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唱之前对庄五郎等三人进行了逐个分化,那高矮两个泼皮可以说是对庄五郎恨之入骨,此人不仅贪了他们的钱财,还将罪责一股脑地都推到了两人身上,真是可恶至极。
正在两人以为这次在大牢中必死无疑之时,狱卒竟然来提人了。
两个家伙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要死了。
可是望着狱卒身后,两人又莫名诧异,竟是连断头酒也未加以准备,难道就让他们兄弟二人饿着肚子上路。
一阵悲愤充斥在二人的胸中,该死的庄五郎害得我们兄弟二人身陷囹圄不说,还得把这条命搭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是既悲又恨,发誓即使到了黄泉之下也要索庄五郎的命。
“还愣着做甚,赶紧跟我走!”狱卒催促,他正在酣睡,却被陈唱叫醒,陈唱持有县令大人的腰牌,他自然不能跟小郎君置气,但对这两个泼皮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难道你们二人还想烂在这牢里不成?”
两个泼皮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给狱卒跪下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差官老爷,我们二人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庄五郎的蛊惑,失足办了错事,可也罪不至死啊,还求差官大老爷代为向县尊大人禀明,留我们二人一条性命……”
狱卒起床气正盛,一脚踢在了高个子的胸口:“哪个要杀了你们了,嚎什么丧,赶紧跟老子走,等老子改了主意,想再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个泼皮也不傻,一听这不是要杀他们,顿时惊喜莫名,两人千恩万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了狱卒的身后。
来到了大牢门口,却发现了一个熟人,正是他们恨不得食其血肉的庄五郎。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泼皮也顾不得狱卒在场,当时就要上去厮打。
庄五郎见到了昔日的两名手下也是异常惊诧,起初狱卒过来提他的时候,他跟两个泼皮的反应差不多,还以为是大限之日到了,可出了大牢的门口之后,狱卒却让他等着,正在不解之时,便遇到了高矮两个泼皮。
之前,庄五郎将自己所知道的基本上都如实招了,只是衙门中到底会有何人保他,犹未可知。这是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此时,见高矮两个泼皮像是疯了一般冲上来,庄五郎也不禁倒退了两步,虽然他是三人的头目,但也只是头脑比他们二人好使,若是好勇斗狠,他远不及这两位,尤其是那个矮个子泼皮,便是三四个庄五郎绑在一起,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庄五郎心中念头转得飞快,自从他和两名手下分开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一丝不妙了,这两人虽然勇武,但头脑简单,此时见了自己,肯定是恨之入骨了。
庄五郎此时毫无头目的风范,他急忙躲到了狱卒的身后,高呼救命。
几个狱卒被这三个泼皮搞得是头痛不已,不由分说往三人身上招呼了一顿棒子,其中一个狱卒恶狠狠地说道:“娘的,你们几个破落户,天天在牢里白吃白喝,还得搭上我们兄弟几人伺候你们。都要走了,还要在这里聒噪惹我们兄弟心烦,看我不打死你们!”
他们心在有气,手上加力,将三人打得是鬼哭狼嚎。
庄五郎三人被揍了一顿,暂时也没有了内讧的想法,纷纷跪地求情。
狱卒们发泄完了怒气,心里稍微畅快了一番,伸手一指门口的一辆犊车,道:“去吧,上车,别让老子再见到你们几个夯货!”
庄五郎等人拜谢,心情忐忑地望向五张之外停在黑暗影子之中的犊车。
“嘭”的一声,犊车前火光一闪,数个火把点燃,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从犊车身后转出来,把庄五郎三人吓得一个趔趄。
高矮两个泼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看向了庄五郎,关键时刻还得庄五郎来拿主意。
庄五郎咽口吐沫,两腿发软,对面的人是何许人也,他不清楚,将要带他们到哪里去。
“上车!”一个大汉冷声命令道。
三个泼皮面面相觑,大汉不耐烦道:“你们三人好大的架子,难道让我们抬你们上去不成?”
庄五郎知道对方既然是在大牢门口来接他们,此时即便是当着狱卒们的面暴打他们一顿,狱卒们也会假装没有看到。他们三人的性命就在这些不知身份的大汉手中,此时还能如何,只能是乖乖上车。
车把式轻轻地在牛背上一抽,犊车缓缓而行。
此时,站在大牢门口的几个狱卒望着渐渐远去的犊车,其中一人伸了个懒腰,说道:“总算是把这三个夯货送走了,走,咱们兄弟几个回去喝点去。”反正也被人搅了清梦,索性不再睡了。
来提人的陈唱不仅带来了县尊大人的腰牌,还有好酒好菜,甚至每人还有一袋铜钱的赏钱,啧啧啧,小郎君不愧是江陵来的,大手笔!
可让人诧异的是,小郎君既是来接人的,可从头到尾不与那三个泼皮打照面,当真是好生奇怪。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地要回到牢房之中,一个狱卒捂着肚子说道:“你们几个去喝吧,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去趟茅房!”
其余人也不以为意,挥手让他自去便是。
待众狱卒走入大门之后,那名跑肚拉稀的狱卒却是顺着墙下的阴影撒腿飞奔而去。
载着庄五郎等三个泼皮的犊车沿着街道缓缓地行驶着,庄五郎很快就发现火把熄灭了,车窗帘子紧闭,里面一团漆黑,只听到两个同伴沉重的呼吸声,庄五郎时刻保持着警惕,若是他们两人突然暴起向他发起攻击可如何是好?
正在他紧张地胡思乱想之际,外面咣当一声,紧接着犊车便停住了,庄五郎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门帘被掀开,为首的那名大汉出现在庄五郎三人的面前。
“下车!”
如今的庄五郎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如何敢不从,三个泼皮胆战心惊地下了车,这才看到此处是一处十分僻静的小巷子。他们三人都是此地的城狐社鼠,对地形极为熟悉,很快就从认出了这里正是城北的一片废弃的区域。
当年江陵之战,紫陵县也饱受战火摧残,尤其是城北这片区域被当时的西魏大军付之一炬,即便是后来停战休养生息,但人们都是在南城一带重新建造房屋,以至于北边冷落了下来。
庄五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不妙,随即又是扑通一声跪倒求饶。
为首的汉子冷哼了一声,竟是命人递过来三个小包裹,低声道:“包袱里有衣服,换上,还有答应付给你们的赏钱,一文都不少,也都放在里面了,你们三人拿了钱赶紧滚蛋,去别处风流快活一阵儿,待风平浪静再回来。要是不慎露出踪迹,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庄五郎三人几乎要喜极而泣,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些,原本以为要吃一辈子的牢饭,甚至是被问斩,谁会想到竟然被放出来了,而且还有人给他们钱财,让他们远走高飞。
庄五郎叩头,代表另外两个泼皮说道:“小的们明白,谢大老爷的赏赐,请好汉转告大老爷,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为首的汉子看了看他们,说道:“趁着天黑,赶紧走吧,虽然城门紧闭,但我相信也难不住你们三人。”
庄五郎等人此时就像是还阳了一般,又点头哈腰地道了谢,这才眉开眼笑换上衣服,将各自的钱袋贴身装好,一步三回头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这条偏僻的小巷子。
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虽然高矮泼皮认为他们和庄五郎之间有血汗深仇,但此时尚未到安全之所,这笔账也就不急于一时去算。
直到走到巷子口,庄五郎回头看看对方并没有人跟踪,这才飞快地带着两个泼皮离开了。
他们对地形熟稔无比,一直向南而去,穿街走巷,爬高过低,三炷香的工夫之后便来到了水门。
紫陵县地形与江陵颇为相似,均是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加上一个与外面河流相同的水门。四个城门有兵丁把守,夜里自然是无法出城,可水门就不一样了,虽说也有值夜的兵丁,但那些兵丁多半在岸边的棚子里歇息。
三个泼皮滑溜地犹如泥鳅一般,对水门的守卫情况极为熟悉,在庄五郎带领下很快从水下潜了出去。虽说衣衫尽湿,但总算是能够活命,此时也顾不得许多。
三人从城外两百余步的地方爬上岸,顾不得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路狂奔向东而去。又走了二里地,三人绕开了大路,拐进一片树林,正要抄近道时,七八条手持枣木短棍的蒙面大汉突然鬼魅一般闪出身形,将他们围在当中。
庄五郎当即脸色一变,怎么那么倒霉,刚刚从城里逃出来,又遇到了拦路抢劫的,当真是走背字儿走到家了。
他终究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当即狡狯的目光四下一扫,试探着哀求道:“好汉爷,各位好汉爷,我们哥仨儿都是苦哈哈的穷把式,身无分文,有上顿没下顿的,各位好汉要替天行道,杀富济贫,也不该找上我们哥仨儿呀。”
领头的大汉厉声喝道:“有没有钱财,搜了便知。来人,上!”
庄五郎三人当即脸色大变,揣在怀里的钱还未焐热,就要拱手送人,如今他们三人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没了钱如何安身立命?
他一边虚与委蛇地与大汉周旋着,一边寻思着脱身之际,当看到两个同伙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忽然道:“各位好汉,他们二人身上有钱财,就在怀中……”
话尚未说完,一矮身便往草丛中钻去,高矮两个混混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会被庄五郎这个混蛋再摆一道,肺都要气炸了,可当务之急不是个人恩怨,还得赶紧逃命,两人心念电转,登时错身,各取一个方向逃窜出去。
三人也算是默契,都没有选择同一个方向,但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伙拦路的大汉。
他们三人在大牢里没少挨揍,腿脚不如正常人利索,哪里快得过几个持枣木短棒的大汉,只听枣木棍儿挥舞带风,呜咽作响,犹如打落水狗一般,专挑三人的足踝扫去,被这棍子挨着一下,痛彻入骨,片刻功夫,三人就被摞倒在地,抱着小腿惨嚎翻滚,叫得没有人声。
领头大汉冷笑:“你们三个泼皮,还不把身上的钱财都拿出来。”
庄五郎挨揍挨得最多,他惨叫道:“好汉爷,我们真的是,就指望着这点钱救命呢……”
“砰”!
一条枣木棍狠狠地抽在他的嘴上,庄五郎的两颗大门牙登时飞了出去,他满口鲜血,嘴唇也被打得红肿胀裂,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看得其他两个混混面无人色。
领头的蒙面大汉说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成全你。”说罢又是一棍子,仍是抽在庄五郎的嘴上,直将这家伙打得晕死过去。
接着,蒙面大汉走到了高个子泼皮的跟前,眼中带着冷厉的笑意,喝道:“你是否想同他一样?”
高个子泼皮浑身吓得犹如筛糠一般,不过还没有等他回答,髌骨之上便挨了狠狠地一棍子,疼得他嗷地一声惨叫,浑身都抽搐起来。
赶紧求饶将贴身的钱袋取了出来,那矮个子泼皮见状不敢怠慢,也是照此行事,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是性命就只有一条,他们只求对方能够放他们二人离去。
“好汉,饶命,饶命啊……”
蒙面大汉接过两人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道:“钱还不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两个泼皮顿时语塞。
蒙面大汉也不废话,扬起手来,一枣木棍子直接狠狠地抽在了高个子泼皮的另一条腿上,直打得泼皮鼻涕眼泪一齐往下淌,惨呼道:“好汉手下留情,我们这是要去……”
话还没有说完,那蒙面大汉又道:“行了,不用说了。老子也不想听,你们三人事情办砸了,难道还以为能够拿着赏钱一走了之?”
高矮两个泼皮一听顿时明白了,这时庄五郎也被一名大汉踢了两脚,幽幽醒来,刚好听到为首的蒙面大汉刚才那句话,顿时心如死灰一般。
雇主这是要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