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对子女的教育方式大多是揍一顿,而且揍孩子有时候不需要理由。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人权的说法,更没有所谓的平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直白的说,是所有权与被所有权的关系。
然而许敬宗说要揍许彦伯,倒也不是真打算揍,李钦载敏感地察觉到,这不过是许敬宗不想正面与他聊修路这件事,转移话题而已。
拿揍孩子转移话题,许敬宗不愧是脸厚心黑,真豁得出去。
李钦载倒是不介意他转移话题,既然被李治封了官职,这个话题许敬宗永远转移不了,迟早要面对。
于是李钦载笑吟吟地看着许家祖孙俩,一副看戏的表情。
许敬宗叫了一声取家法,却久久不见下人将家法取来,许彦伯一脸悲愤地看着许敬宗,许敬宗则一脸尴尬,捋须咳了两声。
这会儿真有点骑虎难下了,难不成真要抽孙子一顿?
抽一顿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久未行家法,也该抽他一顿了,不过李钦载这厮一脸看戏的模样,许敬宗感觉有点怪怪的。
好像爷爷揍孙子是给客人来一场娱乐表演,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宰相门第怎能如此不端庄。
良久,许敬宗突然又道:“啊,贤侄孙登门,我家不成器的孙儿可曾好好招待?”
许彦伯似乎看出祖父在找揍他的理由,而他,绝不能让祖父找到理由,于是急忙道:“招待了,招待了,美酒美人都不缺。”
许敬宗白了他一眼,而李钦载仍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许敬宗只好道:“贤侄孙且堂上请,老夫与你一议。”
李钦载笑得更开心了,躬身伸手一让:“许相先请。”
许彦伯不知死活地想跟上来,被许敬宗狠狠一脚踹飞:“爬!”
李钦载目瞪口呆看着许贤弟如断线的风筝飞远。
许敬宗朝李钦载尴尬一笑:“呵呵,见笑了,许家就这货最不争气,该拾掇就得拾掇。”
许家堂上,李钦载再次将修路的利弊说了一遍,与李积聊过后,李钦载的思路更清晰,与当朝宰相聊起来倒也不怯,侃侃而谈面面俱到。
许敬宗捋须听完李钦载的话,然后摇头一叹:“李家小子,非老夫不为,实在是难为,你向陛下所谏修路造船,牵扯实在太大,若因此而动摇国本,而致天下动荡,老夫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李钦载谦逊一笑:“晚辈深知许相为难,不过事虽难为,于国有利亦当为,许相当知,若天下州县道路相通,无论对市井商贾,民间百姓,亦或是大唐社稷,都非常重要。”
许敬宗叹道:“道理老夫都懂,而且老夫亦知陛下被朝臣谏阻,深为不满,按理说老夫应与陛下站在一起,可……还是那个问题,消耗太大,牵扯太大。”
“别的不说,以工代赈的主意虽不错,但偌大的工事亦要消耗大量的钱粮,这笔钱粮谁出?国库可出不起。”
“今年北方大旱,大唐岁入钱粮比往年更要少一半,此时若还动工修路,钱粮所耗更大,下面的官员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民变,那可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换了一天前,这些现实的问题李钦载可能真有点为难,但自从与爷爷李积聊过一次后,李钦载已有了几分把握。
沉吟片刻,李钦载缓缓道:“许相所言有理,晚辈倒有一个新想法……”
许敬宗挑了挑眉:“哦?老夫愿闻其详。”
“新政之始,必是如履薄冰,以工代赈也好,修路也好,当须谨慎缓行,方为稳妥之道。晚辈的意思是,能否找一地试点。”
“寻一个州或一个县暂行新政,如若可行,明年后年可徐徐推行,如若不可为,明年果断叫停,一地之得失,不至于影响社稷国本,许相觉得如何?”
“试点”这个法子,许敬宗倒是从未听说过,闻言顿时一怔,捋须沉思起来。
“你这脑子真是……”许敬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眼睛却越来越亮。
李钦载接着道:“北方大旱,朝廷必须要赈济百姓,就算不施行我提出的以工代赈,该赈济的粮食还是要给的,但修路一事,若触及了旁人的利益,咱们不妨把动静弄小一点,选一个州县试点而行。”
“国库备好粮食,秋收之后便可动工,当地百姓付出劳力修路,官府以粮食付予酬劳,路修通了,歉收粮食的农户也被养活了,一州一县之地也不至于触动太多权贵世家的利益,许相觉得可行否?”
“当这个州县的各条道路都修通,不仅没给当地造成损失,还养活了难民,便捷了交通,方便了通行,官府和百姓都得了利,那时再将附近城池的官员请来参观,我相信各地方的官员都会动心,新政便可顺利推行了。”
许敬宗有些惊诧,惊于李钦载提出的“试点”之法,站在宰相的立场想想,或许这便是最稳妥,动静最小,同时影响也最小的法子了。
找个地方试一试,如若不成功,船小好掉头,万一成功了呢?
成功的舆论造起来了,有现成的样板在那儿,朝野都看见了,再拿到朝堂上商议,推行新政也就有了底气。
至于权贵和世家的利益,只要试点的地方成功了,朝廷更容易站到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那些被触动利益的人首先便落了下风,朝廷和百姓都得了利,夹在中间的权贵和世家反而成了弱势群体,那还怕啥?
许敬宗眼睛越来越亮。
他倒不是为了社稷和百姓的得利而欣喜,主要是,有了李钦载提出的试点法子,他又能果断坚决地与天子站在一起了。
苍天可鉴,老夫一直是忠臣来的。
当然,以许敬宗的老奸巨猾,尽管内心认同李钦载的提议,但绝不会轻易表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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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小子聪慧绝伦,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孽畜若有你一半聪慧,许家家业何愁不兴,可惜了啊……”许敬宗突然露出一脸怒其不争的哀愁。
李钦载愕然看着他,咱们明明在聊正事,为何话锋一转,又转到你家孽畜身上去了?
好歹曾是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做文章也经常跑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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