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大周都城,长安。
在刘邦之前,长安不过是咸阳城旁边的一个普通聚落而已。
——鉴于秦王嬴政曾封弟弟成蟜为长安君,有可能长安顶破天也就是一个县。
刘邦登基称帝后,听从娄敬的劝告,将首都放在了关中。
当时秦国首都咸阳已经被项羽烧毁,因此刘邦就必须建设新城市当做首都,于是他就选择了咸阳城南方的长安作为新都地点,建成了长安城。
这就是汉长安城。
汉长安城主要以宫殿为主,但其中也有大量的官邸、集市、作坊和住宅。汉武帝时,城中居民多达五十万人。
自西汉之后,汉长安城多历兵燹,屡遭残毁。
如王莽灭亡之后,赤眉入长安,就曾焚烧宫室,发掘陵园。
东汉末年,又经历了李傕郭汜之乱,至于十六国时期的兵祸那更是数不胜数,长安城受到的破坏当然是极其严重的。
虽然前秦、后秦、西魏等朝代都以长安为首都,也进行了一些维护,但终究不能恢复西汉时的繁华。
此外,到北周时期,长安城还出现了一个新问题,就是“水皆咸卤”,换言之就是地下水受到了严重污染,以至于无法饮用。
古代城市对生活污水的处理,往往是打凿渗井,将污水灌入地下,长安城经过这么几百年的居住,以至于地下水完全无法饮用了。
与大周的迅速崛起相比,此时的长安城无论是格局,还是环境都需要亟待改变。
不过,如今大周的精力和国力都不足再造一个新长安城,这是以后的事情。
皇宫之中的正武殿之中,大周第二位君主、第一位皇帝宇文毓正在埋头批阅奏章。
之所以说他是第一任皇帝,是由于之前的文帝宇文觉那时还称天王。
三年前,孝闵帝元年宇文毓被大冢宰宇文护迎立,继位天王。
去年,宇文毓以称天王不足以威天下,故改称皇帝,追尊父亲宇文泰为文皇帝,大赦天下,年号武成。
宇文毓今年二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他励精图治,政绩显着,深受百姓爱戴。
为人宽容,君臣关系相对融洽,因而威望与日俱增。
宇文毓有能力、有主见,虽是由宇文护扶持上台的,却并不愿意当傀儡,急于亲自理政。
宇文护见他聪明能干,便于武成元年,也就是去年正月二十一日上表归政,字文毓开始亲自处理政事。
宇文毓外表文弱,其实心里极是明敏有主见。
他不肯处处听命宇文护,宇文护假意归政后,宇文毓开始行使一部分的权力处理国事、进行改革,但是兵权还是牢牢掌握在宇文护的手里。
宇文毓很清楚,自己的羽翼尚未丰满,但是在某些时候,他就是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冲动,在一些军国大事上与宇文护发生争执。
为此,他自己很愤懑。
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堂兄已经开始嫉恨他了。
这不由地让宇文毓想起了自己的三弟,也就是文帝宇文觉。
三年前的正月初一,在宇文护的扶持下,宇文觉受禅即位,自称天王,国号“周”,追尊宇文泰为文王,母元氏为王后,立妃元胡摩为王后。
宇文觉称天王后,宇文护就任大冢宰,军政大权实际上全部掌握在他手中。
由于宇文护专横跋扈,一部份元老大臣对他心生不服。
太傅赵贵密谋刺杀宇文护,找太保独孤信商议,独孤信阻止了他,但也没有告发他。
后来有人告发了这件事,宇文护以谋反罪名杀了赵贵,独孤信也被罢官,不久又被赐死。
宇文觉虽然尚未成年,却也想亲自执政。
对宇文护不满的大臣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和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看出了宇文觉的心事,便密谋策划,请求宇文觉除掉宇文护。
宇文觉心中赞成,但不敢贸然行动。
于是,招集了一批武士在皇家花园讲习武艺,演练擒拿捆缚之术。
当年八月,这一伙人怕势单力薄,又由李植去拉宫伯张光洛入伙。
张光洛偷偷向宇文护告了密,宇文护料知这些人成不了气候,没有杀他们,只把为主的李植贬为梁州刺史,孙恒贬为潼州刺史。
宇文觉身边的乙弗凤害怕时日久了,除掉宇文护的主张成为泡影,便加紧谋划,准备由宇文觉设御宴招待群臣,乘机除掉宇文护。
此事又被张光洛告密。
宇文护便立刻召集柱国贺兰祥、领军尉迟纲商讨对策。
贺兰祥等劝宇文护废掉宇文觉,杀其同党。
当时尉迟纲掌管禁军,很容易办到。
宇文护便派尉迟纲进宫,通知乙弗凤等去商议国事,等他们一到,便一个个被活捉生擒。
接着下令撤销了宫廷宿卫,宇文觉发现形势不妙,忙命宫女太监操起兵器自卫,宇文护派贺兰祥逼宇文觉退位,废为略阳公。
先杀了乙弗凤、孙恒等,一个月后宇文觉也被杀害,年仅十六岁。
宇文毓的目光落在奏疏上,脑子里却在思考着关于宇文护的事情。
三弟是个聪明人,就是太过于心急了些,宇文护权倾朝野,他的根基岂是一天就可以拔出的?
宇文毓不想走三弟的老路。
宇文毓放下朱笔,轻轻揉着太阳穴,虽然已经快到人生的三十个春秋,但在养气功夫方面,他总觉得还差着不少。
在这方面,他很佩服四弟宇文邕。
两人之间年纪差了十岁,但是十七岁的宇文邕比他这个兄长可要成熟的多。
如何处理与宇文护之间的矛盾,也是最近他极为头疼的一件事。
宇文护已经从各个方面表现出了对他的不满。
宇文护可以对三弟宇文觉下手,同样也可以毒死他宇文毓。
他这位志大才疏,但是阴险毒辣的堂兄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宇文毓正在出神的当口,宇文护求见。
说是求见,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宇文毓不敢不见。
宇文护见了宇文毓之后,仍是恪守一个臣子的身份行礼,他不想让旁人看出有任何逾越。
“大宰冢来了?”宇文毓满意地端详着自己写的斗大的“忍”字,漫不经心说道。
“嗯,参见陛下!”
“兄长不会是还因为上此的事情生朕的气吧?”
上个月,重阳阁建成,宇文毓在芳林园召见群公列将卿大夫和突厥使者,并赏赐了大量的钱帛。
这大大违背宇文护的初衷,他认为大周国力薄弱,要将这些钱帛用在更加需要的地方,比方周、齐边境的军资粮草等方面,但是并没有获准,对宇文毓窝着一肚皮的火。
听了宇文毓的话,脸上肌肉不由第抽搐了一下,盯着宇文毓没言声。
宇文毓一笑,问道:“怎么?真的还在生气?”
宇文护身子微微一躬,大声道:“是!陛下,如今东边的大齐对我们虎视眈眈,南边的大陈多是南梁旧臣,恨不得将江陵收回,此时陛下耗费钱帛赏赐臣工,微臣以为此举欠妥!”
“唉,兄长,你对我有误会啊!”宇文毓叹息一声,眼中闪着绿幽幽的光,“不要以为只有齐、陈两朝是我们的对头,北方的突厥也不得不防。若是人家从背后捅我们一刀,不说别的,这长安怕是保不住了吧?”
宇文护想了想,冷笑道:“突厥算什么?我大周的铁骑未免就不如他们强大!这些莽夫,只是盯着我们大周的钱帛和女人,总有一日叫他瞧瞧我的颜色!”
宇文毓格格一笑,说道:“兄长,你也知道,朕虽然是大周的皇帝,但是军国大事还是要仰仗你的。朕只不过是发了一些小钱给那些群公列将卿大夫和突厥使者,不就是做给突厥使者们看的吧,让他们看看咱们大周有的是钱。”
“对了,朕还想着让你带着那些突厥使者好好地看看咱们大周的兵马呢!”
“还有,大齐派人来了,提出的条件极为无礼,还抬出阎夫人压我!我只是念着夫人是兄长的生母,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皮,装迷糊罢了。”
宇文护不禁怔住了,大周建立之前,宇文护的母亲阎姬便被大齐所掳,至今尚未归还。
宇文护虽然狠毒,但对母亲极为孝顺,不能将老母亲迎回长安侍奉左右,深以为憾。
宇文毓的话无疑刺中了他内心最为柔弱的地方。
半晌,宇文护才道:“陛下,那大齐的使者现在何处?”
宇文毓似乎不胜感慨,说道:“早就走了!朕跟他说过了,只要不是让我们大周裂土分疆,至于钱帛财物,他们尽管说个数来,朕一概答应!”
“阎夫人是兄长的母亲,便是朕的母亲。咱们这些做儿子的,哪个不希望能够侍奉老母晚年?”
宇文护暗暗捏着拳头,宇文毓口上说的头头是道,可为什么大齐使者到长安这件大事都不告诉我。
只要能够将母亲迎回来,几座城池又算得什么!
宇文毓不让我见大齐的使者,其中必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种行径怎么能不让人心寒?
当真以为你坐在这皇帝的宝座上,我就得任由你摆布吗?
一时间,宇文护心中杀机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