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贼头领的心思都用在了河对岸的坞堡之上,何曾想到背后竟然杀出了一支奇兵,将他的队伍搅得大乱。
兵者,诡道也。
周义海并未读过多少的兵书,但是他知道自己就带了五个侍卫,能不能一下子吓破山贼的胆子,就看这第一波的冲杀,唯有如此才能给山贼造成大军压来的错觉。
月光惨淡,星夜无光.
周义海骑着一匹黑马,周身又是黑色甲胄打扮,与夜色浑然一体,纵马突至山贼面前时,那白面头领方才发现只是一骑疾来,登时骇然瞪大了双眼。
此时白面头领前方尚有三四十人拦着,是以他并未立即拨马逃走,而是大声呵斥着手下将其拦阻截杀。
对面的周义海疾驰的更加近了,白面头领甚至已经看清了马上之人头顶上戴着并未插缨的兜鏊,穿着前后两大片、上用皮襻连缀、腰部另用皮带束紧的裲裆铠,鱼鳞甲片在火把映照下有些刺眼。
马似离弦之箭,刀片如雪花飞舞,一名健壮的山贼举着铁叉迎战。
周义海脸上毫无惧色,手中的刀借着快马前冲的力道,带起一股飒然的风声,轻轻荡开了迎面而来的三股铁叉,刀锋顺势向那山贼的脖子间一抹,那人已躲避不及,骇然之下用力挥动铁叉格挡,奈何周义海一人一马已闪电般地错身而去。
那山贼呆立当场,不可思议一地望着那远去的一人一背影,忽地一腔鲜血从颈部伤口迸射而出,身子晃了两晃,握着铁叉的木柄一头卟嗵栽到了地上。
陈唱在门楼上看得心惊肉跳之余,也不禁为周义海暗暗喝彩,方才若是周义海抡圆了手中的刀,给那山贼一下子,怕是连着少半个身子带着脑袋都要被他扒拉下来,这样的招式固然热血霸气,但却十分的消耗体力,反而是轻轻巧巧地一抹便结果了山贼的性命这种方式更加实用。
生意场上处处是算计,这战场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周义海一柄环手刀在手,左劈右砍,上下翻飞,反正前后左右全是敌人,杀得毫无顾忌。
这些山贼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凶悍之人,说是杀人如麻也毫不为过,眼见一个个的同伴被劈死,竟然惊得呆住了,是片刻的功夫,又有五六人丧命于周义海的刀下。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这些人便纷纷四散奔逃,有些山贼还将手里的“兵器”和火把朝着周义海这个杀神掷来。
周义海一一挥刀挑开,他多日不曾如此痛快淋漓地厮杀,此时正杀得起劲,竟是哈哈大笑着纵马追着那些人不放,笑声在旷野中回荡,令那些山贼们魂飞魄散。
白面匪首没想到自己的部下这么快就出现了溃败,挡在他前方的屏障消失了,心中不禁又气又怒,可是当下保命要紧,也顾不上什么头领的威严,当即拨马便逃。
周义海本来就是朝着他来的,怎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只听他长啸一声,收刀入鞘,挽弓搭箭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干净而利落,“嗖”地一声,狼牙箭透过重重人群,从缝隙间如闪电般穿过,一箭正中那白面匪首的后心。
那白面匪首身子踉跄了一下,扭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周义海,喉咙里“咯!咯!”两声,翻身落马而死。
山贼们见头领已死,个个吓得脸如死灰,又恨极了这个刀法、箭术厉害无比的悍将,这个家伙浑身浴血,仿佛阎王殿里冲出的恶鬼。
山贼的意志被彻底地击溃了,没命地向四散跑去。
在旷野上竟出现了这么怪异的一幕,前方百余名的山贼被杀得四散溃逃,而追赶他们的竟是五六个单枪匹马的梁军侍卫。
周义海纵马狂追,忽见前方的山贼渐渐地停止了溃退,甚至竟然有一些人转过身来向这边发起了进攻。
“奶奶的,邪了门了,竟然找死!”周义海喝地一声大叫,催马摇刀,砍翻了两人,正待继续逞威之时,前面一道黑影直奔他而来。
两马错身的工夫,周义海便看到一道寒光袭来,一把撕风挟电的三环大刀早已劈到头顶,周义海浑身一震,举刀相迎,只听“铿”地一声响,两件兵器相交,霎时间火星四溅,周义海座下战马希聿聿一声嘶吼,他虎口一震,双臂一麻,一柄环首刀险些磕飞!
周义海不觉“啊呀”一声,这一来是对方两膀力气极大,加之周义海一时小觑了对手,故尔交手第一招,他便落了下风。
那人勒马提缰,拨转马头,才发现自己的三环大刀上崩开了一个豁口,这跟随他多年的趁手兵刃曾立下过汗马功劳,竟然被一柄环首刀破了相。
在气愤之余,也不禁佩服周义海过人的膂力。
周义海只是使一柄分量较轻的环首刀,而且还是仓促招架,若是两人互换了兵刃,自己握着这环首刀怕是要脱手。
想到此处,那人催马挥刀直劈过来,两人当即战在一处,杀在一堆,好不厉害,但见交加锋刃惊天地,杀气腾腾逐鬼神,嘶喊两边频侧耳,双刀并举雪纷纷……
那山贼也是有苦说不出,本想着趁着周义海不注意一刀结果了其性命,奈何遇到了一个极为难缠的主儿,这边杀了三十余合,竟然不分胜负。再看,自己那些同伴,竟然十分不讲义气地跑了,气得肺都要炸了。
眼看着周义海的手下即将催马赶到,这人当机立断,虚砍一刀,一抖马缰,弯着腰顺着小道向前疾驰。
周义海厮杀了半天,可算是遇到了一个可以一战的对手,欲待纵马疾追,后面有侍卫喊道:“校尉大人,大小姐命你赶紧收兵!”
周义海略一沉思,大小姐说的也对,前面说不定还有比方才这位更厉害的人物,若是以二对一,自己只怕是要吃亏了。当即有些恋恋不舍地朝着那逃走的山贼看了一眼,就要回坞堡。
可他的坐骑尚未跑出一箭之地,便听到身后喊杀声犹如潮水一般掩来,接着是哎呦一声。
周义海扭头一看,竟是一名侍卫被呼啸射来箭矢射中座下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倒地而亡,那侍卫也成了滚地葫芦,摔得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身后的山贼不足百步,瞬间就能杀至,坠马受伤的侍卫顷刻之间就会被山贼乱刃分尸。
“兄弟们,救人!”
周义海大喝一声,拨马回转,狂奔一通后,将企图刺死受伤侍卫的一名山贼砍掉了脑袋。
刚刚想俯身伸手去就自己的同伴,紧跟着右边一声大喝,一柄长刀呼地劈了过来,周义海急忙勒马架刀,这才不至于被人砍下一臂。
周义海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个使三环大刀的山贼,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使长矛的家伙。
三人走马灯般战作一团,周义海一时间左支右绌。
另外四名侍卫也冲杀了回来,只是他们身上大多挂了彩,只能是抵住向这边靠拢过来的山贼,竟是对被围困的周义海无力相助。
此时天光晦暗,山贼们害怕误伤,便没有放箭。
不过,这么耗下去,周义海等人势必气力枯竭。
一名侍卫大声喊道:“校尉大人,快快回去!”
周义海的裤褶服此时被汗水浸透,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如此又与那二人苦战了十几个回合,仍不得脱。
那两名山贼人也看出了周义海的意图,竟是不再追求一招将其毙于马下,而是频频出招将其困住。
反正他们也看出来了,对方虽然装备精良,但是也只是六个人而已。
正在这时,韦传正奉王大小姐之令出坞堡接应周义海,他的身后是四名侍卫。
见周义海竟然擅自追击,王大小姐也不由地心头火起,严令韦传正立即将他叫回来。
韦传正纵马奔到面前,双脚扣紧马蹬半站起身子,手中画戟连刺带挑,瞬间刺杀了十几人。
山贼一看对方援兵来了,虽然这援兵数量不多,但是使画戟那人较之使环首刀的大汉也不遑多让,一个个顾及性命不敢再继续上前。
韦传正从外圈杀到了内圈,大声疾呼让周义海赶紧撤。
周义海发力强攻数下,将围攻自己的两人暂时逼开,催马俯身从受伤的同伴身前掠过,一把便抓住了那人的腰带,硬是将其拉上了马背。
两名骑马的山贼见他们想跑,纵马便追。
韦传正迎上去,与那持刀、持长矛的山贼兵刃一交,碰出一溜儿火花,趁两人不备,又一抬手,唰的一声破风锐响却是一道袖箭,正盯在那使长矛的山贼右眼,那人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
趁着这个当口,韦传正拨转马头便去追周义海。
使三环大刀的山贼见对方连连使诈,恨极了周义海和韦传正他们,也不去理会自己被射中眼睛的同伴,竟是一抖马缰,从侧方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将长弓抄在手上,远远地盯着周义海和韦传正,张弓搭箭寻找着机会。
“小心后方,小心后方……”
王嬛等人在城头上大声提醒周义海和韦传正,陈唱也在情急之下跟着喊出了“山贼在你三点钟”方向之类的话,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老周如何能听懂?
好在现场一片混乱,倒也无人当回事。
那使三环大刀的山贼所在之处极其隐蔽,周义海和韦传正在狂奔的战马上并未发现其踪迹。
这边坞堡的吊桥刚刚放下,周义海纵马过河,那使三环大刀的山贼见机会稍纵即逝,马上一松箭弦,一支羽箭“嗖”地一声射了出来。
周义海穿的是裲裆铠,同时能够提供胸部和腹部铁质防御和裆部的皮质防御,但在侧面和背部的防御性就不佳了,那人箭势凶猛,周义海只觉得肋下火辣辣的一阵疼痛,那支利箭已经透甲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