侍皇上的,别因为一个贱婢伤了和气,”皇后见静婉并不想理董鄂素衣,连忙接了话,“听说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傲,你们若无事都去赏赏菊。”
“是呢,”丽妃接了话,“臣妾也是听玫姝说了,这两日御花园的菊花都很漂亮,臣妾还想皇后娘娘能陪着一起去呢。”
“本宫头有些重,怕是受了风寒,就不去了,你们去吧。”皇后揉了揉额头,对着一旁的其木格说道,“去替本宫请了太医来。”
“是。”其木格应了,看了一眼殿中还坐着的妃嫔们,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皇后话里是赶人离开的意思,众妃嫔只得退下。静婉得了皇后的暗示,和雪蝶走得有些慢。
果然,待其他人都离开,静婉和雪蝶才走了几步,就见其木格追了上来,“宁嫔娘娘、敬嫔娘娘,皇后娘娘请两位娘娘说话。”
“好,还请带路。”静婉应了。
又回了坤宁宫,却见皇后娘娘已经进了内室,头上的头饰也去了一点。
静婉和雪蝶心里有些疑惑,难道皇后娘娘是真的不舒服?
“你们来了?”皇后的确有些没有力气,指了指旁边的床榻,“坐下吧。”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静婉上前扶了一下,“太医来了没?”
“用不着太医,”皇后摇了摇头,“就是累的,每日里打理的事情太多了,如今没有你的协理,这事情都压在我一人身上的。”皇后颇有些抱怨地看着静婉。
“皇后娘娘,”静婉有些苦笑,“如今的我哪里能沾手宫务呢?”
自己当初有那协理六宫的权力,皇上将自己打入冷宫的时候,并没有说是否收回这权力。可是自己这样,哪里又能去插手呢。
“你当我糊涂呢?”皇后气得举手戳了静婉一下,“皇上并没有收回你的宫权好不好?我也试探地问了皇上,皇上的意思,他并没有打算给别人。”
“没有打算给别人?”雪蝶急忙问道,“那皇上的意思是,还让姐姐来协理六宫吗?”
“这个我也不太确定,”皇后有些无奈,“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形,那日我问皇上,是不是重新找个人来协理我管理宫务。也试探着向皇上荐了康妃、丽妃,甚至还提了这贤嫔。
“可是皇上都摇了头,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但和我说还是让我累些日子。”
“是吗?”静婉淡淡地应道,“不管是谁,我都不希望是她们三个来协理。”
“可是,”皇后有些犹豫,“除了你,我也没办法呀,敬嫔现在的处境没比你好哪儿去。淑妃和恭嫔、端嫔,皇上也根本不可能让她们来的。所以,我如今也是特别累啊。”
“皇后娘娘,”静婉拍了拍皇后的手,“我瞧着石贵人做事挺谨慎的,要不你有空提拔一下她吧。”
“石氏言浅吗?”皇后反问道,“她行吗?如今她才是贵人呀。”
“她应该可以。”
“这石贵人,我瞧着也是不错的,”雪蝶也很认同,“不卑不亢的,对谁都是一样,也没有因为我和姐姐如今的境况而对我们有所远避,就是千兰那个丫头,唉……”
“我知道了,后面我多注意一下她。”皇后点了点头,可还是担忧道,“不是我说你,就是石贵人再好,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帮我的。对了,如今你可想通了?”
“皇后娘娘放心,”静婉笑了笑,“若是有什么需要娘娘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说。”
“那就好,你也不要太死心眼了,皇上那里,你也别太在意,总归过些日子就好了。我瞧着皇上也并没有像咱们看到的那样去宠着贤嫔。”
“无妨,”静婉摇了摇头,“我心里有数。”
从坤宁宫出来,静婉拉着雪蝶往御花园走去,“要不,咱们去看看菊花吧。”
雪蝶知道静婉有话说,便依了,也弃了那肩舆,和静婉慢慢地往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只两人听到。
“雪蝶,你说,若是我下手去害了人,你会不会觉得我狠毒?”
“不会,姐姐想害的定然是那些该死的人。既然是该死的人,又怎么会怪到姐姐头上来呢?”
“二阿哥如今一条腿跛了,我却始终不敢下手去害她的孩子。那么,就直接对她出手吧。”
“姐姐想好怎么做了吗?”
“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但是已经让陈太医给我准备东西了。”
“陈太医?姐姐是……准备下毒吗?”雪蝶有些惊讶。
“不知道,备着吧,总比空手好,”静婉低了眼帘,“也许会想到别的法子也不一定。”
进了御花园,御花园的菊花正傲霜绽放,五颜六色很是惊艳。
“咦?那不是三阿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