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一介凡人,指望他报出妖魔的虚实和藏身之地是不可能的,陆北也不强求,金光踏地离开村落,将邻近的几个村子逛了一遍。
情况都差不多,村中井水有毒,最近有妖魔掳掠青壮力,派人去县城报官,也是一去不回杳无音讯。
好在妖魔虽机警,但反侦察的手段并不高明,老巢辐射周边,圈地为王将周边村落的村民当作牲口豢养,陆北稍加计算,便确定了大致方位。
荒山古寺,残破的寺庙藏于幻阵之中。
阵内,各色毒虫遍布,窸窸窣窣的声音直令人头皮发麻。
毒虫分泌的黏液层层包裹断壁残垣,化作一片适合毒虫繁衍生息的温床,被掳掠至此的生人,则被蛀空成巢,血肉不存,徒有皮囊包裹枯骨。
虫巢之中,一青脸道人盘坐,口中吞吐火焰红珠,衣袍鼓动,时不时,便有几条毒虫爬出宽大袖袍。
忽而,一道黑光打破幻阵,熠熠生寒的飞刀定在青脸道人身前。
寒意溢散,冻结周边毒虫,惊得无数黑雾颗粒翻涌半空。
青脸道人睁开眼,看着面前冰刀,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纵身飞起,召回扩散半空的毒虫,厉喝道:“飞芒,为何扰我修行?”
“吴老邪,不是我打扰你修行,而是你屡次抗命不遵,惹了上面不快,专程让我请你回去。”
寒风铺卷过境,一白袍青年立身半空,望着深埋地下数里的虫巢,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你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养这么多虫子,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撑不死,虫子比人更讲诚信。”
名为吴老邪的青脸道人冷哼道:“再说了,墨血老魔带我等来武周,本就是让我等放手施为,我照章办事,有何不妥?”
“这些话,你和他去说吧!”
飞芒回以冷笑:“快些跟我回去,墨血老仙召集众人,有大事相商,就差你了。”
“什么事?”
“到了你就知道。”
吴老邪沉思片刻,挥手卷动浓雾,遮挡令人毛骨悚然的虫巢,卷动一团黑风,随飞芒朝西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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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北面无表情自地面缓缓浮起,以三千身的技能,在身后分列两道虚影。
“清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陆北一步踏出,想了想,补充一句,一盏茶之后再动手。
……
高空,无形电光疾走,捕捉到吴老邪和飞芒的身影,不过理会,只当二人并不存在。
陆北就没这个待遇了,金光掠地,小心翼翼尾随,敛息术加身,不敢泄露太多气息。
一盏茶后,距离武周西垂边境尚有大段距离,吴老邪急刹停下,望向虫巢所在的方位,一口绿色毒汁吐出,撕心裂肺喊了起来。
“吾妻吾子,痛煞吾也!”
痛心疾首的模样,彷佛全家老小惨遭灭门,吓得飞芒赶紧捂住耳朵:“你疯了,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吴老邪双目赤红,鼻腔喷出毒烟,怒视飞芒好似杀身仇人。
“是你,你把我引到此处,而后灭我满门,是也不是?”
“啥玩意儿?!”
飞芒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吴老邪在说什么,但见其挥舞袖袍,卷动黑色可怖毒雾,一副玩命的架势,当即手握兵刃,毫不犹豫展开了反击。
冰风吹拂,遍地绿荫裹上一层银霜,海量的毒虫冰雹一般当空坠落,噼啪在地上摔成一滩滩绿汁。
冰雪和毒虫在半空交汇,飞芒以属性克制占据上风,不知吴老邪发了哪门子疯,口中讥讽一刻不曾落下。
“吼吼吼———”
吴老邪怒声咆孝,嘴角血肉撕裂,口器一般弹射出角质利刃,红色火龙当空舞动,灼烧周边空气,将暴雪天蒸发雾气朦胧。
虫巢内,有毒虫千万,另有虫后十余只,每一只都和他有心血联系,突然间全部失联,显然是糟了灭门惨祸。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飞芒喊他离家之后,要说这件事和飞芒没有半点干系,吴老邪是不信的。
本就无甚友谊的联盟,瞬间宣告破灭。
刚好,飞芒对吴老邪颇为厌恶,后者无理取闹直接下杀手,这种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再说。
陆北:|_?)
高估了这两条杂鱼,飞行速度太慢,一盏茶这么久,居然还没抵达会议地点。
大意了,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快。
好在挑拨离间的计谋成了,他还没设局,两条杂鱼就开始了窝里斗。
轰隆隆————
虫海冲撞冰山,随漫天黑砂和冰粒飞溅,激荡的音波滚滚而下。
吴老邪踏于火海之间,对峙寒风裹挟周身的飞芒,两人手段尽出,谁都没能奈何对方。 飞芒此刻冷静下来,笃定吴老邪的确是疯了,无心战斗的他不打算玩命,丢下一道冰封假身便要离去。 吴老邪不依不饶,双臂一振,口中吐出红色火珠,拿出搏命的手段要和飞芒分个高下。 见此,飞芒直呼惹不起,一连丢下数道冰封假身,加速飞行速度朝西方飞去。 火龙奔涌,咆孝风雷气流声爆,凌空撞开滚滚热浪,死死咬住飞芒不愿放手。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天幕落下。 火龙撞击黑暗,凹陷巨大半圆,冲劲儿虽足,热浪虽勐,却始终撞不破布匹一般的黑色大幕,无功而返,化作红色火珠在吴老邪身边暴躁环绕。 望着遮天黑幕,吴老邪满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风势猎猎作响。 黑色帷幕收拢,一道人身披黑袍立在半空,俯瞰两人的目光满是愠色。 “飞芒、蜈蚣,你二人在干什么,胆敢违背墨血老大的命令,在武周境内私斗,活够了是吗?” “长镰,你也参与了进来,是吗?” 吴老邪一门心思认准了飞芒杀他全家,见黑袍人出手制止他报仇,恨意更浓,将黑袍人也算了进去。 “疯疯癫癫,说的什么傻话?” 见吴老邪双目赤红,一副搏命的架势,长镰皱眉看向飞芒:“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干了什么才把他激怒成这样?” “冤死我了,好端端的,老臭虫突然说我杀他全家。” 飞芒大倒苦水:“长镰大哥,你知道我的,我要是杀他全家,早就动手了,何苦等到现在?” 也对。 飞芒的话有理有据,长镰没法反驳,想到身上的任务,转而看向吴老邪:“蜈蚣,你我相交多年,你家什么情况,我最为了解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全家而已,死就死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兄弟义气。” 吴老邪闻言暴怒,双手皮囊炸开,弹射出两条乌光黑刃,疯了一般朝长镰杀了过去。 “你看,他真疯了。” 飞芒两手一摊:“臭虫就是臭虫,修成人形也没脑子,这事儿真不赖我。” 你也少说两句吧! 长镰冷哼一声,大手张开,掌印向前一推,震得吴老邪半空停滞,口鼻眼耳喷溅绿色汁液。 不等后者继续搏命,他卷动周身黑袍,黑色大幕再起,铺天盖地碾压过境。 “吼吼吼————” 黑暗下方,一条百米长的千足蜈蚣爬云而行,吐口红珠火浪,试图冲开屏障重获自由。 奈何两人境界悬殊过大,吴老邪显出妖身无济于事,最终惨遭镇压,被黑布裹成了一团。 长镰探手一招,托着成团的黑袍,纵身朝西方飞去。 “快跟我走,人都齐了,莫要让墨血老仙久等。” “大哥等等我。” 两道身影高速飞行,穿梭电网之间,未曾引来丝毫注视,两人也未曾发现,一道金光掠地,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 虎门山。 武周西陲重地,山势雄奇,主峰如勐虎下山,有气吞山河之霸道,又有险峰无数,易守难攻,故而得名虎门。 深林幽暗,山中多毒瘴,远非常人可以踏足。 遍地险恶之中,一座平平无奇的道观静立山巅。 群魔相汇,众妖来投,天象异动不断,前一秒妖云滚荡,后一秒魔气腾腾,道观内外,净是些歪瓜裂枣的奇行种。 也不绝对,几个衣着清凉的女修,妩媚多姿,扮相妖娆,放在歪瓜裂枣之中,正如降维打击一般美艳绝伦。 彭! 长镰飞身落地,身后跟着大气不敢喘一下的飞芒。 黑袍抖动之间,变作人形的吴老邪翻滚在地,爬起身后,又要和飞芒搏命。 “放肆!” 长镰冷哼一声,魔音灌耳,针扎一般的刺痛在吴老邪脑中炸开。 他抱头滚地,片刻后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 正前方,一白脸道人持香拜天,五官肃然,神态恭谦。 看清这道身影,吴老邪不敢嚷嚷,主动放下灭门大仇,乖乖来到了好大哥长镰身后。 大哥说得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全家几万口而已,他发发力,来年又是一群。 尤其是那些黄脸婆,是时候换一批了。 “我等修行中人,讲究一个顺应天命,好比本座,虽然是个逆天而行的魔修,但……” 白脸道人转头看向一众乌烟瘴气:“逆天又何尝不是顺天,老天爷不给机会,哪来本座逆天而行,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