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祖找到方子敬的时候,方子敬正要进陈家沟。
听完三叔祖的请求,方子敬心中一乐,这些日子都是他求这位陈家沟的大长老,没想到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方子敬觉得不能直接拒绝三叔祖,毕竟还要在陈家沟修建铁道,当然也不能答应,因为顶头上司李不医肯定不会同意。
方子敬答应替陈公干美言几句,让陈公干少受些苦,等明天举办大会时三叔祖直接向李不医求情就是了。
三叔祖只能如此,毕竟陈公干做的事情太过离谱,一个普通百姓竟然讹诈到官府头上去了,没关进大牢已经算幸运了。
事实上若非要在陈家沟修铁路,李不医早就将陈公干送到温县牢房大刑伺候了。
“那就麻烦子敬了,此情老朽记下了。”
看着三叔祖离开时的背影,方子敬心中一笑。
大人交代的事情办完了,还落了个人情,至于陈公干,等他受些苦再去说情。
方子敬转身进了陈家沟,径直来到药铺。
“什么?八伯死了?那个哑巴还当上了直隶铁道监造官?”
陈玉娘惊讶出声。
“小声点!”
方子敬嘘了一下道:“千万别让其他听了去,陈公干被脱了上衣绑在木桩上晒太阳,刚才三叔祖找我说情,我给糊弄过去了,万一被三叔祖知道,还不骂死我!”
陈玉娘道:“快给我说说那哑巴怎么当上的直隶铁道监造官?”
方子敬摇摇头:“这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觉得挺怪的,原本这个官是东印度公司为我预定的,不知怎么就被李不医当上了。”
“那你快去打听啊,你不说你的女同学也在营寨吗?去问问,她应该清楚。”陈玉娘催促道。
“你怎么对李不医那么感兴趣?”方子敬疑惑道。
“没有,只是觉得这人不对劲。”
陈玉娘说着转过身,跺脚道:“哎呀,你别问了,快去打听啊。”
“哦哦。”
方子敬挠挠头走了,药铺就剩下陈玉娘独自一人。
想到之前被李不医提溜横抱之事,陈玉娘不禁悄脸通红。
“该死的小哑巴,我陈玉娘一定不会放过你……”
翌日,旭日东升,清风拂柳。
祠堂外已经站满了人,三叔祖等长老赫然在列。
就连常年隐藏的族长陈长兴也现身,扮作老农挤在村民之中。
“来了!”
人群中一声惊呼,就见百多名士兵拥簇着一男两女缓缓走来。
领头者是一名身材修长,戴着墨镜的青年。
青年身侧各站一名金发碧眼少女,若非一身官服,走路龙行虎步,与踏青游玩的富家公子没有什么区别。
在青年身后跟着一名着装不伦不类的男子,正是村民熟悉的方子敬。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是那家培养出来的天才子弟!”陈长兴喃喃道。
“爹,你在捣鼓什么?”陈玉娘悄声问道。
陈长兴道:“爹是说,这位当官的大人是拳术高手。”
陈玉娘撇撇嘴,这不是废话吗,一招就把她擒拿,当然是拳术高手,陈玉娘眼珠子转了转道:“有多高?比你如何?”
“爹怎么知道,因为此人已经精气神内敛,在不出手的情况下,与寻常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一旦动手,就是天雷勾地火。”陈长兴道。
“草民等人见过监造大人。”
三叔祖等七名长老上前见礼,李不医却很随意的拱了拱手。
“请监造大人进堂内饮茶,我们还准备了早点,请大人品尝。”三叔祖躬身道。
“长老有心了。”
李不医意味深长的看了三叔祖一眼,而后站在祠堂大门前驻足不前。
看着祠堂,李不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半个月前,他和陈老八被迫离开祠堂,现在,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却被迎进去。
只能说世事无常,如果三叔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会不会后悔当日所做之事。
“我看就不必了,就在这里说吧,反正大家时间都挺紧的。”
李不医突然说道。
这一句,将三叔祖等人准备了一夜的腹稿击碎,别提他们的老脸多么难看了。
三叔祖有心反驳,但想到儿子还在对方手里,强笑道:“那请大人当着陈家沟一众村民的面直说吧。”
李不医环视众人:“陈家沟修建铁路之事方子敬之前已经说过,我就不再重复了,我只说两点。”
“一、具体拆迁的地方,二、拆迁后的种种问题。”
“第一点大家最为关心,因为关乎各位村民的房舍田地,是也不是?”
“大人说的有理,方子敬之前没给我们说过这个问题,想来他做不了主,我们就一直没有同意。”
“大人你给我们说说具体拆那里,好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不然总是担惊受怕的。”
“……”
李不医的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村民尽皆认可。
“静一静!”
李不医压了压手道:“其实这个问题最不应该让大家重视,我要是陈家沟村民,我肯定会想拆迁后的问题。”
“因为拆迁是朝廷定下的国策,不容更改,既然不能改变,那么就想之后如何在不影响自己身利益的情况下,得到更多的好处。”
“修铁路其实和修路是一回事,修路为了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点大家认可吗?”
“大人说的太对了,以前我们进城得翻山越岭,走四五个时辰的路,有时遇到下雨天,还会发生泥石流,滑坡等险情,可怜我三叔年轻时进城结果被泥石流活埋,至今还没找到尸体。”
“别的不说,做买**以前放便多了,套上马车,拉着上千斤货物,清晨出发,中午就到城里,货一卖,天黑就能赶到家里吃饭,一天就把钱给赚了。”
“……”
陈家沟村民纷纷发表意见,诉说着修路后的种种好处。
见村民被自己掌握了节奏,李不医笑道:“那我要说,修建铁路之后,比修路还要方便,赚的钱会更多,你们信不信?”
“不可能,要拆我们的房子,怎么还能赚得多,我不信。”
“我还指望着田地种谷子,你把田地铲了修铁道,我还怎么种谷子养家糊口!”
“不管多方便都不能拆我家的房和田,谁若敢来,我才不管他是官府还是什么,总之,先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村民们没人相信,还有一些比较激进的言论。
“请大人给我们说一下具体拆迁方向,好安陈家沟众百姓的心。”三叔祖突然开口。
这一句话,就把村民的注意力重新拉到修建铁路最容易发生冲突的问题上,直接打乱了李不医的节奏,影响了李不医前番。
看着三叔祖这头老狐狸,李不医问道:“大长老就这么想知道拆迁那里?”
“不是我想知道,而是事关一百多户村民房舍田地,不得不重视。”三叔祖正色道。
“那好,我就直说了!”
李不医踏出三步,指着背后的祠堂,道:“就是这里!”
“什么?”
陈家沟村民们的眼睛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